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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上仿佛露了個大洞, 雨水從中傾瀉而下, 不少百姓都跪拜在泥中,也不管雨水的衝刷,漸上的泥點, “女媧娘娘, 還請您出手,將天給補上吧。”
他們神情淒慘,臉色蠟黃,之前慶幸自己躲過地動的高興早已磨滅在這不停的大雨,不斷的餘震,持續的饑餓中。
林氏三族唉聲歎氣,本以為朝廷的賑災隊伍到來, 可以緩解茺州的災情, 可誰知那六皇子就是個不頂事的。
到了茺州別說出來看看外麵的慘狀,就連太守府都一步未出, 那裏歌舞升平好生快活,外麵失去家園的災民餓的兩眼發暈。
朝廷的賑災糧, 米裏混著石子, 抓起一捧,能從中挑出十多粒都是好的, 他們三族開倉放糧, 可府中的存糧也禁不住這般消耗, 去找李氏張氏商量, 可人家都將米放在太守府供六皇子他們食用。
茺州城裏尚且如此, 何況茺州郡下的十八村,他們雖都謹遵太守令躲過了地動,卻沒躲過暴雨,房屋被毀,他們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朝中的賑災糧到了他們這裏根本就都是麩皮和石子。
家中糧食食完,有人提議去茺州城裏,聽聞朝廷派了賑災的官員就在那裏,他們靠著兩條腿掙紮著一路走來,踩在泥土中的腳抬起來,便能在泥坑中看見血跡,頃刻又被雨水衝刷幹淨。
“放我們進去!放我們進去啊!”
淒厲的聲音在城門口響徹一片,茺州城門緊閉,將他們隔絕在了城外。
六皇子喝下舞女喂下的美酒,滿不在乎道:“他們這些亂民甭想混進茺州城裏,到時候帶進來什麽災病可怎麽辦,城門不許開,一個人都不許給我放進來。”
茺州太守張張嘴,又黯然了下來,這位是皇子,他可做不了主,哎,城門緊閉,他也沒法子告訴謝相一聲啊。
城門外,一個瘦的隻剩骨架的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頭發黏在臉上,隻餘兩隻大眼睛往外凸著,木訥地睜著雙眼。
她懷裏抱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婦人,那婦人臉色青紫長滿紅色的小點,裸露在外的手上也是密密麻麻布滿紅點。
女孩低頭,雙眼落在婦人身上,搖晃著婦人,“母親,囡囡餓了,餓了。”
可是那婦人卻沒回應她,仔細看去,渾身濕透的衣裳下,她的胸膛一絲起伏都沒有。
女蝸娘娘好似聽見了眾人的心聲,終於出手將露了的天補上,陰雲散去,露出一望無際的藍。
可遲來的晴天又有何用,僅僅兩日的功夫,城門外的村民大部分都染上了瘟疫,渾身無力,口鼻流血的躺在地上等死。
“殿下,門外的村民沾染了瘟疫,可得及時處理啊!”茺州太守急的滿嘴泡。
“慌什麽,”六皇子推開膩在他身上的女子,召來護送他的侍衛長,“你們去城門外挖個大坑,將那些染病的人都我扔進去,挖深點,別讓他們爬出來。”
侍衛長隻會聽六皇子的話,一聲諾就要往外走,六皇子又想起了什麽,叫住他叮囑,“開城門出去時,小心些,別放進來一個人,你們也注意點,染上病就別回來了。”
茺州太守聞之,整個人僵硬在原地,“殿,殿下,這,此舉不妥啊!”
六皇子看了他一眼,“哦?太守這是在質疑本皇子的話?”
茺州太守額頭上滲出冷汗,連忙擦拭幹淨,回道:“臣不敢。”
“沒事你就下去吧,看好了城裏的人,若是瘟疫蔓延到城中,本皇子可繞不了你。”六皇子挑眉揮退茺州太守。
在他邁出門檻時,又陰森森說了句:“可別想把茺州這些事傳到洛陽,到時本皇子回宮向父皇稟告,茺州災禍已平,這可是大功績,你可莫要玩火自焚。”
茺州太守腳步一頓,他還真存了開城門給謝相寫信的想法,此時隻好呐呐道:“臣不敢。”
“滾吧。”
“諾。”
茺州太守回了屋,坐立難安,在屋中走來走去,最後一歎,罷了,他寒門出身,虧的謝相提拔,著實見不得百姓被六皇子如此對待。
不過是一命耳!
當即坐下書信一封,交由貼身小廝,給他備足幹糧和水,命他趁天黑偷摸出城,趕往洛陽將書信交給謝相。
小廝趁亂出城,也是被城外慘狀嚇到,當真是屍橫遍野,臭氣熏天。
心驚膽戰之餘,趁著無人趕緊上馬朝洛陽方向飛奔而去,快馬加鞭下,三日他就趕到了洛陽。
剛進城門沒多久,他還沒見到謝相,就被捂住口鼻蒙住雙眼綁了起來。
太子府裏太子拿著茺州太守的信,笑道:“六弟,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想賣了糧食換錢養兵,也得看他答不答應。
說完,直接將信在蠟燭上點燃,扔在地上,看它變成一堆灰燼,太子叫道:“來人!”
