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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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清雨倏地捂住嘴,心如刀絞,就算她恨死了沈存希,也從來沒有希望他死,她心中悲慟,控製不住地衝下樓去,站在連默麵前,顫巍巍的質問道:“哥,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是你向他下手,是你派人在他車上安裝了炸彈?”
連默挑眉看著麵前質問他的女人,她的神情悲傷到極點,看起來那樣可笑,他邪佞道:“是,就是我派人做的,我讓人給他點顏色看看,哪知道他這麽短命,剛好遇上了,能怪得了誰?”
連清雨顫抖得更厲害,眼淚瘋狂的湧起來,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重複道:“你殺了他?你居然殺了他?”
連默站起來,陰柔的俊臉上掠過一抹恨意,“小雨,我殺了他,是為你報仇了,你被他囚禁被他折磨,難道你不想他死麽?”
連清雨不停搖頭,她從來沒想過要讓沈存希死,她隻是希望他不要愛宋依諾,她希望他愛她,可是現在他死了,他怎麽就死了,“哥,你答應過我,不會殺他的,你言而無信!”
連默瞧著她眼中撕心裂肺的痛意,不由得冷笑起來,“小雨,你還真是賤得無藥可救,他那麽對你,你居然還對他念念不忘,你天生就是受虐狂麽?”
連清雨看著麵前邪惡到極致的男人,他眉眼間盡是綿長的嘲諷,像一根鋼針一樣釘在她心上,她心房倏地緊縮起來,她移開視線,她死死咬著下唇,“對,我就是賤,我從遇見他就愛上他了,我執著了這麽多年,沒有一次得到過他,我不甘心。為什麽你要殺了他?為什麽你要讓我後半輩子都生活在遺憾中?”
連默冷冷地看著她,果然是連家人,連瘋狂都和他一樣瘋狂。他走過去,輕撫她的臉頰,用著像對愛人一樣溫存的語氣,“小雨,天下男人那麽多,沒了沈存希,還有別人,銀鷹就挺疼你的,何必要為了一個死人跟我大吼大叫?”
他的手很冷,那股冷意從臉上的毛孔滲入到她四肢百骸,她冷得直哆嗦。她打著寒顫,看著麵前幾乎已經入魔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去,她害怕這樣的連默,讓人琢磨不透,陰冷得嚇人,“我、我上樓去休息了。”
說完,她轉身逃也似的往樓上跑去,身後連默冷笑一聲,拿手帕擦了擦手,將手帕扔進了垃圾桶裏。
連清雨跑進房間,直到將門關上反鎖上,她才鬆了口氣,心髒砰砰直跳。要不是為了拿到宋依諾的裸照,她絕對不會和連默共處一室,他看起來很怪異,整個人都透著讓人膽戰心驚的氣勢,那不是她認識的連默,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雙腿發顫,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她捧著臉,沈存希死了,他死了,她要怎麽去接受這件事?她窮其一生都想做沈存希的女人,可是現在他死了,她突然就沒了方向,整個透著迷茫,她該怎麽辦?
宋依諾,都是你害死他的,都是你!
連清雨眼裏突然迸發出強烈的恨意,沈存希死了,我絕不會放過你,我要你身敗名裂,後半輩子都活在痛苦與旁人的指指點點中。
思及此,她更加堅定要從連默手裏拿到那些照片的決心,她絕不會讓宋依諾好過!
賀東辰回公司的途中,秘書打來電話,戰戰兢兢道:“賀總,我去沈氏集團拿監控錄相,但是他們新任的暫代總裁不肯把監控錄相交給我們。”
賀東辰想到妹妹與外甥現在的情形,不由得肝火直冒,從不輕易對下屬發脾氣的他,也忍不住爆粗,“你是死人嗎?他不給你不能搶?”
