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緝拿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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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樁震驚東林乃至整個元都的慘案發生的第三天,南郭與東林城交界的荒野山林中,一個瘦小卻靈活的身影急速逃竄著,身後緊緊跟著一個腰胯金刀,孔武有力的男人。

    過了十數個呼吸,兩人已至山林深處。前頭的身影好似體力不支,動作逐漸慢了下來,眼看就要被追上,索性一個頓足,背靠一棵參天巨木,返身冷冷地盯著身後追擊的男人。

    灰色的帷帽拉下,露出一張清豔絕倫的臉來,聲若鶯鸞般清亮,卻也透著幾分稚嫩:“閣下已經追了我一天一夜,到底所為何事?”

    “在下邢正,東林城屬衙捕頭;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捕頭隻想問閣下一句,本該掩土下葬的鍾離小姐,怎麽會在這裏?並且……毫發無傷?”見到對方拉下帷帽後的臉,男人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逝,很快恢複成肅穆,更多了一絲憂懼。

    無疑,在他看來,眼前這清麗的少女,正是三日前出事的苦主之一,鍾離府即將出嫁的新娘,那位二小姐——若不是上天垂憐,讓這位小姐死而複生,那便是這樁案子另有玄機,而關鍵,便在這少女身上。

    隻是,換作一般人,邢正早就將人逮捕回衙門審問了,哪還需要費這般周章,連衙署裏的長官首長都來不及請示便獨自出動?

    實在是這少女太過狡猾,而且從頭到腳都透著幾分詭譎莫測,無法等閑視之。

    照理說,這少女身上的氣息波動不過先天三層,雖說靠著靈活的身法逃匿到這裏,但若論正麵迎戰,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可不知怎的,多年做捕頭的經驗讓他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眼前的少女,遠比他追捕過的任何人都要危險。

    因為這種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多次的直覺,讓他不由自主地將警惕升到了最高。

    正如他所言,這位衣著簡樸甚至有幾分破爛的清麗少女,便是鍾離晴——理論上已經被燒死的那位新娘。

    而此時此刻,她站在這裏,本身就代表了一場陰謀。

    邢正心想:若不是他無意中發現了一絲端倪,追蹤至此,恐怕誰都不會知道,這位鍾離小姐的能耐,實在是超乎想象。

    她看起來還很年幼,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歲,隻是皮膚過分白皙,仿佛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孱弱;那雙手修長白淨,骨骼勻稱,如玉雕一般的精致美麗,手背的血管卻根根分明,顯得她有一種有別常人的纖細,如瓷器般珍貴,也如瓷器般脆弱。

    莫說那雙手,最令人驚歎的卻是她的臉——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麗,似乎已經是人世間美貌的極致。

    單從容貌上來評判,或許整個元都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人來。

    想必,這種教人油然而生憐惜之情的姿容,或許也是這位鍾離小姐被藏於深閨不為人知的緣故——畢竟,過分美麗的外表對於一個沒有自保能力的少女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可又有誰能夠想到,正是這樣一個看上去美麗纖柔、弱不禁風的少女,竟然是策劃並實施了那一場滅門慘案的幕後黑手呢?

    就連追擊她到這個地步的邢正也隻是對她的詐死心懷疑竇,不曾深想。

    若是他能猜到這位鍾離小姐的真正手段,興許就不是提高警惕,而是轉身逃跑了。

    也正是因為這一份遲疑,讓他追悔莫及。

    “邢捕頭此言差矣——我此番大難不死,僥幸活命,原是我鍾離家先魂庇佑,也是我命不該絕,怎麽到了你嘴裏,卻成了罪過了呢?”那少女的聲線也是極美,清麗溫軟,泠泠如泉,即便是反駁質問,也帶了幾分少女的酥糯嬌甜。

    那邢正卻半點沒受影響,也不見一分憐香惜玉的動容,大手片刻未從腰間的金刀上挪開,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陰鷙地盯著眼前的少女——若是熟知他的下屬定是能看出,這位威名赫赫的總捕頭對於這少女如臨大敵的姿態,是極為罕見且引人深思的——隻是冷笑:“本捕頭也不與你多說,這鍾離一門死得蹊蹺,而你這死而複生更是蹊蹺中的蹊蹺,無論如何,你還是隨本捕頭回衙門裏走一遭吧!徹查之後,若真是誤會,本捕頭定然負荊請罪。”

    說罷,也不等對方回話,腰間金刀“倉啷”一聲出鞘,淩空射去,竟是要斷了那少女左腿的筋脈,廢了她的行動力——不得不說,這邢捕頭,還真是如傳言那般鐵麵又狠辣。

    就在那白色的刀影倏然抹向少女的腳筋時,那雙漂亮得不像話的手終於動了。

    十指翻飛,如蝶影翩躚,陡然在指間浮現了一片掌心大小的紙箋,而正是這張不起眼的薄紙,卻讓勢在必得的邢正臉色一變,刀鋒一轉,硬生生將挑向她腳筋的刀勢拉回,劃了一個半弧,猛地轉向自己門戶之前,格擋!

