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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六皇子返回洛陽, 於大殿之上詳細講述他賑災的經過。
令人聽的血脈噴張, 恨不得拍案叫好,跟隨他一起去賑災。
聽他說將賑災糧發下去後, 百姓感恩戴德,高呼陛下萬歲, 聽他說他為百姓修建臨時住所躲雨, 聽他說他用準備的藥材幫助百姓們抗過瘟疫。
簡豐帝甚是滿意, 於大殿之上誇獎了六皇子一通,各種賞賜源源不斷的送進他的府邸, 並定於三日後為六皇子開宴, 慶祝茺州賑災成功。
謝珵安安靜靜的打量太子表情,卻發現太子對於六皇子搶了他的風頭, 獲得陛下讚揚一點不憤怒, 甚至太子黨的人就如縮頭烏龜,任由六皇子在殿上大談特談。
這不符合太子平日行事, 他怎麽會安靜如此,隻怕是有後招,就是不知,他打算如何。
在六皇子正得帝心時,去上奏六皇子平日裏欺壓百姓幹預政務,很不明智, 太子不會如此。
太子感受到謝珵的視線, 對上他的眼, 挑釁的咧嘴一笑。
謝珵麵色不變,就像沒有看見他挑釁的目光,太子眯著眼睛,心裏冷笑,待將老六弄完,看你還能如高山上的雪蓮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嗎!
朝會結束,各官員將六皇子團團圍住,向他道賀,六皇子一副大家莫要誇他的表情,實則心裏已經笑開了花。
見到謝珵,俯身一禮,謝珵還之,六皇子笑著說:“謝相,你看,做出頭鳥,哪裏比的上我出去溜達一圈。”
謝珵心知,他這是在說十三郎預警,卻沒得到任何好處,可此事,他早就同十三郎做過心裏預期。
因此也無任何不忿,說道:“殿下說的是,此行恭祝殿下。”
“看來遇事,謝相還需三思才是。”
這話分明是說謝珵拖了他的後腿,若是聽了謝珵的話,他哪裏會有現今的風光。
“諾。”
六皇子走後,謝珵望著他的背影凝思。
洛陽城裏又熱鬧了起來,六皇子賑災成功,挽救茺州百姓性命的消息,再一次傳遍大街小巷。
六皇子還疑惑,誰這麽好,替他宣揚,想來想去,想到了謝珵身上,恐怕這是謝珵沒處理好地動之事的挽救方法。
當下心安理得的看自己在百姓口中口碑越發的好。
太子抽出花瓶中的花枝,手指微微用力,便將花枝折成兩半,“六弟,好好享受這幾日的名利雙收吧。”
宴會這日,洛陽城中湧入了四個衣衫襤褸,一腳一個血印的乞丐,他們餓的目光渙散,腳步虛浮。
他們已是萬念俱灰,不知哪裏才能伸冤,恰巧謝珵馬車路過,誰也不知道他們瘦小的身體裏是如何迸發出的攔住謝珵馬車的力量,他們哭喊著自己是茺州逃難而來的難民。
謝珵死死抿住唇,眼裏閃過不敢置信,“將他們帶回府中。”
鍾瀾在府中聽聞謝珵又返回府中,趕忙出來,“怎麽又回來了?宴會不都要開始了?”
謝珵看見鍾瀾,平靜的臉一寸寸龜裂,鐵青著臉,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阿姈,你自己看,他們說他們是從茺州來的。”
鍾瀾越過謝珵,看見了被謝寧帶進來滿身髒汙,出去多進氣少,跪在地上嚇得哆哆嗦嗦的四人。
“這是?”說完,蹲下身欲要為他們把脈,珠株驚呼一聲,“夫人!”,趕忙攔住了她,謝珵也被嚇了一跳,拉起鍾瀾,“先讓府醫替他們看看,茺州那裏可是有瘟疫的。”
跪在地上的四人,有一人頭腦還算清楚,答道:“相爺,我們幾個都是未染病的,染病的人,染病的人又哪裏能走到洛陽。”
院子中的幾人聽見,均麵露不忍,“我看還是先為他們熬些稀粥,有何事,待他們吃飽再說。”鍾瀾說完,吩咐小廝去廚房端粥。
府醫過來為他們診治,果真是未有瘟疫,待他們狼吞虎咽一番,喘過氣來,你一言我一嘴,將六皇子是如何坑害他們,任由他們死去的事情一說,謝珵氣的差點犯病。
若六皇子是罪魁禍首,那太子就是助紂為虐!
他就不信太子會不知情,不然如何解釋太子最近反常的舉動,太子知情不報,甚至想趁機挖坑六皇子,所以放任六皇子所作所為。
他們至茺州百姓於何地!