秘書哭笑不得,“賀總,沈氏是他們的地盤,沈五少說了,您要監控錄相,請您移步到沈氏,否則監控錄相絕不能外泄。”
賀東辰冷笑連連,絕不能外泄?簡直笑話,那昨晚新聞上輪番播出的監控畫麵是從哪裏來的?他用力捶了下方向盤,掛了電話,在前麵掉頭,向沈氏集團駛去。
沈氏集團受損嚴重,好在是新年裏,又是晚上,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傷亡。但是昨晚的爆炸,還是造成了人員傷亡,截止今天早上新聞報道,5死21傷還有一人生死不明。
而這生死不明的,自然指的是沈存希,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有人猜測,爆炸發生時,沈存希正在車裏,那麽他必定難逃一劫,再加上眾人在廢墟裏搜到他的腕表,就更加確定,他已經被炸死。炸得支離破碎,又被大火一燒,再被消防隊的大水一衝,一點灰燼都沒留下。
眾說紛紜,都是說沈存希必死無疑。
在這種情形下,沈氏集團處於一片壓抑中,賀東辰到達沈氏集團外麵,就看到有記者蹲守在那裏,他的車剛停下,就有記者衝過來,對著他拍照。
他臉上鐵青,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冷冷道:“大家都知道我是退伍特種兵,不想死的都給我滾開!”
平常出現在鏡頭前的賀東辰,哪怕心中再不耐煩,也是一副優雅的紳士作派,像這樣火星子在眼睛裏亂竄的時候,簡直從未見過。
記者們嚇得連忙往後退,竟不敢再攔著他的去路,也不敢再問問題。這兄妹倆,今天都吃了炸藥,早上賀雪生在醫院門口掌摑了記者,現在賀東辰又在沈氏門口威脅記者,也是,死了妹夫,怎麽可能不著急上火?
賀東辰揚長而去,進了公司,嚴城已經在樓下等著,看見賀東辰過來,他連忙迎上去,道:“賀總,小沈總在樓上等您。”
賀東辰冷冷一頷首,他快步朝電梯間走去,昨晚爆炸時,離電梯間有一段距離,這裏也受損了,隻有一部電梯可以運作。
來到頂層總裁辦公室,沈遇樹一身黑色西裝坐在辦公桌後,聽到開門聲,他站起來,對上男人犀利的目光,他道:“賀總,煩請你親自跑一趟,實在是監控錄相不能出任何差錯。”
賀東辰冷笑一聲,憋了一肚子的火,直覺沈遇樹就是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家夥,“早知道監控錄相不能流傳出去,記者是怎麽拿到監控錄相的?”
沈遇樹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看了跟進來的嚴城一眼,道:“嚴特助,給賀總送杯茶進來,壓壓火氣。”
賀東辰大手一揮,“不用了,把監控錄相給我,我馬上就走。”
嚴城看了看賀東辰,還是轉身出去倒茶去了。沈遇樹試圖安撫一下四哥的大舅子幾句,偏偏他一臉的油鹽不進,他道:“監控錄相可以給你看,但是你不能拿出沈氏。”
賀東辰懶得跟他在這事上爭論,他道:“監控錄相在哪裏?”
沈遇樹伸手指了指辦公桌上的電腦,道:“我正在看。”
話音未落,賀東辰已經率先往辦公桌旁走去,桌上擺著四台電腦,電腦上果然正在播放視頻,他在辦公椅上坐下,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鳩占鵲巢,他點開視頻,從頭開始看。
看第一遍的時候,他沒有發現任何破綻,沈存希從電梯下去,正在和誰打電話,含笑的臉上盡是柔情,隨即走出電梯,另一邊的監控拍攝到他走到座駕旁,然後幾秒鍾後,一團濃煙襲來,畫麵變成黑暗。
沈遇樹站在旁邊,他說:“我看了一早上的監控錄相,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四哥確實上了車。”
賀東辰不相信沈存希就這樣死了,他前兩天還喊了他一聲“大哥”,他答應會給雪生幸福,他絕不能就這樣死了!
他將監控錄相倒回去再看,沈遇樹沒料到他會這麽執著,他道:“雖然我不相信四哥就這樣沒了,但是我們沒有找到他,所以”
“有這個時間廢話,就去找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允許再像七年前一樣,等個七年後,他再鑽出來,雪生耗不起這個時間。”賀東辰冷聲打斷他。
如果這是同一個人的手法,那麽極有可能沈存希被帶走了,然後弄成一個偽死的現場,不管是哪種,他都絕不會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沈遇樹嘴角抽搐,四哥等四嫂可是等足了七年,怎麽讓四嫂等四哥七年,就耗不起這個時間了?這賀家人一向護短,當年賀允兒死皮賴臉的倒貼他,明明受害者是他,他們還拚命把她往他懷裏送,真是不要臉得緊!
