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入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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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格?”李少華收起了笑容,從傾漠寒手中奪過他吃剩一小半的烙餅,填入嘴中,咀嚼道:“漠寒兄,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不在本事高低,不在年齡長幼,我在乎的是同我共過患難的便是真兄弟!”傾漠寒隨手拿起盤中餘下的烙餅,一撕為二,拋給白子楓一塊,道:“味道不錯,你不如嚐嚐!”
白子楓下意識的接過烙餅,其實他不餓,幾百年來不用餐也已經習慣了。但是,他還是吃了這塊幹巴巴不鹹不甜的烙餅。
…………………………
“青青,酒喝多了會傷身的,你這酗酒的毛病改了吧!”雲瀟然道。他被卓青青抓著胳膊背靠在亭柱上,想震開她卻又不忍心,幾何時起自己的心就變軟了?他蹙起眉眼神冷了下來。
卓青青對上他的眼神竟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避開了。她緩緩鬆開了抓著他的手,捂上自己的臉,從麵頰到額角垂下的秀發,十指輕梳而下。
長長吸了一口氣,退了兩步盯睛看著他,許久,道:“你走吧!我的身體我最清楚,這輩子怕是離不開酒。有錢難買醉,醉過忘卻千古愁,這與你又有何關係?嗬!”她冷笑著:“帶著你的朋友快走,這裏不歡迎你!整個江湖都不歡迎你!”
她的話中有話,始終沒有喚他一聲“瀟然”。做為卓遠塵唯一的子嗣,他的手段和為人她又怎會不了解。她不想雲瀟然在此,哪怕一時半刻!
“走啊!”赤蟒鞭隨腕抖起,抽在了雲瀟然的身上。
雲瀟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並沒有躲,這是他欠的她。
卓青青驚呆了,即使是及時收手,鞭稍掃過他的麵頰仍是帶出了一道血痕。
紫金光環倏然出現打落了赤蟒鞭,傾漠寒的人鬼魅般的到了卓青青的身側,右手拿住她的腕舉到麵前,斜挑著危險地的眼眸一字一頓的道:“你找死!”
雲瀟然頗為無奈,他將銀兩撂在煮茶的火爐旁,道:“漠寒,這不關她的事。我們走吧!”
傾漠寒憤憤地鬆開了卓青青,隨雲瀟然走出了茶亭,李少華也吃飽了,與白子楓兩人雖然彼此看著不順眼,卻也各自跟了上去。
卓青青失魂落魄地走了幾步,手扶著雲瀟然靠過的紅色漆柱,那人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她卻依然站在那裏,直到茶亭老翁與小孫女也收攤回屋,直到落日湖畔再無他人,直到落日的影像墜入落日湖中。她把著亭柱蹲了下去,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臂彎痛哭失聲。
“青青,跟爹回去吧!”一件銀狐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卓遠塵關切地道:“夜黑風露,小心著涼了!”
卓青青緩緩地起身,道:“你怎麽來了?”
“我能不來嗎?你娘很是擔心你,童玲那丫頭被你轟回家去了,身邊也沒有個照顧的人。”卓遠塵歎道:“孩子,你這死心眼的性子和我當年一模一樣,你爹當年靠武力把你娘搶到了手,你如今又拿什麽奈何那小子呢?他若真如你所言下入了落日窟,那便是有去無回,你又何必念念一個必死之人,我隻有你一個女兒,百年後這份家業還得有你來繼承,你這般頹廢下去,我和你娘以後可怎麽辦呢?我知道我的一些做法你看不慣,但生存之道各有不同,我當初走的就是這樣的一條梟雄之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孩子,你在這樣的家族裏長大,就要擔起你應有的責任。”
“嗬!好一個我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卓青青譏誚地笑道:“手上沾滿了無辜人的血,爹,你能睡安穩嗎?”
卓遠塵有著一副正義凜然的方正麵容,頜下微須,臉膛紅潤,額角寬闊,濃眉虎目,有著久居上位者的風儀,可在他的女兒麵前卻是毫無威嚴可言,他不但不怒,反是陪笑著說道:“青青,先跟爹回去,回去再慢慢聊……”
卓青青道:“你明知那人不是雲瀟然,為何不把他放了,為何還要叫人帶他去落日窟,你明明知道落日窟是有去無回的地方,那帶人下去的你的親信屬下不也是要死在裏麵的嗎?這麽做對你究竟又有什麽好處?”
