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那絕色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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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州,朱河附近一間商肆內,一名青衫男子靜靜地立在窗邊,望著窗外流水迢迢,淡聲問道:“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那黑衣侍衛神色恭敬,拿著幾片文竹書,一條條念道:“端平七年,程耀簽署文書發動一支二千人的戍衛軍襲擊夜南國靈州城,殺了對方一個將軍,搶了一百來個婦女,已找到證據文書。”

    “端平八年,截殺了一支商隊,聽說商隊裏頭有大宗的皮毛象牙海珠等珍貴物品,證據是夜南國那邊貨物記錄,與程耀府庫的實物!”

    “端平八年,他還從夜南國強擄了一大批壯年男子,如今這些人不知去處!”

    “不知去處?”蘇遊扭頭過來,看著他,即便蘇遊麵無表情,可那清冷的眼神已經讓人害怕,仿佛滲著寒光。

    侍衛緊張點頭,“回千戶大人,屬下正在派人查,想必很快就結果!”

    蘇遊神色一凜,沉默了一會,繼續問道:“我讓你查夜南國王子怎麽入的京?是如何逃脫程耀眼線的,怎麽樣了?”

    侍衛回道:“夜南王子化整為零,入境時皆裝扮成商人,隨後一個個分頭穿過越州城,這夥人直到韶州才聚在一起,換了新的過所通過關口,又以新的商人身份隨著一隊運貨商入京!”

    “那運貨商是哪家?”蘇遊沉聲問道。

    大雍境內,有專職從事商運的貨郎,這些人平日走江湖,頗有幾分膽色和能耐,久而久之,各地都有這樣一支隊伍,還結成了幫派,朝廷有的時候供給不過來了,也會雇傭這批人幫忙漕運。

    “一個叫‘采藍幫’的商隊!”

    “查清楚采藍幫的底細了嗎?”

    “查了,屬下找到了其中一個貨郎,嚴刑拷問了一番,他隻說有人給了他們錢,讓他們護送夜南國的人入京,具體什麽情況,他們不知道!”

    蘇遊聞言,目色沉沉,抿著唇沒做聲。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侍衛敲了敲門,三下長,兩下短,是為有急事。

    “進來!”蘇遊高喊了一聲。

    那侍衛立即推門進來,腳還沒站穩,連忙道:“千戶,找到那一百多夜南人的下落了,在尋州的深山裏,那裏頭有個銅礦,屬下查驗了一番,那銅礦並不在朝廷的官冊裏!”

    蘇遊眉毛陡然一凝,“這麽說程耀在私自開礦?”

    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低了低頭沒說話,暗道這個程耀太無法無天了。

    “你們繼續查一查程耀這些年在越州還做了哪些事!”蘇遊交待道。

    “是!”二人利落地退了出去,

    蘇遊這才在案下將這邊的情形寫成迷信報於皇帝知曉,寫完信交給心腹侍衛,立即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城。

    京城關於狀告程耀的事終於傳到了越州城。

    越州城的百姓私底下議論紛紛。

    “聽說夜南國的王子都告到了皇帝那了,可是聖上好像並不太放在心上,至今也沒任何管差來捉拿程都督呢!”

    一件酒樓裏,一些吃飽喝足的客商在那聊著。

    “可不是嘛,皇帝信任程家呀,咱們大雍立國百年來,可曾見過哪家權貴像程家這樣,兄弟子侄個個身居高位,榮華富貴,享受不盡的!”

    “不對,不對,這樣也不是個事啊!”

    越州地處西南邊境,天高皇帝遠,敢議論朝廷之事。

    “你們可還記得一年半前,靈州銅礦那邊死了一幫人的事?剛開始,程三爺強行征調了不少民夫去那開礦,結果死了四十個,有人鬧到了官府,官府哪裏敢管程三爺的事,那件事被強壓下去了,聽說如今有人暗中潛入京城,拿著程三爺私開礦藏的證據去京城告狀呢!”

    “結果呢!”大家紛紛被這話給吸引了過來。

    “你們猜怎麽著?”

    那人喝了一大口酒,壯了膽子繼續道:“狀子遞了三司,結果聖上不痛不癢地讓譚閣老來處置這件事,可見是明擺著庇護啊!”

    “嘖嘖…”

    眾人紛紛搖頭。

    “莫非,這私礦是得了聖上首肯的?”有人拍了腦袋想到。

    “切,如果真的是聖上首肯,為何不走官府渠道,硬要瞞著呢,整個天下都是聖上的,瞞著有意思嗎?”一人憤憤反駁。

    “……”眾人不說話了。

    程耀在越州盤踞了近三十年,越州早就是程耀的了,這裏頭的商家百姓多少都不恁程耀,程耀私下加高關卡的商稅,大家麵上討好,心裏憋了不少怨恨。

    酒樓裏不少人聽了這話紛紛搖頭,實在不明白聖上為什麽不處置程耀這麽個惡霸。這種人就是朝廷的惡瘤。

    等到眾人搖頭喪氣地散去後,酒樓一間雅間內,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生生捏碎了一隻杯子!