可這話他隻敢在心裏腹誹,如今他想想就氣得吐血,要不是當初賀允兒鬧這麽一出,他怎麽可能和家珍分開,如今追妻之路漫漫其修遠兮,他還要被拉回來幹苦力,年度最悲催的人就是他!
賀東辰看了一早上視頻,看得眼花瞭亂,他移開視線,定了定神,目光落在牆壁上掛著的古董壁鍾,他突然想起什麽,抬腕看手表,腦子裏突然靈光乍現。
他將畫麵重新倒回到最前麵,一起播放,他這次不盯畫麵,就盯時間,然後他發現,監控錄相上的時間,果然是有漏洞,沈存希上車以後,再到爆炸的時間,是有一分鍾的時間間隙,而那個畫麵,沈存希一直在車上打電話。
沈遇樹原本“愁眉苦臉”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桐城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江寧市那邊不可能不知道,厲家珍給他發微信,問他情況怎麽樣,需不需要她過來陪著宋依諾。
他正要回不用,突然感覺到一道淩厲地目光朝他掃來,他頭皮一緊,抬頭望去,下一秒,男人已經快步走過來,一把揪著他的衣領,怒喝道:“沈存希在哪裏?”
“什麽在哪裏?”沈遇樹一臉的迷茫,“不是下落不明,警察正在找,我也派人去樓下廢墟裏繼續翻了。”
賀東辰冷笑連連,難怪沈遇樹這麽淡定,他被沈存希那句“大哥”給下了套了,他就說他怎麽會好心突然叫他大哥,是要他以後會念及那聲“大哥”而放他一馬吧?
“我再問一次,沈存希在哪裏?”
沈遇樹看著他揮舞的拳頭,心想四哥的大舅子真是個粗蠻武夫,他們現在都是文明人,要講文明,不能動不動就揮拳頭。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連忙道:“我真不知道。”
“你再說一句不知道試試!”賀東辰怒意翻湧,恨不得一拳揍扁他。
沈家這兩兄弟,禍害了他兩個妹妹,這筆賬他還沒和他們算,他們居然敢把他拖下水。
沈遇樹連忙道:“賀大哥,我這不是怕你在四嫂麵前難做嘛,你偏要問,那我就告訴你了,爆炸前,四哥確實給我打了電話,讓我趕緊回桐城主持大局,然後就沒了音訊。”
這也是為什麽沈遇樹沒有急著叫人翻天覆地找人的原因,他想四哥肯定有什麽計劃,他配合一下回來坐陣就好了,其他的事都等四哥出現了再說。
他甚至不敢去依苑,怕看到四嫂難過的樣子,會忍不住說漏嘴。
賀東辰心口像舔了火苗一樣,肺都快要氣炸了,此刻要是沈存希在他麵前,他恨不得打爆他的頭,媽的!這個妹夫真不是省油的燈!
他用力將沈遇樹摔回沙發上,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他雙手叉腰,抿著薄唇,“他還說了什麽沒有?”
“沒有。”沈遇樹可不敢再惹麵前的煞神,連忙搖頭。
賀東辰一手撐著額頭,頭疼欲裂,他睨向辦公桌上的四台電腦,“監控錄相是你們故意泄露出去的?”
“我想應該是吧。”沈遇樹也不確定,沈存希沒有和他說計劃,當時知道沈氏集團發生爆炸,看到新聞時,他就連夜開車回來,那時他也懷疑,四哥會不會真的炸死了,直到看到監控錄相,他才鬆了口氣。
“應該?”賀東辰警告地盯著他。
沈遇樹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其實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多少,四哥給我打電話的時間,是在爆炸前幾分鍾,所以我猜測,他是知道車裏安裝了炸彈。至於他後來做了些什麽,是不是逃脫了,我真的一概不知!”
知道這些,對賀東辰來說就足夠了,沈存希一定沒有死,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他詐死的原因,但是已經確實,他有計劃,而這計劃,沒有讓他參與。
一概不知他還這麽淡定,他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親生的兄弟,賀東辰胸口堵得厲害,他呼出一團悶氣,他冷聲道:“他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事先一定風聲都沒有?”
