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們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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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希從夢裏驚醒過來,他騰一聲坐起來,額上搭著的白色毛巾掉下來,正好砸在趴在床邊守著他的宋依諾臉上,她立即驚醒了,睜開眼睛,就看見沈存希直喘著粗氣,額上冷汗涔涔。
她拿開掉在臉上的毛巾,連忙起身坐到他旁邊,擔憂地望著他,“沈存希,你做噩夢了?”
沈存希偏頭看著她,眼珠子緩緩恢複光彩,他點了點頭,道:“沒事,我想喝水。”
宋依諾連忙起身去給他倒了杯溫開水過來,沈存希接過去,咕嚕咕嚕喝完了杯裏的水,他將杯子遞回給她,情緒才緩緩平複下來,宋依諾又去倒了杯溫開水過來,看他靠坐在床頭,有些失神,她在床邊坐下,柔聲道:“你夢見什麽了?”
“一些陳年舊事。”沈存希輕撫著額頭,這些舊事在火災發生後,他一次都沒有夢見,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竟又再次夢見了,而且畫麵那麽清晰,他甚至不知道這是存在他記憶裏的畫麵,還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
宋依諾瞧著他的神情,即使他說隻是一些陳年舊事,隻怕也有些驚心動魄,她說:“能告訴我,是怎樣的陳年舊事嗎?是和媽媽有關嗎?”
沈存希點了點頭,“夢到了沈宅大火,有人縱了火,就從廚房窗戶跳出去,我跟著追過去,隻看到一道背影消失在賓客裏。”
“你認得那道背影嗎?”宋依諾蹙眉,媽媽去世好些天了,沈存希突然夢到沈宅大火,是媽媽要給他什麽提示嗎?
沈存希閉上眼睛,仔細回憶剛才在夢裏看到的那道背影,他搖了搖頭,“記不太清了,認識又好像不認識,那人消失得太快,我還來不及看清楚,大火就將我包圍了。”
宋依諾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她輕輕握住沈存希的手,“你是不是一直在懷疑當年的大火是人為的?你有派人去調查嗎?”
“調查過,但是事隔多年,沈宅重修,很多證據都被毀掉了,要查出當年是何人放火,很難。”沈存希回國就派人在調查,縱火的人擅於偽裝,並不好調查。
“那你有懷疑的對象嗎?”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企圖,隻要有懷疑的對象,就能查到蛛絲螞跡。
“有,當年我最懷疑的人是沈唐啟鴻,我回國後派人從他身上下手調查,但是他並沒有可疑之處,不像是他所為。”沈存希道,那時候他15歲,對沈唐啟鴻還構不上威脅,他沒有理由冒險放火燒死他。
“那顏大嫂呢?”宋依諾提起顏姿時,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她曾經做過她的婆婆,如今變成了妯娌,確實也是尷尬。
沈存希睨著她,“他們是夫妻,事先當然會通氣,再說那個背影不像是女人,應該不是她做的。”
“那當時賓客裏,有懷疑的對象嗎?”宋依諾知道這件事是沈存希的心結,他平時沒有說,在最虛弱的時候,就會不經意的想起,如果不找出真相,他一定會一直受其困擾。
“最有可能的就是連老爺子,我試探過他,如果沒有做這個夢,或許他還有可能,但是夢裏的縱火犯是跳窗逃了,可是連戰明卻將自己也困在火海中,所以他沒有可能做這一切。”沈存希分析道。
宋依諾低頭,每一個可能都有了解釋,不是沈唐啟鴻,不是顏姿,也不是連老爺子,那麽還有誰會放火?“存希,當年沈宅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爸是怎麽處理的?”
“媽媽去世,他受到很大的打擊,派人調查起火原因,說是宅子裏電線走火,後來我被趕出沈宅,這件事似乎就不了了之了。”沈存希道。
宋依諾咬了咬唇,抬頭望著沈存希,她遲疑道:“會不會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人?”