“殿下。”
“你挑幾個人趕往茺州,暗中護送幾個災民來洛陽,不要讓他們來的太早,等六皇子賑災成功,回來領賞之後,你再放他們進來。”
“諾。”
太子神情愜意,似是已經預見了老六那張痛哭流涕的臉,安排好搜集老六這些年仗著貴妃胡作非為的證據,抬腳前往裴瑜兒處。
日食已過去半月,洛陽城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囂奢靡,茺州地動與他們無關,他們談著十三郎的夢中之言,誰也沒注意太子府的部曲快馬出城。
鍾府,鍾瀾正抱著鍾彤的孩兒虎子,說道:“叫姨姨。”
小孩子虎頭虎腦的,白白胖胖在她懷中吐泡泡,嘴裏冒出白色的乳牙,也不理鍾瀾,自顧自的玩。
自從謝珵表示過想過繼一個孩子到她身下,她便不敢在他麵前表現的喜愛小孩,隻能有空閑時回府中做做,逗逗孩子。
“他還小,若是第一句叫的不是父親母親,而是姨姨,你看阿彤怎麽說你。”鍾柳氏一邊忙著看賬本,一邊跟她說話。
一年前,祖母生了場大病,可將本以為祖母身子好好的眾人嚇了一跳,想想也是,祖母一個人撐著鍾家這麽多年,能不落下病嗎。
所以在鍾柳氏改過自新後,鍾老夫人便將鍾府的中饋全部移交給了鍾柳氏。
“姨——姨,”鍾瀾親親虎子的小臉蛋,見他不搭理自己,將孩子交給奶娘,說道,“她現在吐的昏天暗地的,哪裏能抽出空來擠兌我。”
鍾柳氏看了看她的肚子,歎氣一聲,鍾瀾止了鍾柳氏的話,笑道:“母親,我現在同槿晏並不需要一個孩兒維持關係,家裏也沒人催,索性順其自然。”
鍾柳氏放下手中賬本,拉過鍾瀾的手,“本以為讓你嫁給槿晏是耽誤了你,可現今看去,除了槿晏身子弱些,你當真是有福的。”
鍾瀾也握住鍾柳氏的手,“所以母親你就不要擔憂我了,還是趕緊給長兄訂個婚事才好。”
鍾柳氏頓時愁眉苦臉了,“你長兄現今是有主意了,特意來信告訴我莫要給他定親。”
“怎的?長兄難道還未從範妙菡的陰影裏走出來嗎?”
鍾柳氏看著女兒,一臉的一言難盡。
“哎,他是在錦州有了合他心意的女郎了。”
鍾瀾眼睛眨著欣喜的眸子,“當真?這是好事啊母親,長兄可有說他歡喜的是哪家的女郎,我們好早做準備。”
鍾柳氏一隻手放在額頭上,輕輕揉捏。
鍾瀾見此,還以為長兄又喜歡上一個身份不高的小娘子,趕忙勸道:“母親,身份的隔閡隻是一時的,隻要兩個人是真心互相歡喜的,他們過的好,母親,你就別那般多的要求了。”
“有了範妙菡的事,你母親我哪裏還敢攔著他,怪隻怪他歡喜上的這位,我們鍾府攀不上。”鍾柳氏無奈道。
“長兄歡喜上何人了?”鍾瀾在心裏盤算著錦州有哪幾家世家大族是鍾家攀不上的。
鍾柳氏握緊了鍾瀾的手,“他歡喜上、清河郡主了。”
“什麽?”鍾瀾青澀褪去,成熟的臉上浮起驚愕,“婧琪?那婧琪對長兄什麽感覺?”
“看他造化了,若是清河郡主同他兩情相悅,那母親父親拚了這張老臉,也替他求得這個媳婦,若隻是他一廂情願,那母親也是愛莫能助。”
鍾瀾還以為鍾柳氏會不喜有個當郡主的兒媳婦,畢竟長兄可是鍾家的嫡長子,不成想,母親也想開了。
“我這就回去給婧琪寫封信,打探打探她的口風,母親你也莫急。”
從鍾府回去,鍾瀾便提筆給林婧琪寫信一封,先是問了最近近況,又拐彎問了長兄的情況,順帶問了問婧琪怎樣看待長兄。
將書信送出,便讓珠株提著藥箱,跟她去給早早約好的夫人看病。
晚間謝珵回府,鍾瀾還同謝珵說起此事,謝珵隻是初時驚愕,隨即便冷靜下來,讓鍾瀾不要瞎操心。
鍾瀾為謝珵調配好藥浴,一邊守著他,一邊問向茺州的情況。
黑褐色的藥汁漠過謝珵的身子,隻餘一顆頭露在外麵,說道:“今日早朝還收到六皇子的奏折,稱茺州暴雨已停,他們即將回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