“我真不知道,要不等他回來,你再好好盤問?”沈遇樹警惕地看著他的手,生怕那拳頭會招呼過來,這大過年的,他還想美美的陪家珍走親串戚,可不想頂著熊貓眼嚇著兒子。
賀東辰氣得不輕,他轉身大步走出辦公室,嚴城連忙從位置上站起來,賀東辰睨了他一眼,原本想問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沈存希連沈遇樹都瞞著,嚴城指不定也不知情,他一問,萬一破壞了他的計劃,不就前功盡棄了?
賀東辰心裏很不甘心,可是又不能發作,一顆心備受煎熬。走進電梯,他咬牙切齒的想,沈存希,你好樣的,把我們都玩得團團轉。
想起雪生傷心欲絕,卻又強忍悲傷,堅持他沒死的模樣,他就心疼,恨不得把沈存希拖出來打一頓。
他終於明白那天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那天他叫他“大哥”之後,他們還談過話,連默很會鑽法律空子,關於七年前的爆炸,他沒有親自出麵,根本就指控不了他。還有小賣部店主之死,以及暗殺赫宇的事情,都沒有直接證據,可以將他送上法庭。
而顯然,沈存希並不想用法律來解決這場恩怨,奪妻之恨,囚妻之痛,他絕不可能讓他去做幾年牢,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再出來找他麻煩。
聽他那意思,他是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不時他還說,如果他做了什麽激進的事情,還請他擔待。那個時候他不懂,現在明白了,去他的擔待,等他滾出來的時候,他要揍得他滿地找牙。
賀東辰憤憤的想著。
一整天,賀雪生都懨懨的,誰和她說話,她都聽不見,手裏捏著那塊已經被燒焦的手表。沈存希不喜歡寬表帶,他覺得寬表帶很不舒服。
可是這七年,為了遮住手腕上那道傷疤,他已經習慣了寬表帶。他的手表遺落在爆炸現場,其實已經說明他生還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是她還是在心裏幻想著,他下一秒會出現在她麵前,將她擁進懷裏,會安撫她。
可是每當她再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親人擔憂的目光,這些人中,沒有沈存希。那個時候,她就特別悲慟,想要放肆大哭一場。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落淚,仿佛一落淚,他就真的不會回來了。
徐卿陪在她身邊,心疼得無以複加,人這一生,沒有什麽比生離死別更痛。她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雪生,出太陽了,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吧。”
賀雪生沒什麽生氣的搖了搖頭,“我不想去,我就想在這裏待著。”
此時她坐在床上,手裏捏著燒焦的手表,將被子擁在身前,被子是他睡過的,他身上的氣息包圍著她,隻有這樣,她才有勇氣相信,他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徐卿眼眶發燙,女兒一整天不吃不喝,就拿著手表坐在床上,這讓她很擔心,擔心她會撐不下去。
門被敲響了,賀峰推門進來,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走進來,蒼老的臉上綻開一抹笑,“雪生,這是我和小白做的餛飩,快起來吃一點。”
對孩子來說,有人陪伴,很快就會忘了悲傷。
但是對於成年人來說,那種悲傷會持續很久很久,久到再也痊愈不了。
賀雪生沒有胃口,“爸爸,我不想吃,您帶媽媽下去吃點東西吧。”賀雪生知道,徐卿一直守著她,她沒吃東西,她也沒吃。她是年輕人,餓一兩頓沒事,可是媽媽已經老了,不能陪著她折騰。
徐卿搖頭,“雪生,你不去吃飯,媽媽也不吃,媽媽陪著你餓著。”
“媽媽”賀雪生哽咽住,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我吃不下,真的不想吃,您別陪著我折磨自己。”
“雪生,你是我的女兒,我眼睜睜看著你折磨自己,我卻無能為力,我除了陪著你,我還能為你做什麽呢?”徐卿難過道,她這樣餓著自己,她心疼啊。
賀雪生看著麵前的兩位老人,一夜之間,他們頭上似乎也添了白發,額上也多了皺紋,她閉上眼睛,拗不過他們的堅持,點了點頭,“好,我吃。”
賀峰連忙將碗端過來,拿起勺子喂她吃餛飩,像五年前,賀東辰將她帶回賀家時,他隻要有時間,一定會親自喂她吃東西。
那個時候她不懂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現在才明白,那是一種父愛。
眼眶腫脹得厲害,餛飩含在嘴裏,讓她難以下咽,她有什麽資格這樣自暴自棄,有什麽資格讓他們為她擔心?