沈存希猛地抬起頭來盯著她,目光十分淩厲,把她嚇了一跳,她急忙道:“我、我就是假設,當時連老爺子也在別墅裏,也許對方想燒死的是連老爺子,不是”
宋依諾說到最後,反倒慢慢平靜下來,她望著沈存希,道:“你就當我胡說八道,不要往心裏去。你燒退了嗎?我去拿溫度計給你量量。”
宋依諾起身走開,心裏卻是惶恐不安的,她剛才也是沒細想,就說出口來。這話是什麽話,能隨便在沈存希麵前亂說嗎?而且一不小心,就挑唆了他們父子的關係,她真是後悔不迭。
現在這個時刻,她努力撮合他們父子的關係都來不及,怎麽還去挑唆?
她拿了溫度計回來,讓他抬手,沈存希卻一直在發呆,那道背影,還有後來老爺子處理火災事故的態度,放火的人會是他嗎?
“沈存希,你不要想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就讓它過去吧。”宋依諾歎息道,她一句無心的話,就讓沈存希在意起來,她真不該亂說。
沈存希回過神來,他抬起手臂,讓她把溫度計放到他腋下,他說:“你說得對,這件事已經過去,再追查也於事無補,媽媽回不來了,已經造成的傷害也不可能會消失。”
“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宋依諾鬆了口氣,“對了,你晚上什麽都沒吃,發了燒出了一身汗,折騰了一圈,你現在肯定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你量好溫度,就去洗個澡。”
“嗯,清雨沒事吧?”沈存希問道。
“她沒事,就是有點擔心你,她晚上回沈宅去了,威叔過來接的,你不用擔心,那我去樓下了。”宋依諾站起來,緩步走出臥室。
臥室的門緩緩和上,沈存希從腋下拿走溫度計扔在床頭櫃上,依諾說者無心,他聽者有意。他們暗中調查了那麽多人,卻獨獨沒有調查老爺子,如果這件事真的是老爺子所為,那太讓人心寒了。
他拿起手機,撥通嚴城的電話號碼,“嚴城,幫我做件事,重新調查15年前沈宅的火災,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掛了電話,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他不知道重新調查這件事,會將多少肮髒的事情搬上台麵,這個家又會變成什麽樣,但是他必須要知道15年前發生了什麽事,不能讓媽媽莫名其妙的受了15年的罪!
樓下,宋依諾有條不紊的洗米做飯,沈存希生病,所以他們沒有回沈宅去,她心裏擱著事,心裏總覺得不安,她在沈老爺子背後捅了這麽大一刀,如果沈存希調查後,事情與沈老爺子無關倒還好,要是有關呢?
她真想給自己兩耳光,這件事已經過去,她多什麽嘴?而且居然懷疑到老爺子身上去了,沈存希要是以為她破壞他們父子關係怎麽辦?
宋依諾心事重重的,將米放下鍋,她拉開冰箱,翻出蔬菜來,打算做個清淡的菜。
沈存希從樓上下來,出了一身汗,又洗了澡,此刻的他神清氣爽,他走進廚房,看到宋依諾站在水池旁發呆,他走過去,在她耳邊輕聲道:“在想什麽?”
宋依諾猛地驚回神來,她連忙搖頭,“沒、沒什麽,沈存希,剛才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沈存希瞧她小心翼翼地模樣,他搖了搖頭,“你沒有說錯什麽,不要胡思亂想,打算給我做什麽好吃的?”
“你剛退了燒,不能吃太油膩的,再說現在時間太晚了,吃東西會長肉,所以我熬了粥,待會兒再炒個小白菜,就可以了。”宋依諾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待會兒要吃什麽上了。
沈存希在流理台前轉悠,看到電飯煲插著電,卻沒有按開關,他說:“粥做好了?”
宋依諾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她根本沒有按開關,她窘迫地吐了吐舌頭,“我忘了,現在開始熬。”
沈存希輕笑一聲,看來她說完那番話,比他還擔心結果會如她所說。這個傻丫頭,隻怕此刻腸子都悔青了。
宋依諾確實腸子都悔青了,翌日上班,她心不在焉的,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甚至開會都在走神。嚴城很快就感覺到宋依諾的異樣,卻不知道她頻頻走神是所為何事。
開完會,宋依諾再也坐不住了,她要不找人說說自己幹的蠢事,她就要憋死了。
韓美昕聽她說完,恨得直戳她的太陽穴,“依諾,你讓我怎麽說你好呢?你這是好心辦壞事,你懷疑的對象是你的公公,你到底在想什麽呢?要是沈存希把你想得壞一點,會不會覺得你居心叵測要離間他們父子關係?”