    “可惡,這樣都動不了他!”那女子咬牙切齒,要不是麵上帶著輕紗,定然能看到她憤怒痛恨的麵容。

    坐在她旁邊一個小男孩,眨巴眼睛望著她,“娘,誰可惡啊!”他捧著一隻雞腿正咬得歡,嘴邊滿是油水。

    都好久沒有吃到這麽豐盛的午餐了,小男孩眼裏都是興奮之色。

    那女子聞言聲音立即緩和了下來,她憐愛地摸了摸兒子的頭,安撫道:“乖,與你無關,你好好吃,吃飽了,跟娘一起去對付惡人好不好!”

    “好!”一聽是對付惡人,小少年頓時眼冒精光,越發興致勃勃地啃雞腿。

    這時一直默默看著她們母子倆的中年人緩聲道:“你真的準備出手了?”眉宇間不乏擔憂。

    女子扯掉帷帽露出一張絕色容顏,傲然抬了抬下巴,道:“我要親手殺了他!”

    “不!”男子眉峰一凝,立馬反駁道:“不能殺了他,主子說他還有用,你忘了,要把他送入京城!”

    女子聞言臉色垮了下來,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男子長長籲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咱們推演一下,以求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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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平十一年六月初六,天氣燥熱不堪,白晃晃的抬眼照的人睜不開眼,不少巡街的武侯都在武侯鋪裏打扇納涼,嘴裏罵著粗鄙的話,痛恨老天爺不肯閉閉眼,讓這毒辣的太陽消停一會。

    正午時分,連知了都在樹上打盹,白花花的大街寬闊縱長直通越州城南門。唯有少數幾個岣嶁的老人擔著擔子帶著蒲帽緩緩靠著街牆行走,他們時不時擦著汗,靠在牆上歇息一二,吐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胸口後,又繼續行走。

    有一個老漢挑著一筐桃子,還有半框蘆蒿,仿佛是往市肆方向去,他路過一個街牆下時,愣是撐不住借著那街牆唯一一點陰涼,站著喘口氣。

    他將擔子放下,拿著蒲帽扇風,高深的顴骨下嵌著一雙漆灰的眼眸,正怔怔望著南門方向,好像遙遠的南門那邊,有一些黑影慢慢擴大,應該是一大夥黑騎正在駛來。

    看來得早點拐個彎,進入橫街才成,老漢連忙將蒲帽往頭上一帶,正要低頭去挑擔子,卻見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孩跪在一塊白布上,正眼巴巴流著口水望著他框裏的桃子。

    老漢見小孩長得水靈可愛,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皮膚白皙稚嫩,穿著雖然老舊洗白卻不髒,不像一個乞兒,就連跪在地上時,還墊著一塊布,仿佛怕弄髒了似的,這麽講究,為何來乞討。

    老漢還是不忍心,伸手挑了一個又大又紅的桃子在自己身上擦了一幾把遞給他,“來,吃吧!”他憐愛地望著孩子,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這與那黝黑布滿皺紋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時候,老漢看到了小孩子身邊還跪著一個女人,剛剛那女人低著頭別人看不太清她的容貌,可自他遞給小孩桃子後,那女人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絕色的麵容。

    老漢倒吸一口氣!

    太漂亮了!

    平生所僅見!

    他再望了望那個吃的正歡的小孩,臉上不禁抽搐,難不成這是母子?

    如此漂亮的一個女人居然淪落到帶著孩子來街上乞討的份?

    時值正午,街上沒什麽人,這對母子跪在街牆下,正對著一間酒樓,可謂是突兀得很!

    “這位娘子,敢問你為何跪在這啊?你夫君呢?”老漢忍不住問了一句。

    女子聞言眉睫一顫,眼淚淅淅瀝瀝撲簌下來,對著老漢啜泣搖頭,“妾身沒有夫君…”

    一句話讓老漢如鯁在喉,他眼神巴巴地望向那個孩子,如果沒有夫君,這孩子哪來的?難不成被人強了?

    他視線再看過去時,女子哭得梨花帶雨,越發難以自持起來,老漢心裏萬分愧疚。

    “這…這…那你父母呢?”

    難不成被人趕出來的?這麽多年帶著孩子孤身生活,如今是活不下去了,所以帶著兒子來街上乞討嗎?