卓遠塵道:“我若將假的放了,走漏了風聲,如何開這武林公審大會。孩子,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以後你就會體諒爹的苦衷了!爹寧可讓你恨我,也不能告訴你落日窟的入口還不是怕你做傻事!聽話,別在這守著了。”
“是不該再守著了!”卓青青道,她當先走下茶亭,朝著會英山莊的方向走去。
卓遠塵望著女兒融入夜色中,幾何時起他們父女倆個之間有了無法彌合的裂痕,而且那裂痕在逐漸變成鴻溝,即使他能力通天亦無計可施。
白天這裏發生的事早有人通稟了他,誰能讓他女兒失態?除了那小子還會有別人嗎?但他又無法置信,連老祖都收拾不了他?連那魔窟竟也困不住他?上萬年來,衝天大陸久遠的傳說,三大秘境之一,沒有人能活著出來?就連他仰若天人的老祖也不行!
所以,他來試試這丫頭,自己的女兒是什麽性子,就像卓青青了解他一樣,他更加了解這個看著長大的女兒。在她走下茶亭的一瞬,卓越塵攥著的手心裏一片冰涼。
若不是他真的回來了,青青又怎肯離開此地,又怎會見麵了不再央告他落日窟的入口?
雲瀟然,必須要死!
……………………
落日城,五湖客棧接待了四位難得一見的風流人物。其中一人,客棧老板還是認識的,他記得他姓雲,於是親自躬身上前打召呼,這位雲公子上次來可是出手闊綽,雖然今天瞧他的打扮有些落魄,可他身邊那兩位公子的衣裳瞧那料子的質地,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給我安排兩間上房吧!”雲瀟然道:“上次來住的那間就不錯。”
老板有些猶豫。
雲瀟然道:“怎麽,是銀兩不夠嗎?”他放下的足足有五十兩的銀錠,四個人兩間上房住一宿又怎會不夠?
老板隻得答道:“那間房裏住著客人。”
雲瀟然皺了皺眉,道:“那就算了,另安排一間吧,隻是挨著就行。”
老板見他四人往樓上走去,不由得跟著喃喃道:“那間房裏住的客人公子是認識的。”
“哦!”雲瀟然有些意外。他認識別人倒不稀奇,稀奇的是這老板怎知道他認識呢?江湖中的人要抓他的人很多,認識他的人卻並不多。那些要抓他的人他自然認識,他想認識的人他也會認識。隻是這個老板如此吞吞吐吐欲說不說的難道看破了他的身份不成嗎?
但見那老板眼中並無畏懼,隻是有些尷尬,很是費解地道:“說說看,那屋裏住的是什麽人?”
“就是那天公子拐來的那位姑娘!”老板一下說滑了嘴,連忙解釋道:“不,不是我說公子……!我是說那位姑娘說公子拐她到這裏,又拋棄了她,她無家可歸,隻能留在五湖客棧,這半個月來她足不出戶,一直在那屋子裏呆著,我真害怕她一時想不開尋個短見什麽的,我這五湖客棧可就攤上官司了?”
雲瀟然心中冷笑:那妮子會尋短見?讓別人尋短見還差不多。
又聽老板哎聲歎氣地道:“公子,我們做買賣的人也不容易,您看,您拐都拐來了,那姑娘的模樣俊俏的像天仙化人似的,既然公子都到這兒了,還是去寬慰下她也好,免得再生出什麽事端!”
“再生出事端?”雲瀟然意味深長的瞅了老板一眼。老板的頭垂得更低,隻悶聲不再言語。
那小妮子下毒的手段可是鬼神莫測,不會這老板也吃過她的苦頭吧?
東數第一間便是先前他與寧玉兒所住的客房,老板將挨著的第二間與第三間的房門打開,皆是無人住,不是說這家客棧冷清,而是大多的客上都安排到西廂那邊了。
雲瀟然笑道:“你倒是未卜先知啊!事先算到我們來給留著東廂的上房?”