“我當時也沒想那麽多,就是看他似乎很困擾,想幫他分擔,哪裏知道心直口快,就”宋依諾的辯解越來越小聲,別人家的媳婦都是賢內助,哪裏像她,還往公公身上潑髒水,真是蠢死了!
“再怎麽心直口快,你也不能在沈存希麵前這樣說,那個人是他的爸爸,我真為你的智商捉急。”韓美昕看她急得快哭了,她都不忍心數落她。
宋依諾咬著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懷疑他,是沈存希說,他把家裏的人都調查完了,都沒有證據,我才想說”
“你這麽一說,我也懷疑會不會是你公公幹的,你想啊,連老爺子拚死救了你婆婆,並且還一藏就藏了15年,臨死前還拚著命過來見她最後一麵,可想而知,他對你婆婆的情誼有多深,如果他早就暗戀上你婆婆了,你公公知道了,會不會想除掉他?一來除掉生意場上的勁敵,二來除掉情場上的勁敵,這都是有可能的。”韓美昕道,她做律師這行,情殺的事情沒少見,通常都是一些在社會上有身份有地位的名人,往往最易衝動,做下糊塗事。
“我當時就那麽一說,真沒想那麽多。沈存希一旦起疑了,他肯定會派人去查,我現在就想結果千萬不要是我們想的那樣,要不然我就是破壞他們父子關係的千古罪人。”宋依諾真恨不得揍自己一頓,這種話誰都可以說,就是她不行,可偏偏是她說出去的。
有句話叫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啊,她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又有什麽用?根本於事無補嘛。
“你也別太擔心了,你所說的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人,不一定指的就是沈老爺子嘛,當時在別墅裏不是還有連老爺子和你婆婆嗎?”韓美昕安慰道。
宋依諾捂住額頭,呻吟道:“你讓我去死吧。”
懷疑沈老爺子還不算完,現在竟懷疑到楊素馨身上去了,沈存希要是知道了,非得把她休了不可。她這樣的老婆要著幹嘛,隻會讓家宅不寧!
韓美昕咯咯的笑起來,“逗你的,你還當真了。你也別多想,沈存希有自己的判斷力,就算你不說,他也會去查,再說當年的事情你又沒參與,怎麽也怪不到你頭上去。”
“話是這麽說沒錯,我就是擔心,萬一事情真如我所想的發展,他會承受不住。”宋依諾輕歎一聲,她現在悔之晚矣,隻能祈求上蒼,不要這麽殘忍。
“依諾,這件事總要有個結果,沈存希是當年的直接受害者,他失去了媽媽,失去了家,被放逐到異國他鄉,如果找不到凶手,他良心何安?所以你不要自責,你隻是提醒了他,雖然這個提醒對他來說太殘忍,但是如果結果是這樣,真正殘忍的不是你,而是親手製造了這起悲劇的人。”
韓美昕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什麽效果,宋依諾依然自責自己的多嘴,楊素馨用自己的死,將這個家再度凝聚在一起,而她的話卻打破了這種平衡,讓這個家再度分崩離析。
媽媽囑咐她守護沈存希守護這個家,可她都做了什麽呢?
宋依諾離開咖啡館,外麵冬日暖陽照射在身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十五年前火災的真相,會將他們推向何種境地?
不知不覺,她竟走到沈氏辦公大樓下,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麵對沈存希,剛轉身,就被人叫住,“宋總,您過來找沈總嗎?”
宋依諾轉過身去,看到朱衛拿著文件站在她身後,她朝他笑了笑,道:“剛好路過,他在嗎?”
“沈總在,剛才婚慶公司的人過來了,沈總正在接見她們,您來得正好,要不一起上去看看文案?”朱衛問道。
宋依諾搖頭,“不用了,他在忙我就不上去了。”
婚禮定在沈宅,需要婚慶公司的人提前過去布置婚禮現場,沈存希一直沒和她說這事,想必就是不想讓她知道,想給她一個驚喜,既然這樣,她就不上去了。
朱衛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目送宋依諾離去。
宋依諾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來,對朱衛道:“朱秘書,不要告訴沈存希我來過了。”
“是,宋總。”朱衛看著她轉身,背影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抬頭望向辦公大樓,心裏揣測,莫非和沈總鬧別扭了?看起來也不像啊。
宋依諾回到公司,辦公桌上堆了厚厚一撂文件,她最近在處理公司事務上已經遊刃有餘,有不懂的地方,除了嚴城手把手教她,還有沈存希的指點。
她想,她肯定是個智商高情商欠費的人,否則她怎麽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了?