沈存希,如果你聽見我的呼喚,你快點回到我的身邊吧,我怕我再也撐不下去。
賀峰見她吃一口餛飩掉一下淚,眼眶又紅又腫,他心疼得無以複加,要怎麽才能讓她不這麽悲痛?
吃完餛飩,賀雪生讓賀峰帶徐卿下樓吃東西,徐卿不肯走,還是韓美昕與雲嬗過來,她才肯下樓去。賀雪生靠在床頭上,臉色蒼白,哀莫大於心死。
韓美昕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依諾,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賀雪生望著她,聲音哀哀的道:“當年他失去了我,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樣生不如死?重逢後,他一直在遷就我,被我那樣誤會那樣拒絕,他也從不肯拿他的傷口來挽留我。我現在才感同身受,美昕,如果我不是這麽固執,我們不會蹉跎了五年時間,如果我早一點知道就好了,如果”
韓美昕聽著她說“如果”,她哽咽起來,人生哪裏有什麽如果呢?都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可是依諾和四哥,他們這麽相愛,老天就忍心分開他們麽?
她傾身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依諾,不要難過,四哥要是知道,他會心疼。”
賀雪生閉上眼睛,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心痛,他們明明說好的,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分離,可是現在老天還是分開了他們,讓她措手不及,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吧,懲罰她曾經對他的不信任。
雲嬗站在旁邊,看見她這麽難過,心裏亦是難受,人是否總要在失去後,才明白什麽最重要?
是夜,白日還豔陽高照,到晚間就呼呼刮起狂風來,寒冷的夜裏,街道上沒什麽人,一個舊式電話亭裏,站著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灰色大衣,像鬼魅一樣,無人知道他從那裏來,就好像突然就在那裏了。
他撥了120,半晌,他掛了電話,轉身離開。
連默在別墅裏歡慶,終於除了沈存希,沈存希死了,依諾回到他身邊的日子還會遠嗎?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到臨頭,拉著白叔喝酒。
白叔勸不住,隻得由他去,解決了沈存希這心頭大患,他們終於可以稍稍鬆口氣。至於他能不能奪回宋依諾,這還是未知數,畢竟賀家在桐城,也不是吃素的。
連默這一晚喝了許多酒,喝成一癱爛泥,被白叔和保鏢扶著回了臥室,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連清雨一直在注意連默的動靜,聽到他在樓下與白叔喝醉,她就在心裏祈禱,他最後喝得不省人事,她才能把他手機裏的那些照片弄出來。
這會兒見白叔送他回房,樓上安靜下來,她才悄無聲息的進了連默的房間。
屋裏酒氣醺天,她不敢開燈,隻敢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欺近床邊。白叔給連默脫了衣服,手機擱在床頭櫃上,她輕而易舉的拿到了手機。
她輕輕籲了口氣,手機解鎖需要連默的指紋,上次她太緊張,已經忘記了是哪根手指可以解鎖,隻能一根一根手指重新試。
剛握住他的手,就聽他囈語了一聲,“依諾”
她嚇得夠嗆,連忙縮回來,躲在床邊,生怕他會發現她在房間裏。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喘,聽他又喊了一聲“依諾”,她在心裏冷笑,不明白他為什麽對宋依諾那樣的女人念念不忘。
“依諾,沈存希死了,你就乖乖回到我身邊吧。”男人心滿意足的呢喃,又沉沉的睡去。
連清雨坐在地板上,等了好久,才等到連默沒有反應,她再度站起來,開始解鎖,好不容易解開了鎖,她循著記憶去找那個被隱藏的文件,她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文件,然後用他的指紋解鎖。
文件打開了,裏麵出現許多照片,每一張照片都讓她頭皮發麻,因為除了那些不雅照,還有宋依諾受虐的照片,甚至還有十幾個視頻文件。
她捂著嘴,看著這些照片,無法想象要有多變態,才會對摯愛的女人做出這樣不可饒恕的事情。
這些照片與她想象中的情形相差甚遠,她震驚過後,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藍牙功能,將照片與視頻傳到自己的手機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很怕連默醒來,他對他愛的女人都能做出這樣變態的事,要是知道她偷他的照片,還不知道會把她怎樣。
她急得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在心裏催促,快點,再快點!