    叮——

    一記振聾發聵的清鳴,那刀刃一顫,拿刀的手更是青筋暴起,打起了擺子。

    反觀那少女,卻是若無其事地站在原地,隻是冷眼看著他,嘴邊若有似無地藏著一抹譏誚。

    “是玄鐵符!”邢正握著輕抖的手臂,臉色凝重,更多了一分殺意,“這玄鐵符可是煉氣期符籙師才能煉出來的防禦符籙,縱是禦寶商行也是千金難求,倒是不曾料到你一個小姑娘會有此等寶貝!想來是家裏長輩留給你護身的底牌……不過也隻能到此為止了,看招!”

    他說著又搶攻一刀,未防又是一記清鳴,刀尖震顫之際,卻是一片灼熱沿著刀身從掌心襲來,下意識地一鬆手,差點握不住這把從不離身的兵器。

    “這是……赤火符!”這一下驚呼,卻比之前多了三分狠辣,更帶了一絲貪婪。

    ——這小女娃身上,怕是有不少符籙。

    將她生擒回去的可能是沒有了,倒不如將她除了,這些符籙……不就全是自己的了麽?

    貪念驟起,邢正也不再留手,猛然加大了自己的攻擊,眼中暗光一閃,衣衫無風自鼓,肌肉虯結,氣勢陡然如猛虎出山,連帶著那把金刀也浮現出一隻吊睛金虎的虛影來——虎牙猙獰,咆哮著朝她咬來。

    千鈞一發之際,卻見那少女指間又是兩張符籙,往自己雙腿拍去,隻見白光一閃,少女陡然從原處消失,堪堪避過了那道張揚的虛影——真要計較起來,實際是少女在那一個眨眼的功夫,身法快了幾倍,一下子便從攻擊前閃開了。

    若是那邢捕頭認得出來,必定是貪婪更甚。

    隻因這少女方才所用,是比之前兩種符籙更為珍貴的輕身符,一張可以加快三成身法,持續一炷香的時間,那可是出門在外的修士夢寐以求的寶貝。

    試問,若是在生死相搏之際,你的對手忽然爆發出增幅三成的速度,將你打得措手不及,屆時,你焉有命在?

    躲開了邢正的攻擊,少女卻並未繼續逃離,而是反身劈出三下手刀,與那邢正倉促格擋的刀背對了三招。

    嘭!嘭!嘭!

    三下碰撞,三聲巨響,最後雙方各自閃退。

    隻不過這羸弱纖薄的小姑娘堪堪退了三步,而那高大威猛的邢捕頭卻是……三步半。

    可別小瞧這區區半步。

    這東林的邢捕頭雖說隻是個品級最不入流的末等武官,到底也是修煉了多年,先天七層的修為整治些個宵小賊子自然是不在話下,在這個先天高手都不多見的東林城裏,已經是一方人物。

    至於這位鍾離家的小姐,從未傳出過什麽修煉上的名聲,現在表現出的氣息浮動也不過是先天三層上下,不說那些沒有靈根無法修煉的凡人,這樣的資質,實在是太過普通了,普通到在東林豪強的鍾離家都算得上是個廢物——堂堂符籙世家,就連掃撒的奴婢都有先天四層的修為,何況是尊貴的小姐。

    恐怕這也是二房嫡支的小姐卻不得不委身一個浪蕩紈絝的根本原因吧。

    這個世界,本就是力量至上的。

    弱小,無能,實力低微,便是一個人最大的罪過。

    那麽問題來了——試問這樣一個修為如此低微的小姑娘,是怎麽與先天七層的高手力拚三招而不落下風,猶勝半籌的?

    雖是逞了符籙之利,可這其中的四層修為之差,又豈是那麽簡單能夠消弭的?