嚴城給她送文件進來,看她一直盯著文件,他輕咳了一聲,喚回她的注意力,“宋總,前天沈總來公司等你,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職員,沈總囑咐我多留意他的舉動,我今天打聽到,他在翻博翼的舊賬,沈總說這個人交給你處理。”
“翻博翼的舊賬?”宋依諾蹙眉,博翼的舊賬在沈存希收購博翼時就已經交接好了,為什麽現在來翻博翼的舊賬?
“對,博翼的舊賬有一個明麵上的賬戶,用來應付臨時抽檢,還有一個專屬的賬目,記錄偷稅漏稅等違法收入,當時沈總接手博翼時,就將財務部重新整頓,賬目已經被銷毀,對方自然查不到什麽。”嚴城解釋道。
宋依諾雙手交叉握於文件上,她凝惑地望著他,“那這人為什麽還要查?”
“我派人調查過,這人暗地裏與連氏集團連默的助手聯係,應該是連氏派來的人,他們在沈氏暫時找不到突破口,就想從你身上下手,然後讓沈總分神。”
宋依諾不笨,嚴城這麽解釋,她就明白了。連老爺子去世,連默對沈家心存怨恨,想要報複沈存希,結果沈氏嚴防死守,他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才會將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這樣一想,她心裏忍不住生寒,連默不再是她初見時,那個滿身正氣的連律師了。不知何時,他們都慢慢變得麵目全非,再也找不到當初那美好的模樣。
她以為,出了調換n樣本的事情後,連默對她至少有那麽一點愧疚,她看得出來,他也一直想要彌補他們之間產生的隔閡,但是沒想到,他想要彌補的用意,卻是要利用她去打擊沈存希。
“我明白了,把人交給我吧。”宋依諾淡淡道,連默這滿腔的仇恨需要找個人發泄,但是她絕不當他的踏板,變成攻擊沈存希的利器。
宋依諾處理完文件,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帶著王浩楊直接去了連氏。以前她習慣於逃避,不把事情說清楚,總覺得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但是現在,她必須和連默挑明立場。
宋依諾到達連氏集團時,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她來到頂層總裁辦公區,連默的助手看見跟在她身後的男人時,臉色大變,他勉強鎮定下來,道:“宋總,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連總在嗎?”宋依諾淡淡道。
“連總在的,聽說宋總前來拜訪,他正在辦公室裏等您。”助手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他不知道宋依諾帶著王浩楊過來所為何事,但是看著王浩楊灰敗的臉色,他已經猜到一二,隻怕是王浩楊的身份被揭發了。
宋依諾點了點頭,徑直推門進去,連默坐在辦公桌後,看見宋依諾走進來,這是葬禮後,他第一次見到她,她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她連忙站起來迎上去,“依諾,你來了,快請坐,來人,送兩杯咖啡進來。”
宋依諾打量著連默的辦公室,辦公室的裝修頗顯懷舊,辦公桌後的牆上掛著一副八駿圖,她的目光從辦公室的裝潢收回來,落在連默身上,連默輕鬆道:“依諾,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你認識我們公司的這位員工嗎?”宋依諾指著站在她身後的王浩楊問道。
連默望著王浩楊,他搖了搖頭,“不認識,怎麽了?”
“他是我們財務部的員工,據他所說,你指使他翻查我們公司財務部的賬本,有這回事嗎?”宋依諾定定地看著連默。
連默聞言,心底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臉色卻神色未變,他淡淡的掃了王浩楊一眼,挑眉道:“有這事?那你問問你的員工,他見過我嗎?”
宋依諾蹙眉,連默是律師,無憑無據的事,他自然不會認,她看向王浩楊,“你見過連總嗎?”
王浩楊搖頭,“我沒見過連總,但是我見過連總的助手,是他授意我做的,宋總,真的不關我的事,你不要送我去警察局。”
宋依諾眯了眯眼睛,她回頭望著連默,“連默,為什麽要算計我?我以為我們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會是敵人。”
“依諾,我不知道我的助手做了什麽,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派人去翻查你公司的賬目,如果你心裏有疑問,不妨把他叫進來當麵對質,如何?”連默神色依然淡定,絲毫沒有因為王浩楊的指控而變色。
宋依諾咬了咬牙,“你的助手是你最親近的人,沒有你的授意,他敢做這樣的事?”
