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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珵不輕不重地將甜湯放在案幾上, “哦本相都不知自家內人杏林之術如此了得,竟可給人看病了。”
賈越成覺得自己如同逆流而上的魚,不斷掙紮,可四麵八方皆是水。
聽謝珵用上了“本相”,知曉他這是生氣了,也是, 哪個大戶人家的女子會拋頭露麵給他人看病,何況她學醫是為了謝相。
可心中卻擔憂年邁老母,也不知母親到底傷的如何, 謝鍾氏可是神醫弟子, 她不能治, 神醫總能治。
當下對著謝珵一跪,頭觸底, “謝相, 臣懇求您, 讓夫人去府上看一眼臣的母親。”
鍾瀾本以為槿晏那般說, 這人會臉紅無措, 向他們道歉, 畢竟自家母親無禮在先,張口就非要她去, 誰知他竟還會求槿晏讓她去看病。
這人以為自己是她的表姨夫, 就可以指使她, 讓她看病就看病, 誰給他的那麽大臉。
“去哪個府若我沒記錯, 表姨夫一家可是暫住在鍾府的,怎麽我們府上的府醫連區區斷腿都治不了嗎?”
鍾瀾拉著謝珵躲開賈越成的大禮,譏諷著說。
賈越成一張臉漲成紫紅色,他在清屏郡可謂說一不二,被鍾瀾這樣說,自己心底隱藏的自卑又突兀跳了出來。
“這……表侄女若是不得空,不知、不知能否請姚神醫前去一看。”
這話一出,門邊的謝寧先笑出了聲,一個能得主子青睞的小廝,就要為主子分憂,替主子先開口教訓人。
“我家夫人可是郎君的妻,不是醫女,沒有給人看病這一說。至於姚神醫,真不好意思,他老人家忙著給宮裏的娘娘們調理身子。”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他家夫人不看病,姚神醫可不是什麽人都去看的。被謝寧這樣一說,賈越成才反應過來自己求鍾瀾和姚神醫去看病著實孟浪了。可他實在擔憂老母,拚著自己這張臉不要,開口道:“這……表侄女就去看望一下家母,安一安家母的心可好”
謝寧自覺自己的話夠直白,可誰知這賈越成這般聽自家母親的話,非要夫人前去。
此時又有一鍾府小廝來催,快讓鍾瀾過去瞧病,說賈杜氏已經疼的滿床打滾,但就是不讓府醫看。
賈越成一聽,急不可耐,恨不得插翅飛過去看望賈杜氏,又懇切的請了幾遍鍾瀾。
謝珵和鍾瀾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共同對這個剛剛還生出好感的賈越成,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這般三催四請,鍾瀾倒是想去見識見識這位非她不可的老夫人了。‘
幾人到了鍾府,由小廝領著去了小西院,還未進賈杜氏的房門,便聽屋內宛如殺豬般的嚎叫。
“你們莫要碰我,不知哪裏來的庸醫,疼死我了。”
一個尖銳的女聲大喊:“還不趕緊將鍾瀾請來,順帶著把神醫帶來,給她麵子讓她來給母親看病,還這般矯情。”
賈越成對著謝珵與鍾瀾拱手,示意他們不要介意,這定是母親疼的緊,阿妹過於擔憂母親,然後三步並成兩步衝進了屋。
謝珵陪在鍾瀾身邊,輕捏她的肩膀,“不要生氣。”
鍾瀾皺皺鼻子,“跟這種人我有什麽好生氣的,你不用在這陪我,莫要著了涼,快去尋父親,這的事,我來處理。”
謝珵正好就太子妃小產一事想同嶽父商量,拉好鍾瀾身上披風,“那我去尋父親,你注意安全。”
說完,又對著珠株和頌曦道:“保護好夫人。”
“諾。”
鍾瀾目送謝珵走遠,對小院中的小廝問道:“祖母和母親呢?”
“老夫人頭痛,回去歇著了,此間事交給夫人處理,夫人現正在那屋中。”
還未等婢女進屋通傳,賈越成倒是先出來了,鍾瀾不等賈越成開口,率先走進屋子,賈蓉看見她,“二娘來了,快來看看母親。”
說著就要去拽鍾瀾,珠株檔在鍾瀾麵前,“這位夫人還是喚我們夫人謝鍾氏為好。”
賈蓉訕訕地縮回手,“謝鍾氏,還請看看我的母親。”
鍾瀾尋到母親,走到鍾柳氏身邊,“夫人這話可說錯了,我可不是醫女,不能將您母親的斷腿接上。”
“你,你不是會醫術嗎?”賈蓉瞪地大眼,一副不置信的樣子。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
鍾瀾躲在鍾柳氏身後,“你母親要疼死了,你不過去瞧瞧?”