手機突然叮一聲響,她嚇得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屏息半晌,以為連默醒過來了,可她等了一會兒,沒有等來動靜,她看向手機,手機上已經顯示傳送完畢,她抹了一把汗,真是自己嚇自己!
她將手機放回原處,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
拿到這些照片,她就像拿到了一張王牌,她一定會讓宋依諾雪上加霜,心痛至死!
連清雨剛走,白叔就急匆匆上樓來,也顧不得連默正在睡覺,他“哐當”一聲推開門,衝進房間,來到床邊,他拚命搖晃連默,急聲道:“少爺,不好了,出事了。”
他剛剛得到消息,給沈存希車上安裝炸彈的手下去警局自首了,並且還供出了少爺,他們必須馬上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連默喝得爛醉如泥,他掀了掀眼皮,不勝其擾的道:“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少爺,阿虎叛變了,他去警局自首,還供出是你指使他的,現在警察已經往這邊趕,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連默騰一下坐起來,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他目光銳利地瞪著白叔,厲喝道:“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派人把他幹掉麽?”
連默做事向來狠決,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沈家人、賀家人以及沈存希的朋友,必定會找警方討要說法,警方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下,會出動所有警力迅速破案。
所以他早就打算,等阿虎安裝炸彈,不管能不能炸死沈存希,都要清除後患。這是也這段時間,他做了那麽多事,沒有一件事有證據能直指他的。
白叔沉默的轉開頭,連默頓時明白過來,是他心軟放了阿虎,阿虎為求自保,才會去警局自首出賣他。他氣得一腳踢過去,厲聲道:“我早說過,婦人之仁,隻會害了我!”
白叔被他一腳踹在地上,他不敢為自己爭辯什麽,他隻是不想讓少爺再造殺孽。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去給他拿衣服,“少爺,現在不是指責誰的時候,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快點收拾好東西,跟我走。”
連默不可能在這裏坐以待斃,他必須逃。
他站起來,因為喝太多酒,他身體還綿軟,他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床上,甩了甩頭,然後接過白叔遞過來的衣服穿上。
穿好衣服,他走到保險櫃旁,按了一組密碼,保險櫃打開,他拿出裏麵一個黑色的包,那是他一早就準備好的,裏麵有大量現金和一把手槍,以備不時之需。
白叔連忙催促,連默擰著包和白叔往臥室外走,走了幾步,他摸了摸口袋,口袋裏空空的,他連忙轉身,看見手機擱在床頭櫃上,他折回去拿了手機才出去。
白叔急得直冒汗,等他們到樓下,已經隱約聽見了警報聲,白叔大驚,沒想到警察來得這麽快,他急道:“少爺,來不及了,現在出去剛好被警察堵住,隻能走地下逃生通道。”
白叔一邊將連默往那邊推,一邊命令圍過來的保鏢,“你們在這裏守著,不要讓警察輕易地進來。”
連默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這一切都是拜白叔婦人之仁所賜。此刻他也沒有時間訓斥他,被迫跟著他往地下逃生通道跑去。
他們剛鑽進地下逃生通道,就聽見別墅外麵有人用擴音器大喊:“裏麵的人聽著,放下武器,不要負隅頑抗。”
連清雨沒有睡著,她拿到照片與視頻後就興奮得睡不著,所以當白叔上來喊連默時,她都聽到了,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聽到外麵傳來尖銳的警報聲,她才知道出事了。
她將手機放在衣服口袋裏,剛要出去,轉念一想,她又沒做什麽犯法的事情,她幹嘛跟著跑?她這一跑不就讓警察以為她和連默是同夥。
這樣一想,她就不跑了,轉身走回床邊,脫了外套躺在床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樓下傳來激烈的槍擊聲,槍擊聲大概持續了二十幾分鍾,夜突然寧靜下來。連清雨縮在被子裏,這是第一次在真實生活裏接觸槍戰,她嚇得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生怕子彈不長眼睛,就飛到她頭上來了。
槍聲停下來,樓下恢複安靜,不一會兒,有人上樓來,腳步聲逼近,她害怕極了,那腳步聲像是踩在她神經上,每走近一步,都讓她呼吸停頓。
終於,腳步聲停在了她的門外,她聽見外麵傳來對話聲,“許隊,沒有發現連默和白叔,他們不在。”
許淵擺了擺手,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然後盯著麵前緊閉的臥室門,他一腳踢開,舉著槍闖進去,先找地方隱蔽,另一名警察舉著槍掩護,等適應了黑暗的光線,許淵看見房間的大床上隆起來,他冷聲道:“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連清雨嚇得快哭了,下一秒,房間的燈亮了起來,許淵看見床上躺著的是個女人,他收了槍,慢慢走過去,“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裏?”