    修真之道,乃是逆天之舉,本就是困難重重,越是向上便越是艱難——假如從先天一層修煉到先天二層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那麽從先天二層修煉到先天三層或許要花上半年的時間,依次遞進,不知多少修真者卡在先天七層的門檻上,不得寸進。

    對於如今年愈四十的邢捕頭來說,修煉如今,他花了整整三十年。

    凡人與修士所差,乃是修煉最基本的資質,便是靈根——人若沒有靈根,便無法勾動天地靈氣,更無法修煉。

    這靈根大致分為五行屬性,除此以外更有罕見的變異靈根,根據品階定為天、地、玄、黃四等,每等又劃為甲、乙、丙、丁四級,品級越高,靈性越純,勾動靈氣便越快,於修煉鬥法則更有利。

    若不算後天努力和奇遇造化,一個人的靈根便幾乎決定了他的修煉速度。

    以他黃級丁等的靈根來說,已是十分不錯的進境了。

    可見修真之路,並不是那麽好走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本來還對自己的進境頗為滿意的邢捕頭,如今卻不很堅定自己的認知了——怎麽一個先天三層的小姑娘,還能與自己一個先天七層打成平手?

    那他這辛辛苦苦的三十年的修煉,又有什麽意義?

    一時間,出招的動作都不由得慢了幾分。

    雖然神色依舊狠戾,刀風也依舊淩厲,可是心裏已漫上三分怯意,心境已破,鬥誌已消,破綻百出,便是再無勝算了。

    果不其然,又是一刀橫掃,前身撲入,下盤未穩,被那少女一個側身躲開,反手便是狠狠一掌砍在背心,就聽哢嚓一聲脆響,想來那脊骨已是斷了。

    常人若捱上這一掌,縱然不是立即斃命,也必定喪失行動能力,到了這先天七層修為的邢捕頭,卻還能拚著一股真氣,發出反戈一擊。

    隻見他眼神一厲,陡然咬破舌尖,猛地噴出一口精血,灑在刀刃上,那刀頃刻間便鋒銳了幾分,速度也比方才快了一倍,似乎是用什麽秘法加持了一般,挾著一股餓虎出籠的呼嘯之勢,陡然罩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這樣的距離,莫說退開,就是擰身躲避也是來不及。

    危機時分,那少女卻是不閃不躲,嘴角輕勾,似乎早就等著這邢捕頭這招自以為出乎意料的反擊——修長如玉的手指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掐了幾個手印,而後並指為劍,在虛空中畫出一串玄奧至極的符文,神奇的是,那虛空所指之處,也真就憑空浮現了一個閃爍著金光的符文,三息之後,那符文竟然凝結成了一個實體的符印,光輝燦爛,璀璨奪目,極為攝人。

    在邢捕頭震驚失措之際,那符印陡然化為一束金光,倏然刺向他的眉心,如針刺豆腐,一下子穿透進去,雷厲風行地收割走了這位悍名震東林的捕頭大人的性命。

    這位縱橫東林多年,緝凶剿匪無往不利的捕頭恐怕致死也不會想到,這世上竟有人能練就傳說中才有的虛空畫符的本事,而這人還是個才剛及笄,弱質纖纖的少女。

    他也不會想到這少女布置好了一切,隻等著他自投羅網,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最後一個識破自己計劃的人斬草除根。

    這天下間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位鍾離小姐除了她驚人的美貌,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符籙術。

    而這邢捕頭,不過是她為了檢驗手上這些符籙的威力以及自己禦符戰鬥能力的磨刀石罷了。

    現在看來,她還是稍顯不足了,若非這邢正手段單一又沒什麽護體的法寶,被她一擊得手,時間拖久了,勝負還是兩說……必須要盡快將修為提上來,否則,她的靈力太少便是一大破綻,即使手段百出,又有虛空畫符術出其不意,卻還是抵不過高手一招之威。

    一力破十巧,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奇淫巧技都是無用。

    ——所以,去元都吧。

    東林事已畢,該是去元都攪亂一池江水的時候了。

    不管是那水底淤泥裏的蝦兵蟹將,還是那潛在深海中的龜鱉龍王,總要引他們出來活動活動筋骨才是。

    少女纖手一揮,手中出現一隻黑色的小玉瓶,“滴答”一聲,隻聽得衣料皮肉“嗞嗞”灼烤的聲響,沒多久,那具屍體便化作了一灘血水,而那屍身上的衣物和兵器配飾也都熔成了粉末碎渣。

    收回手,少女幾個躍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多時,林間空無一人,隻有風吹過樹葉沙沙的聲響,而那一灘血水也迅速融入泥土之中,丁點兒痕跡都不剩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點要特別提醒各位小天使:雖然文案看著歡脫,但本文走的是正經文風。

    全文最歡脫的地方,大概就是小綠字了吧╮(╯_╰)╭

    沒錯,就是萌萌噠作者君我,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