賈蓉暗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鍾瀾,轉身去安撫賈杜氏,“母親,謝鍾氏來了,這就要給你看病了。”
鍾柳氏腦仁被她們鬧的一突一突的疼,低聲嗬斥鍾瀾,“你怎麽還真過來了,胡鬧。”
鍾瀾拉著鍾柳氏的手,衝跪在床榻邊的賈越成努嘴,“女兒這不是被那孝子磨得沒法子了。”
旁邊蒼白著一張臉的賈褚氏聞言,立即上來給鍾瀾賠罪,“這就是阿姈吧,長得可真漂亮,我是你表姨,小時候還在吳地抱過你,你表姨夫為人孝順了些,考慮不周之處,還望不要計較。”
鍾瀾看著麵前這個蒼老的不像樣子的少婦,從鍾柳氏身後走了出來,“表姨這就見外了,我到現在還記得表姨給我捎帶的清屏特產呢,那個時候表姨美得就跟個天仙似的,我日日做夢都想快快長大,變成表姨的模樣。”
賈褚氏被逗樂了,捂嘴輕笑,像小時候般摸摸鍾瀾的頭,一臉恍惚,“真快啊,你都出嫁了。”
“母親都病成這樣了,你不在床榻前伺候,還有時間在這何人閑聊?”賈蓉怒氣衝衝地走過來,將從鍾瀾那受的氣全撒在了賈褚氏身上,拉上賈褚氏手臂就要往裏麵去。
賈褚氏被拽的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還是白芷見此情景見的多了,眼疾手快的將賈褚氏扶起。
鍾柳氏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鍾瀾也是嚇了一跳,“表姨又不是醫者,不能將老夫人的苦痛消磨,你拉去作甚。”
賈越成被母親拉著,手上撓出好幾道血痕,連連保證一定將鍾瀾帶過來,這才脫身,正好看見賈褚氏差點摔倒的一幕。
“阿蕾,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裏?”賈越成快走兩步,扶著賈褚氏,對賈蓉道,“你怎麽那般不小心,將你嫂子拉摔了怎麽辦?”
賈蓉頗為不客氣,“摔了又怎樣,要不是她,母親能摔斷腿,疼的直打滾。”
白芷氣的渾身顫抖,“夫人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明明當時您陪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一腳踩空,才摔斷了腿,這又與我們夫人有什麽幹係。”
賈蓉上前給了白芷一個巴掌,“你一個婢女怎麽與我說話呢,要不是她不在母親身邊伺候,母親能摔倒嗎?”
“你!”白芷捂著臉,氣得在一旁掉淚。
賈褚氏一聲“白芷”,製止了她繼續說的話,轉頭對麵色不善的賈越成道:“夫主,我們還是先給母親看病要緊。”
賈越成鐵青著臉,對賈蓉道:“你若無事便回房歇著,這裏人多且雜,用不著你在這礙事。”
賈蓉怒罵一聲,“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和妹妹,我走,不在這礙你的眼。”
她一走,屋內隻剩賈杜氏的哀嚎,“那個鍾瀾不是到了,怎的還不來給我看病。大郎,你快去讓你媳婦找她,你媳婦可是她表姨,哎呦,疼死了。”
賈越成也很為難,鍾瀾這副樣子擺明了就是不會去看病,可母親那裏還拒絕府醫碰她,隻好低聲對賈褚氏說:“你同鍾瀾求求情,讓她給母親看看,這事都發生在鍾府中,自然不會傳出去。”
賈褚氏臉色白了三分,一分是賈越成對賈母毫無原則的孝順,一分是任人誣陷折辱的酸楚,另有一分則是將自己伏小做低在表姐一家麵前顯露的卑微。
靠在賈越成懷中的背微微挺直,給兩人之間留出一絲縫隙,賈褚氏看著鍾瀾剛想張嘴,就被鍾瀾帶著笑阻止,“老夫人疼的那般厲害,那我便去瞧瞧,但我可不能保證就一定能治好老夫人。”
鍾瀾給賈褚氏留了麵子,這後半句話自然是說給賈越成聽的。賈越成欣喜萬分,鬆開賈褚氏跟著鍾瀾就進了內室。
鍾柳氏默許了鍾瀾做法,讓珠株與頌曦時刻跟在鍾瀾身邊,拉過還神情恍惚的賈褚氏坐下。
賈褚氏剛一坐下,就下意識彈跳而起,望向內室,一副怕別人說她不在身旁伺候反而歇著的模樣。
鍾柳氏心頭一梗,硬拉著賈褚氏坐下,“那屋裏有大夫有你夫主,你安心在這歇著,看你臉白的。”
“表姐……”
“不說了,喝點茶暖暖胃,可真是折騰了一天。”
賈褚氏低頭捧著茶杯,眼裏的淚水啪嗒,掉進茶杯中,融入茶水消失不見。
鍾瀾進了內室,看到兩個氣的已經不想說話的府醫,走到老夫人床邊,在她要一把抓住她的手時,搶先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給老夫人把把脈。”
一觸即放,看向老夫人兩條腿,兩條腿都安安穩穩的連著呢,鍾瀾問向府醫,“傷的哪條腿?”
府醫一揮袖,“左腳!”
鍾瀾看了看高高腫起,明顯是崴腳的左腳……
讓婢女將老夫人按住,伸出手去覆在那腫起上,嘴裏說著:“老夫人,我得給您檢查一下,您忍著點。”
話音一落,手上用勁。
“啊!”賈杜氏掙紮起來。
這衝破雲霄的叫聲,珠株給鍾瀾堵住耳朵,鍾瀾繼續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