“依諾,你這樣說對我不公平,我確實沒有授意他去調查你們公司的賬目,再說我這樣做對我有什麽好處?”連默靜靜地望著她,眸裏多了幾分失望,原來他在她心裏是這樣的人。
“通過打擊我去轉移沈存希的注意力,我說得對嗎?”宋依諾不閃不避,迎視他的目光。
連默突然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大聲,“依諾,我打擊你就能轉移沈存希的注意力?誰不知道希諾裝飾就是沈存希送給你的玩具,虧損與贏利他都不在意,如此我把精力放在打擊你上,該是得不償失,我為什麽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安插他進財務部?”宋依諾心知論巧舌如簧,她不是他的對手,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爭論。
“我說過了,不是我安插他去的,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你有前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宋依諾反問道。
“嗬嗬,依諾,是否隻要犯過錯,就再也沒有被信任的可能?”連默定定地望著她,眼底有些受傷,“你說得對,上次是我利用了美昕對我的信任,偷換了你的n樣本,但是這次不是我,我不知情。”
宋依諾垂下眸,“連默,我過來不是要和你爭論你知不知情,你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總之這件事我不希望再次發生。”
說完,她站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
連默迅速站起來,快步追過去,猛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宋依諾回過頭來,用力掙紮,他卻紋絲不動,她惱怒道:“連默,放手!”
“依諾,我對你的心意是怎樣的,你不知道嗎?既然你今天把話挑明了,那麽我也用再躲躲藏藏,我喜歡你,就算用盡手段,我也要得到你。”連默說著,忽然攬著她的腰,另一手扣著她的後腦勺,他的薄唇壓了下去。
陌生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宋依諾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唇瓣被他吻住,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碾轉深入。宋依諾掙紮不休,她雙手用力推著他的肩,他卻紋絲不動。
宋依諾急得眼眶都紅了,她急中生智,抬起腳狠狠踩了下去,鞋跟踩到他的腳背上,連默吃疼,力道鬆了點,宋依諾順勢逃出了他的懷裏,她抬手一耳光甩過去。
“啪”一聲,辦公室裏忽然陷入一片死寂,連默眼眶猩紅地盯著她,清俊的臉上迅速浮現五根清晰的指印,可見她這一巴掌是發了狠的。
宋依諾的手垂在身側,掌心被震得發麻,她緩緩握緊拳頭,拿手背狠狠擦了擦唇瓣,嫌棄的姿態落在連默眼裏,他不可避免的受了傷。
“連默,我一直很感激你當初幫我打官司,甚至因為這份恩情,我原諒你曾經對我的傷害,但是從此刻起,我們友盡,以後見麵就橋歸橋,路歸路。”宋依諾說完,轉身快步離去。
連默咬著唇,看著辦公室門開了又合上,他一腳狠狠踢在門上,指著站在辦公室裏的陌生男人,他大怒道:“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王浩楊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了,剛才他都看見了什麽?沒想到宋依諾這個女人還真有手段,居然將連氏總裁和沈存希都迷得團團轉。
連默氣得不輕,他粗魯的扯了扯領帶,大步走到辦公桌旁,按下內線,怒喝道:“你馬上給我滾進來。”說完他就摔了內線。
幾秒鍾的時間,助手出現在辦公室裏,看著地上砸成兩半的內線,他心中惶惶不安,跟在連默身邊這麽長時間,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連默發這麽大的脾氣。
“連總,對不起,人是我安排的,我沒想對宋小姐怎麽樣,隻是想”助手話還沒說完,一個筆筒砸了過來,他不敢躲,筆筒砸在他額頭上,擦出一條血痕來,頓時傳來鈍鈍的疼。
“誰準你擅作主張的?”連默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目光陰狠地盯著他。