連清雨眯著眼睛望著許淵,神情有些惶恐,她捏著被子,戰戰兢兢道:“我叫連清雨,這裏是我的家。”
許淵聽說她姓連,他蹙緊眉頭,對姓連的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瞧她還是我見猶憐的坐在床上,他問道:“連默呢,他去哪裏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房裏睡覺,哥哥應該也在房間裏。”連清雨怯生生道。
許淵眯了眯眼睛,轉身往外走的同時,朝手下吩咐道:“把她帶回警局錄份口供。”說完,轉身出去了。
連清雨挺怕他的,等他走了,她才鬆了口氣。心裏直慶幸,還好她已經把照片拿到了,否則連默亡命天涯,她就再也沒有機會拿到了。
許淵走出臥室,一名警察迎麵走來,低聲道:“奇了怪了,就和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不見人影了。”
“確定他一直在這裏?”許淵問道。
“確定,外麵有人滿世界要追殺他,就沒見他出去過。”
“那些人呢,帶回去審問,總會知道他的形蹤。”許淵揮了揮手,轉身朝斜對麵的房間走去。房間的裝飾很男性化,不難猜出這是誰的房間。
屋裏一股難聞的酒氣,地上散落著衣服,床上被子淩亂,還有保險櫃的門打開,應該是倉促逃竄時沒來得及關上。
他房間裏轉了一圈,走出來,吩咐手下,“凍結連默和白叔的銀行卡,全城通揖,陸路水路都給我封死了,我要讓他插翅難飛!”
“是。”
許淵步下樓,看見連清雨正被警察帶出去,他在樓下轉了一圈,像這種豪門大戶,一般都會修建緊急通道來避險。他叫住那名警察,讓他把連清雨帶過來,問她知不知道別墅裏的緊急通道在哪裏。
連清雨臉色蒼白,呼吸裏滿是血腥味,還有剛才門外所見的血腥場麵,讓她胃裏翻絞起來,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十幾歲就被爺爺送出國,我不知道家裏有什麽緊急通道。”
許淵看了她一眼,她的樣子不像撒謊,他朝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名警察帶連清雨出去了。他沒有繼續找緊急通道,找到也無際於事,現在連默早就跑出去了。
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通,“連默跑了,我們沒有抓到他。”
那端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神情多了幾分羞愧,“不知道怎麽走漏了風聲,讓他提前知道了,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從別墅的緊急通道跑了,是是是,這事我辦得差,我有負你對我的厚望。”
這世上能讓許淵心服口服的人,少之又少,薄慕年就是其中之一,爆炸案發生後,他動用一切關係,讓許淵成為了重案組調查隊長,把這件案子托付給他,結果還是讓連默跑了。
“行了,不用對我這樣低聲下氣,是我求你辦事。”薄慕年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伸手摁了摁太陽穴,“對了,待會兒有人過去,你什麽都不要問,讓他進去,他想找什麽都不要攔著。”
許淵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古怪,待要問是誰,薄慕年已經掛了電話。他在別墅裏轉了一圈,看著一幹警察拍照取證,還有些警察把剛才槍殺的犯人鋪上白布抬上車。
不一會兒,有警察過來請示,是否收隊。許淵抬腕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那個人估計也快到了,他點了點頭,“你們先走,我留下來貼封條。”
那警察不知道這新任的長官的脾氣,也不敢貿然代勞,隻得去傳話收工,警車浩浩蕩蕩駛離。
又過了半個小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連宅外麵,男人從駕駛室下來,一雙鋥亮的皮鞋在午夜的路燈下熠熠生輝,他穿著灰色大衣,提了提衣領,大步往別墅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