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A）

    顧臨回程機票都買好了, 計劃卻忽然被打亂。

    方晴的母親突然去世了。

    說來也不算突然, 骨癌這種病多活一天便是賺一天, 誰都沒法保證病人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朋友的母親, 又是認識的長輩，顧臨既然在家，於情於理都得去祭拜一下。

    他把家裏的事跟王苗說了聲, 王苗聽了以後很懂事的讓他注意身體別太難過。

    假期原本就沒剩幾天了, 顧臨是想回去陪陪王苗的, 現在又要耽誤兩天心裏挺愧疚。

    他掛了王苗的電話以後又給範思哲打了個電話, 告訴她方晴母親的事情，問他去不去遺體告別儀式。範思哲很驚訝，末了還是說去。

    第二天顧臨見到範思哲的時候看他精神不太好, 安慰他：“她走了也是種解脫, 活著更受罪。”

    這種生離死別他已經看習慣。

    告別儀式結束後, 顧臨和範思哲比別人離開的慢一些。他倆看著方晴坐在殯儀館的藍色椅子上低著頭, 手捂著臉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相識這麽多年，少年時積累的友誼最為深厚，多少恩怨糾纏也掩蓋不了。

    範思哲推顧臨去安慰方晴, 顧臨想了想，相比範思哲“前男友”的身份, 他可能更合適出麵一些。他坐在方晴身邊，拍著她的背聽她啜泣。

    沒哭一會兒, 方晴的前夫來了, 範思哲和顧臨對視了一眼, 默默的一起離開。

    顧臨聽到身後原本憋著的方晴放聲大哭，大概是麵對著能讓她盡情釋放無助的人了。

    顧臨開他爸車過來的，回去的時候順路捎著範思哲。

    他問範思哲：“方晴對她前夫還是有感情的吧？”

    範思哲“嗯”了一聲，“應該有吧，畢竟結婚那麽多年了，就算沒了激情也有親情。”

    顧臨歎氣，“所以說這些急著結婚又離婚的人才是對感情不負責，我還認識一個大哥，早早的結了婚孩子扔給他爸媽還有妹妹養，現在孩子都快上大學了也沒怎麽照顧過。和他們那些草率對待婚姻的人，我可以說很負責了。”

    “要點兒臉吧。”範思哲作勢要呸他。

    剛說完，顧臨聽到手機響，看了眼是王苗的電話戴上了藍牙耳機。

    “剛結束，現在正在回家。”顧臨聽見王苗的聲音不自覺的就溫柔下來，溫柔了兩句忽然想起來範思哲還在身邊，不想被他笑話，聲音又嚴肅起來，“你下課了麽？”

    王苗問他：“明天就是假期最後一天了，你能回來麽？”

    “能，明天晚飯前就到了。你明天還有課麽？晚上想吃什麽？”

    “沒課了，明天一天都沒課，我要在家裏睡一整天！”王苗撒嬌的時候聲音裏像是浸著蜜，“你帶我吃什麽我都喜歡~”

    顧臨的心髒像是被人拿小手抓來抓去似的，說不出是舒坦還是不舒坦，他清了清嗓子，“行，知道了，你好好吃飯，別因為天熱不餓就不按時吃。開車呢，不說了。”

    他等王苗掛斷電話以後才摘下耳機，接著就聽見了範思哲的笑聲，“你那個‘未婚妻’？”

    “我怎麽這麽不待見你朝我笑呢？”顧臨總覺得這些不相信他的人都不懷好意。

    “你不是說什麽自己對婚姻很負責麽？你確定你已經考慮好了？真能對人家負責？”

    “你愛信不信。”顧臨被他問的心煩，找了別的話題跟他聊，“你上次跟我說顧二去禍害人家母狗了，是什麽樣的狗？”

    範思哲努力回憶了一下，“黃色的吧，大狗。”

    “完了完了。”顧臨一聽這話就知道顧三三不是顧二的小崽子，“顧三三是隻白狗啊，有點兒像拉布拉多。”

    範思哲笑出聲，“兄弟，要想日子過得去，頭上就得帶點兒綠。”

    “滾蛋，你跟顧二說去！”要不是還開著車，顧臨都想捶範思哲一拳。

    送完範思哲回到自己家，顧臨他爸媽已經在吃午飯了，顧臨洗了手坐過去，假裝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你們說實話吧，我是不是垃圾堆裏撿來的？”

    顧臨爸解釋：“你媽做飯做早了，不吃的話就塌了，我們一邊吃一邊翻著菜，你回來吃才新鮮啊。”

    真的麽……

    顧臨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吃完飯剛想睡個午覺，被他媽給推起來。

    顧媽滿是嫌棄的訓他，“吃了睡睡了吃的，快起來，陪我去趟商場。”

    顧臨打著哈欠問他媽想幹嘛，顧媽說是要去買衣服。

    顧臨不樂意了，“買衣服讓我爸陪你去啊，他還想讓你生老二呢，連街都不陪你逛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顧媽忿忿的捶了他好幾拳，“你老子沒個正行你也不好好說話！”