鍾瀾板著一張俏臉,安慰怒火上頭的謝珵,“槿晏,我們不能隻聽他們一麵之言,還是需要確定,今天宮裏可是大擺宴席呢。”
謝珵聞之點頭,待自己冷靜下來,吩咐謝寧去查詢此事真實性,與此同時,茺州太守的密信也到,言之自己無臉見人,已上奏折自請辭官。
請謝相幫忙將奏折遞上去,他怕這奏折會被六皇子的人截下來。
並在信中詢問自己小廝是否將信送到謝相手中,他的小廝至今未歸,茺州也無人來管,依舊是餓殍遍野。
謝珵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定是太子將茺州太守的小廝截了下來,獲得本該給自己的信。
宮中派人來催,話裏話外都是不尊重六皇子的意思,鍾瀾也犯不上和眼前這個小黃門生氣,將其打發走,去了謝珵書房。
“如何?”鍾瀾問道。
謝珵將奏折放好,眼裏蘊藏著一絲狠厲,“確實如那幾人所言,六皇子就是到茺州吃喝玩樂了一番,根本不管他們死活,這是茺州太守給我的信,你看看。”
鍾瀾接過信,快速看了一遍,手都在顫抖,“他們怎麽敢?”
“我這就帶那四人進宮麵聖,定讓他討不了好!”
鍾瀾跟隨謝珵一起去見那四人,珠株心善,本想待他們去洗漱一番,被鍾瀾製止,“不用,就讓他們這副樣子去麵聖!”
“你們可敢走到陛下麵前,對陛下說出六皇子的所作所為,為茺州百姓討一個公道?”謝珵走到四人麵前問道。
四人對視一眼,那可是陛下啊,他們竟然能麵見陛下!
“相爺,我們為何不敢?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就是搭上這賤命一條,我們也要將茺州遭到何事,說出去!”
“就是,錯不在我們,我們為何要懼!”
謝珵點頭,“好,今日本官便將你們帶進宮中,你們不用害怕,隻需將自己所見所聞所感如實說出即可。”
四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停的磕頭,“多謝相爺,我們四個替茺州的百姓謝謝您,回去之後,定為您塑造金身供奉。”
“對對,塑金身,我們在茺州塑上百個金身。”
謝珵伸手欲他們扶起,他們縮著胳膊避開,怕自己這身髒汙弄髒了謝珵的手,謝珵握住他們枯瘦的胳膊,一個一個將其扶起,“眾位放心,本官定會為茺州的百姓討一個公道!”
四人眼裏含淚,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當朝丞相的支持。
謝珵帶著四人趕赴皇宮,宮裏樂師奏樂,舞娘起舞,眾位官員見謝珵姍姍來遲,舉著杯子就要來敬謝珵。
謝珵認出那是投靠六皇子的一位大臣,也不出聲,冷冷的望著他,直將那位官員望的雙股顫顫,賠罪般告退才收回視線。
那位官員擦著額頭上不存在的汗,說道:“那位可是謝相,我這是犯的哪門子蠢。”
謝珵冷著一張臉,走到大殿中央,對著上麵一臉笑意的簡豐帝,“陛下,臣有本奏。”
簡豐帝一向喜歡謝珵,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怪罪謝珵來晚之事,讓身邊大黃門將謝珵手裏的奏折拿上來,嘴裏還打趣道:“槿晏這是在家中溫柔鄉裏不想出來了,來這般晚。”
眾臣跟著附和打趣,就見簡豐帝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溫暖如春,變成寒冬臘月。
“老六!”簡豐帝猛的抬頭,抬手將奏折扔在六皇子腳下。
“你來告訴寡人,為何那茺州太守上奏折自請還鄉,為何說茺州災情並為好轉,反而因你過去,導致災情更加嚴重,那活活將百姓扔進的大坑又是怎麽回事!”
簡豐帝的話,像是往平靜的湖麵狠狠扔下一塊巨石,激起層層波瀾。
六皇子愣了一下,撿起地上的奏折,快速的翻看,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前麵和謝珵肩並肩站著。
“父皇,這都是汙蔑,茺州的災情已經被兒臣控製住了。”
太子若有所思的將視線從謝珵身上移到六皇子身上,嗤笑一聲,“茺州離洛陽這般遠,豈不是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你堂堂一個皇子,誰敢不給你麵子。”
六皇子怒目而視,“你!”
謝珵作揖,“陛下,臣還有人證。”
“帶上來!”
四個唯唯諾諾的災民,走了進來,那滿身的血汙,讓眾位大臣不自覺給他們讓了道,六皇子麵色一變,似是不敢相信竟會有災民走到洛陽,他不是下令讓他們將沿途的災民都弄死了嗎!
四個災民跪拜完簡豐帝,便開始講述茺州所遇一切。
他們是茺州城外那十八個村的村民,據他們所言,他們躲過地震,因房屋倒塌雨水太大,朝中的賑災糧也都是石子和麩皮,根本無法食用,待他們將自家糧食食完後,便想去茺州城裏求救。
誰知城門緊閉,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在城門外呼喊,沒人理會,直至城外爆發瘟疫,城門打開,卻是為了在城外挖出一個大坑,將那些染了瘟疫的人扔在坑裏。
還有不少沒有染瘟疫,隻是體力不支昏倒在路邊的可憐人,也被扔了進去,他們眼見沒有活路,便想去其他地方。
一個村五十多個人,有在路上被活活餓死的,有被官兵打死的,路上所有的城鎮均不讓他們進去,最後他們實在沒法子了,便想來洛陽試試運氣。
一行人,最後隻剩他們四人,索性洛陽的官兵看了路引沒有為難他們,進了洛陽攔住了謝相的馬車,便跟著謝相來了宮中。
簡豐帝聽完氣極,一連三聲好,陰霾的看著已經跪在地上的六皇子,“老六,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