助手垂下眸,不敢與他直視,他斟酌了下用語,“連總,對不起,我保證下次絕不會再犯,我會去找宋小姐解釋,這件事與您無關。”
“你解釋她就會相信你?”連默心頭燒著一把火,讓他坐立難安,他拽掉領帶扔在一旁,伸手解開兩顆紐扣,呼吸並沒有因此而通暢。他想起剛才宋依諾說我們友盡的絕決態度,他知道這件事已經再無任何轉寰的餘地。
“事在人為。”助手也知道這件事的希望渺茫,但是他還是想去試試。
“不用了,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連默跌坐在椅子上。
助手看著他的模樣,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解釋道:“連總,我知道我的做法可能太過急進,但是我覺得我們手裏握著多一個籌碼,對我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我沒想到宋小姐這麽快就發現是我們安插進去的。”
“依諾不可能會發現,她雖然是希諾裝飾的總經理,但是她的資曆尚淺,城府也不深,更不懂商場的爾虞我詐,所以發現不對勁的另有其人,不是沈存希就是跟在沈存希身邊多年的嚴城。”連默分析道。
助手恍然大悟。
“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再輕舉妄動,下去吧。”連默揮了揮手,助手轉身離去。辦公室的門開了又合,連默抬手輕撫了撫唇瓣,她的唇比他想象中更柔軟,隻是
想到她厭棄的神色,他便渾身都不舒服。
宋依諾氣衝衝地走出連氏集團,心裏惱怒不已,連默實在太過分了,他竟然敢這樣輕薄她,枉她之前還拿他當朋友。
她走進停車場,將車開出來,正巧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沈存希打來的。她咬了咬唇,接通,若無其事道:“你下班了?”
“今天還有點工作沒做完,要不你先回去?”沈存希的聲音透過電波什麽來,沒什麽情緒的樣子。
宋依諾應了一聲,又問道:“我回哪裏?回沈宅還是回依苑?”
“回沈宅吧。”沈存希道。
“好,那你加完班早些回來,我在家裏等你。”宋依諾掛了電話,她望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沈存希不回去,她也不想回去,她開著車在街上轉悠,不知不覺竟開到了董儀璿住的酒店公寓外。
自從那天董儀璿不見她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今天竟會開到這裏來。她熄了火,坐在車裏,過了一會兒,車窗被敲響,她轉頭望去,看見馮貞貞站在車窗外,她推開車門下車,馮貞貞往旁邊退了幾步。
“依諾姐,你來了怎麽不上去?”馮貞貞已經知道宋依諾不是姨媽的親生女兒,想到姨媽的親生女兒已經夭折,她就不勝唏噓。
宋依諾看了一眼酒店方向,她搖了搖頭,道:“她應該不想見我,我就不上去了。”
“依諾姐,我知道你不是姨媽的親生女兒,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她挺想見你的。”馮貞貞看著她,發現她最近似乎瘦了不少,最近各大報紙都在報道她和沈存希的婚訊,喜事將近,她應該開心才是,怎麽反倒心事重重的。
宋依諾還是搖了搖頭,“她現在身體怎麽樣?好些了嗎?”
“嗯,恢複得很好,醫生說沒有落下後遺症,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姨媽。”
“沒有落下後遺症就好。”兩人麵對麵站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氣氛有點尷尬,宋依諾手撐著門,道:“你上去吧,我也回去了。”
“依諾姐,你真的不上去了嗎?”馮貞貞還不死心,其實宋依諾的性格還是有點像姨媽的,都是那種逞強的人。
“不了,我答應過她,她不想見我,我就不出現在她麵前,貞貞,再見!”宋依諾拉開門,重新坐進車裏。馮貞貞歎息一聲,走到馬路邊上,看她發動車子離去,她才轉身進了酒店。
宋依諾回到沈宅,樓下客廳隻有顏姿一人,看到顏姿,她就想起一件事來,那次唐佑南將她帶回來,她在樓下不小心偷聽到顏姿和沈唐啟鴻的對話,言語間對楊素馨諸多不敬。
顏姿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感覺到有人盯著她,她抬起頭來就看到宋依諾站在那裏,不知道想什麽想得出了神,“依諾,下班了,過來坐吧。”
宋依諾回過神來,她緩緩走過去,在顏姿對麵坐下,她不知道該怎麽喊她,隻道:“您還沒休息?”
“時間還早,看看報紙打發打發時間。”顏姿將報紙折疊起來,溫柔地望著她,“在沈宅住得還習慣嗎?”