    他媽是真打，那平時可是練八卦掌太極拳耍太極棍的力道，打起人來毫不含糊。

    顧臨被打怕了，嗷嗷叫著爬起來換衣服開車送他媽去商場。去的是市裏最高檔的商場，進門以後直衝珠寶專櫃。

    顧臨看著她媽拿起來的那些首飾，嘖嘖稱歎，“媽，你現在這個審美可以啊。”

    顧媽不理會他，試了一圈最後包了個挺貴的翡翠手鐲。

    刷的是顧爸的卡，顧臨一點兒都不心疼。

    買完手鐲顧媽又去逛了逛旗袍店，顧臨坐在商店的沙發上看他媽一身一身的換，每件他都說好看，每次說完了都被顧媽翻白眼。

    等顧媽終於敲定了一身胭脂色立領改良旗袍，顧臨在旁邊等的已經快睡著了。

    他殷勤的給顧媽提包，問她是要去參加什麽活動，顧媽冷冷的答：“參加我兒子的訂婚儀式。”

    顧臨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到了，“什麽時候啊？”

    “我哪兒知道什麽時候啊，不是你說要訂婚麽？”顧媽瞅了他一眼，“我覺得你盡快吧，這個月找個周末兩家見個麵吃個飯算是定下來，她爸媽年紀大了不方便過來，那就我們過去也行，本來也應該男方家主動些。”

    在顧臨的概念裏，他是打算跟王苗訂婚的，但也隻是有這麽個概念，完全沒有他媽這麽有行動力的。

    見兒子不說話，顧媽又問，“你是想訂婚也弄個典禮？現在婚慶公司預約起來很麻煩的，你真要搞個儀式少說得提前半年，熱門飯店提前一年預約的都有。要我說就兩家吃個飯把這事定下來，然後開始準備婚禮得了，婚禮到時候辦的隆重點兒他們也不會有意見的。”

    “挺好的挺好的。”顧臨忙點頭，“我回去跟她商量一下，定個日子咱們一起吃個飯。”

    “月底前啊，我那裙子下個月天涼了就沒法穿了。”

    “哎。”顧臨應了一聲，又想想怕王苗覺得倉促，改了口，“天涼了您再去買個貂皮大襖披著。”

    “你什麽審美啊，而且一點兒都不環保。”

    “是是是，您說的對。”

    “那鐲子你回去的時候捎給她吧，不然到時候見了麵也不熟，給她她也不好意思要。你這個拿給她，就當我的見麵禮了。好歹你回家說了一趟，別讓她覺得我們對她不重視。”

    顧臨有些感動，“您真是我親媽。”

    “拉倒吧，你是發大水的時候你爸從河沿撿回來的。”

    母子倆逗了半天嘴，到家的時候顧臨已經被慫恿的心裏癢癢，他問顧爸顧媽，“你們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比如讚助我點兒錢買房子什麽的。”

    顧爸丟給他一張卡。

    顧臨高興的收下，轉頭回屋裏收拾行李，“那我就不在家討你們嫌了，我回去了！月底見！”

    顧爸顧媽似乎早就習慣了兒子什麽德性，各自撓著一隻狗脖子應了一聲表示聽見了，也沒跟他依依不舍揮淚告別。

    臨時改簽的航班，沒什麽合適的班次，還延誤了一個多小時，飛機降落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顧臨不忍心把王苗吵起來，索性沒告訴她，打算睡一覺隔天早上去她家接她然後出去約會。

    到家的時候顧二興奮的跳來跳去的迎接他，顧三三迷糊著喊了兩聲又睡過去了。顧臨看它們都沒瘦，還挺精神的，可見王苗照顧的不錯。

    這麽一想，更加想見到王苗了。

    他也不覺得旅途勞累，醒的時候鬧鍾都沒響，洗漱完帶著兩隻狗下樓溜達了一圈，回來洗了澡換了身新買的襯衣——他最近購入了一批素色的襯衣，風格有些像範思哲，不是牌子，是他兄弟範思哲，因為這樣看起來似乎更加沉穩一些。

    鑒於上次王苗在他家有睡懶覺的事跡，而且王苗自己也說打算在家宅一天，顧臨去的不是很早，大概九點多才到她家樓下。

    剛給她撥了個電話，就看見樓棟裏走出來個熟悉的身影。

    她接起電話，慣例的問了句他在哪兒。

    顧臨微笑，“你往右邊看。”

    他看見王苗往她的右邊看了看，“什麽啊？”

    顧臨隻好道，“反方向看。”

    他邊說邊配合著按了按喇叭，王苗循著聲音望過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王希雯從她身後的樓棟裏跟出來，顧臨從聽筒裏聽見王希雯問她，“小姑，怎麽還不走啊？”

    王苗沒答王希雯的話，跟顧臨說了聲，“我本來要帶王希雯出去玩。”

    顧臨便道，“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