“雲公子說笑了?小老哪有這個本事,隻是這邊有單身的姑娘住著,恐魯莽之人誤闖打擾,不方便,嗬嗬……”老板訕笑著道。
“你心腸倒是不錯啊!做人是應該如此。”雲瀟然冷冷地說道。再不理會他,徑自走進了空著的一間房內,並沒有立即去看寧玉兒。他這身上還中著他下的七情之毒呢!見了她,那妮子也不會給自己解毒。她不再給他鼓搗點別的什麽雜七雜八的毒就是萬幸了。他雖身有血毒,卻並非是百毒不侵。那七情之毒摸不到看不到也體會不到,他就完全無法祛除。倒比不得那些見血封喉的劇毒,入體後就被血毒完克抵消分解吸取納為自身毒素的一部分。
所以麵對寧玉兒那妮子,他還真是有些發怵,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盡管他明白卓青青的意思,也清楚卓盟主絕不會放過自己,他還是回到這家客棧,未嚐不是要打聽寧玉兒的去向。
這回好了,簡單明了。他也算完成了自己對那個妮子的承諾。
雲瀟然進了東首第二間房內,倒在床上旁若無人的合目而眠。
李少華剛欲走進去,就被傾漠寒揪了出來,道:“你和白子楓住一間。”
李少華萬分抱屈地道:“我和他?”他指著白子楓,像瞧著食人的怪物般道:“你別開玩笑了,我險些就死在他的手上你最清楚不過,睡一覺醒來明天早上準備給我收屍嗎?”
白子楓淡然的瞟了李少華一眼,也沒為自己爭辯。從容地踱進第三間屋內,盤膝坐在床上開始吐納修煉。
他為人看似懶散,其實練功是最勤的。在乾鸞殿那張巨大的石椅上他習慣了坐著就能睡著了。休息並不需要躺下。
初出靈氣充沛的落日窟來到俗世中,自是要內視下是否對自己的修煉有所影響。他當年可是為了追求武道才會去闖那秘境而被困上百年。這並沒有挫敗他的銳氣,無尚武道對他來講始終是內心的執著所向。
李少華悻悻的走進了屋子,瞪了白子楓一眼,仰頜躺在了對麵的床榻上。他是打不過傾漠寒的,還爭什麽?切!那小子非要同雲瀟然住一間,救他的時候又那麽積極,不,是非常的緊張!他那般在乎他,連一個房間也要搶,不會是心裏有病吧?!
“我說,白老大……”
“叫我白子楓!”白子楓不耐地接口道。
“我說,子楓啊!”
白子楓冷哼道:“你想說什麽?”
“你那位傾弟,他削了腦袋的要往雲瀟然的房間裏鑽,你不覺得奇怪嗎?”李少華拉著長腔道。
白子楓睜開雙眸,赤紅的瞳仁變成了血色,李少華看得有些心悸。隻聽白子楓幽幽道:“別打擾我修煉。”
李少華消停半晌,在床上翻來轉去也沒有睡意,不由得打著哈欠又欠欠地說道:“你說,他們在房間裏做什麽?是聊天?還是修煉?還是像我們這樣一個修煉一個無聊到沒話找話的地步?”
白子楓毫無動靜,他內視過後發現身體各方麵都與在落日窟下沒有分別,詛咒解除後便不會再變出羽翼,削弱了他的戰力,也恢複了他正常人的生活。得失均衡倒也沒什麽惋惜的,最重要是獲了得短暫的自由。
十年,十年他可以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隻可惜,這個世間對他已經是陌生的,歲月可以改變一切,也可以抹平一切。沒有人記得八百年前衝天大陸的那位絕世劍客。沒有人記得他曾經的輝煌和為當時武林所不容的狂傲和張揚。
如今的他,不想再爭名奪利,也懶得去撕撕殺殺,他隻想與他的朋友把酒言歡,寄情山水,無憂無慮地過完這十年。
李少華更覺無趣,又道:“你說這雲瀟然才認識傾漠寒幾天呢?我怎的覺得傾漠寒對他比對你要親厚得多啊!”
白子楓很想一巴掌拍死這小子,“你不覺得,你有點像一種昆蟲?”他道。
李少華見他說話,也不惱,反笑嘻嘻地道:“你是說我在你耳邊嗡嗡得很煩人,是吧?”
“你還真有自知之明!”白子楓收功,瞧著李少華歎道:“但你這張嘴遲早會要了你的命的!”
“謝了!”李少華道:“你還是提醒自己別動不動的就對我產生殺念。我可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哦!”白子楓訝道:“為何有此一說啊?”
“因為我即看不慣雲瀟然,也看不慣傾漠寒。”李少華正色道:“雲瀟然絕非正派中人,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傾漠寒更是邪得可以。你和他相處了幾百年應該比我了解。你想想看,倘若這兩個人湊在了一起,不是會把整個江湖武林都給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