“習慣。”
顏姿朝四周看了看,她壓低聲音道:“昨兒個你和老四沒回來,就清雨回來了,不知道受了什麽委屈,一進門就哭,老爺子心疼得很,你們出去發生什麽事了嗎?”
宋依諾皺眉,“沒發生什麽事,怎麽了?”
“今早清雨沒下樓來,容媽上去叫她下來吃早餐,才發現她燒得跟火爐似的,今天下午退了燒,老爺子問她,她就隻是哭,後來抽抽噎噎說掉進依苑的遊泳池了,老爺子臉色難看得緊,說等你回來,讓你去書房,他要找你問話呢。”顏姿道。
宋依諾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在依苑沈存希護著的人是她,回到沈宅,老爺子自然要護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
“我知道了,謝謝大嫂,我這就去書房。”宋依諾起身站起來,向二樓書房走去。
來到書房外麵,她伸手敲了敲門,裏麵傳來沈老爺子沉如暮鍾的聲音,“進來!”
宋依諾推開門走進去,沈老爺子正在書桌後練字,他抬起頭掃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練字,把宋依諾晾在一邊。
宋依諾緩緩走到書桌旁,安靜地看沈老爺子寫字,她不會書法,但是也看得出來沈老爺子功底深厚,一筆一劃氣勢恢宏,力透紙背。
看了一會兒,沈老爺子擱下筆,抬頭盯著她,“你會書法?”
“不會。”宋依諾老實道,宋家沒有人有這個雅興練書法,宋振業年輕時候忙著打拚事業,事業做大忙著與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哪有功夫練書法?
“你倒是誠實。”沈老爺子哼了一聲,他不喜歡宋依諾,不僅是因為她之前的身份,還有她身上那股搬不上台麵的小家子氣。
宋依諾沒吭聲,就當成沈老爺子在誇獎她。
“聽說昨天清雨掉進依苑的遊泳池了?”
“是,當時我們在遊泳池旁邊取景,她過來給我披衣服,不知怎麽就掉進遊泳池裏了。”宋依諾如實作答,不多說一句,也不刻意為自己辯解。
有時候別人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你說得再多,隻會讓他覺得你在辯解。
沈老爺子盯著她,“是不知怎麽掉進遊泳池裏的,還是有人故意將她推進去的?”
宋依諾抬起頭來,直視沈老爺子的眼睛,不閃不避,“您是說我故意將她推進遊泳池嗎?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們當時的婚紗照才拍到一半,我將她推進遊泳池裏,存希必定要跳進去救她,婚紗照拍到一半不得不停止,您認為我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沈老爺子讓宋依諾的話堵得一陣無言,他早就領教了宋依諾的伶牙俐齒,當真是半分不讓人,“那你的意思是她自己跳進去的?”
“也許是不小心踩滑了呢?”宋依諾當時背對著連清雨,她沒有看清連清雨怎麽下去的,但是以她當時的力道,是不可能將連清雨推下去。
“你倒是能言善辯,不管怎麽說,清雨和你們一起出去,你沒有保護好她,就是你失職。”沈老爺子的語氣,怎麽聽都有種無理取鬧的意思。
“清雨年紀和我一樣大,她分得清哪裏危險,哪裏不危險,您硬要把罪名按到我頭上,我也無話可說。”宋依諾就事論事,絕不接受這莫須有的指控。
沈老爺子怒而拍桌,“宋依諾,你是不是覺得你和老四領了證,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一直很尊敬您,隻是您左右瞧不上我,我想我也不用逆來順受,因為就算我逆來順受,在您眼裏也是諸多錯。”宋依諾淡淡道。
“知道我瞧不上你,你還不安分一點?誰讓你和老四領證的?誰準許你們結婚的?”沈老爺子還在為這事耿耿於懷。
宋依諾心裏明白,沈老爺子如此小題大作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領證沒請示他,他不能去責怪沈存希,就隻好訓斥她,她也真是冤枉。
“如果您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先回房了。”宋依諾說完,轉身走出書房。
回到臥室,宋依諾疲憊地坐在床前凳上,發了一會兒愣,她起身拿著睡衣進了浴室,她走進浴室不久,臥室的門被人悄然推開,不知道往裏麵扔了什麽東西,不一會兒又悄然合上。
腳步聲漸行漸遠,不一會兒走廊裏又恢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