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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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知道。 vw

    迷霧散去,月池仙子的目光在夜色中宛如月光流淌,細細一看,阮衡才知道那竟是淚。

    作為一個在三生河畔看慣生死的人,這樣的淚無疑讓人很不解。

    她不應該是蒼涼的,冷漠的,甚至是怨毒的嗎為什麽這麽多年生生世世的折磨,她對這個世間竟然還殘存著感情

    其實從阮衡記事起,他就知道這個世上有這樣一位仙子。

    不僅二叔那個喜歡八卦的老頭子會把她的事情當做飯後談資,甚至已經毀棄修為多年的寧馨姑姑,在他偶爾路過北海的時候,即使那樣短暫的相逢,她也給他講起過那個苦命仙子的故事。

    身為仙子,月池無疑是六界中最苦的一個。

    寧馨姑姑說,她是世間唯一一個守護著不被眾神祝福的兩生花的花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苦行,沒有人願意替代,也永遠無法解脫。千百萬年來,她孤獨的守候在三生河畔,守護著還沒有開放便已經枯萎的兩生花,聽著靈魂們哀嚎著擦身而過,忍受著六界眾生從未曾受過的折磨。

    更可怕的是,那樣的日子永無盡頭。

    當時還是個孩子的阮衡問,她為什麽會知道這些時,寧馨姑姑隻是苦笑了一下,說衡兒,有些人也許幸福一輩子,有些人卻隻能守望著永遠無法收獲的愛情,看著它就像兩生花一樣在塵世裏生出,又在黃泉邊凋落,如此反反複複,永無止境。

    當時,阮衡不明白寧馨姑姑為什麽說這些話,他隻覺得,那種無奈的眼神深深得刺痛了他,而今看到月池仙子,他竟然又一次被深深得刺痛。

    阮衡,其實,我不但知道我們會再次見麵,我還知道,續夢樓最終會毀在我的手裏,雖然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這是早晚的事情。

    月池仙子笑了笑,那個含淚的笑容在一頭白發下顯得格外蒼涼,苦澀。

    她的手忽然抬起,手中的東西在月光下閃著淡淡的光澤。

    阮衡看到它忽然一怔,眼神瞬間凝結成冰。

    釋冰令

    這個二叔,怎麽把釋冰令送給了她

    他明明知道,那個千萬年來在三河邊孤獨守候的女人,是上天對人類感情的懲罰,沒有誰能救得了的她,甚至沒有誰能施舍一絲憐憫給她。

    這個老家夥,不是明擺著把續夢樓往火坑裏推嗎為什麽這種絕對沒有可能完成的生意都敢接

    阮衡歎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頭痛無比。

    月光下那枚令牌閃著奇異的光,好像這麽多年來在月池仙子的手中,它早已沾染上了有情人難成眷屬的哀怨。

    怎麽你不想接這枚令牌月池仙子挑了挑眉,又湊近了一步,忽然她的目光中便充滿了譏誚,哼,我當然知道你不肯接,我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能解決的了。所以,我本來也不是來跟你談生意的,我隻是想毀了續夢樓,拿走剩下的幾枚令牌。

    她淡淡一笑,眼睛裏充滿了懾人的狠厲。

    可惜,你偏偏要阻止。

    阮衡的骨劍啪的一聲,又化成了扇子的模樣,沉聲道續夢樓的規矩,樓主可以不做生意,但是客戶找上門來,一定要接。所以,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想到辦法拒絕你。

    他微微一笑,從容自若,瀟灑絕塵,然而骨劍周圍卻是殺氣彌漫。

    有誰敢毀了續夢樓,他絕不留情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女人的眼神中掠過了一絲驚訝。

    她當然不相信阮衡能接,其實連阮衡自己也不相信能幫她達成心願,隻不過現在續夢樓的病號那麽多,他不想讓他們給這座樓陪葬。

    權宜之計,先接了再說,但是他卻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按照續夢樓的規矩,客戶的願望未達成之前,是不能收回令牌的,所以,你現在可以說說,你到底想要什麽

    希望,她不是想擺脫三生河,如果那樣,他要到哪裏找一個心甘情願接替她的人

    那個人的神色忽然變得哀婉,阮衡手中的劍也適時收了回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子如今的神色舉止,讓他有理由相信,她已經沒有心思再打了。

    阮衡故作淡定的搖著扇子,目光落在浮出水麵的二十四橋上,妖冶的紅色芍藥花還在隨風舞動,柳絲清揚,殘月半邊,眼見天就要亮了。

    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阮衡猛然回過了頭。

    他絕對沒有想到月池仙子用了一塊連神仙都難以得到的釋冰令――來找一個人

    他沒有聽錯吧

    我要找的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他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我隻在三生河邊見過他幾麵,不過我可以畫出他的樣子。月池仙子說完,手輕輕一抖,一幅卷軸嘩啦一聲展開。

    阮衡凝神看了一眼那幅畫,頓時笑了起來,仙子在說笑嗎

    月池仙子的眉突然蹙了起來,續夢樓的樓主,你什麽意思

    你自己看他輕輕的合了扇子,指了指她所謂的那副畫像。

    月池仙子倏地拾起畫軸,捧起來,隻一眼,她的臉色頓時慘白。

    這,這不可能,明明是她剛剛畫好的,怎麽會墨跡全無,一片空白他,他怎麽可能從畫中憑空消失是誰,把他從這幅畫中奪走,就像從三生河邊奪走一樣

    她雖然是個小小的司花仙子,術法卻不容小覷,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如此明目張膽的從她的手中偷偷調換一幅畫。更何況,自從這幅畫畫好後,她就一直放在身邊,片刻不曾離手過。

    怎麽會這樣拿著卷軸的手顫抖了起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唯一的希望,那個白衣的仙子竟然在水麵上就這麽一下子倒了下去。

    到底怎麽回事

    阮衡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忽然就生出了一絲同情。

    畫像雖然沒了,你不是還見過他嗎你大可以跟我描述一下他的特征,如果長得明顯,在茫茫人海中找起來也不是難事。

    月池仙子搖了搖頭,忽然手指狠狠劃過自己的太陽穴,尖利的指甲刺在嬌嫩的肌膚上,鮮血頓時滲出來。

    她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無能的記憶,她甚至想把那顆腦子剖出來看一下,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想不起來。半晌,她喃喃道。

    她突然放聲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就開始瘋狂大笑,她看著阮衡,摸著自己的胸口,我知道他就在這裏,可是我就是想不起來。

    忽然她站起身來,衝過來拉住了阮衡的衣袖。

    續夢樓的樓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跟我去一下百花穀三生河,我相信我在那裏一定能想起他,因為我就是在那裏遇到的他。

    她的眼神殷切而真誠,阮衡差點兒就想跟她去了,然而,他一下子甩開她的手,我不能離開,你說過續夢樓會毀在你的手中,我怎麽知道這不是你的調虎離山之計

    然而,沒有等他繼續說下去,那個月池仙子的身體猛然往前一傾。

    笑意在她的臉上彌漫,無邊的殺意頓時鋪天蓋地般卷來,阮衡道一聲不好,急忙後退,骨扇卻早已護主心切,啪的一聲彈出。

    鮮血瞬間噴灑而出,當然不是阮衡的。

    月池仙子用盡力氣將自己的身體從骨劍上抽出,嘴角噙著血跡,微笑道:阮衡,現在我的修為盡毀,暫時無力摧毀續夢樓,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阮衡驀然一震,原來她方才並不是想殺他,而是為了讓自己的劍貫穿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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