    老漢覺得自己猜了個**不離十。

    果不其然,一提起父母,女子眼淚流的越凶,完全泣不能言。

    老漢知道猜對了,心裏越發同情來。

    他很想幫助幫助這位可憐的女人,可是他拍了拍自己腰包,實在沒幾個銅錢,麵露尷尬。

    恰在這個時候,對麵酒樓二樓的閣樓裏探出幾個腦袋,其中一個白麵公子鄙夷地嗬嗬笑道:“哎喲喂,都六十多的人了,還懂得憐香惜玉呀,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啊!”

    “就是就是,還不滾開,讓我們爺來!”

    “哈哈!”

    “也不知道那兒還成不成,居然還想釣馬子!”

    “哎喲…”

    上頭閣樓聚著幾個年輕公子,嘻嘻哈哈笑成一片,嘴裏淫穢之語,不忍細聽。

    老漢登時老臉羞得通紅。

    那女人也嬌滴滴羞怯怯的,忙低了頭。

    “別別,小美人,抬起頭來,讓爺我好好觀賞觀賞,沒準爺開個心,今晚要你****!”那白麵公子油嘴滑舌地笑著,眼神裏滿是汙穢和欲念。

    老漢終於忍不可忍,頓時大喝一聲,“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調戲良家婦女!”

    老漢以前也是個老兵出身,最見不得這種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

    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欺淩善小。

    恰在這時,那女人聽了這話,抬眼露出一張淒厲的眼眸來,裏頭盛著汪汪淚水,任何人看到這幅模樣,定然心生愛護之心。

    “老哥哥,你一定要救我…”女人說一句哭三聲,那模樣簡直是我見猶憐,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老漢心裏登時一股豪氣油然而生,將擔子再次放心,怒目圓睜瞪著上頭的下流男子。

    那男子果然被激得怒火中燒,“放肆,你給我等著!”說完這話,他就帶著身邊的人齊齊衝了下來。

    頓時酒樓跟對麵街牆之間湧了一批人,很多人都是聚在門口看熱鬧。將整個街給堵住了。

    反正這個時候,也沒什麽人,不礙事。

    “公子爺我看上你個破鞋,是你的榮幸,你不跪著求我帶你走,還在這求人?你跪在外頭不就是賣的嗎?說,多少銀子?”

    那白臉公子趾高氣昂地站在了女子跟前,揚起的塵土噴了她一臉。

    “你個壞蛋,我跟我娘是想討點活幹,你別欺負我娘!”小家夥氣鼓鼓地站了起來,眼睛跟小獸一樣瞪著那公子。

    女子也連忙跟著站了起來,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裏,害怕地看著那公子,聲音還在發抖,“這位公子,我跟你無冤無仇,我隻是討個生計!”

    那男子這麽近距離看到這女人,兩眼早已放光,頓時摸了摸嘴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乖乖,爺我在越州城混了這麽多年,居然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漂亮的女人,如此尤物,帶著個累贅,豈不可惜了?我看你還是跟我爺我,今後你吃香的喝辣的,什麽都不缺,還討什麽生計啊,我就是你的生計…”說著他伸手朝女人下顎摸來。

    隻可惜他手還沒碰到女人白皙如凝脂的肌膚,就把一直粗狂的手給扣住,再被人一推,他人已經撞到了身後人堆裏。

    “混賬!”老漢拿著一根扁擔,冷冷瞧著他。

    “哎喲,整個越州城,還沒人敢跟爺動手,我今日就摸她怎麽了!”

    說完這話,那白臉公子一招捉雲手朝女子襲來,一把扯住了她的肩膀,衣衫都給撕了一塊。

    “啊…”女子尖叫一聲。

    那老漢氣得拿著扁擔對著那公子砍去,那公子這才嚇得收手。

    “來人,給我剁了他!”

    瞬間一幫人圍上,跟老漢廝打到了一塊。

    女子抱著孩子,退到了牆壁邊,樣子嚇得不輕。

    尤其那絕色的麵容配上那孤立無助的神情,整整一副嬌弱猶憐的景色。

    整個街口頓時亂成一片,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酒樓前的街上被堵得水泄不通。

    “讓一讓!”

    大街南邊馳來一飛騎,大聲喊著。

    可惜這裏打得正歡,哪裏有人注意那些。

    不遠處一輛垂著帷幔的寬大楠木馬車飛快得使了過來。

    隻是聽到前頭有吵鬧聲,幾個侍衛前去驅趕似乎並沒有效果。

    那坐在車夫邊上的一侍從示意馬車緩了下來,他找侍衛問了情形,才知道前麵為了個女人在打架。

    “怎麽回事?”

    馬車簾子內,傳來一敦重威嚴的男聲,車夫一聽到這個聲音,就忍不住全身發抖,那聲音絕對是整個越州及西南邊境一帶的夢魘。

    隨從扭頭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都督,是屬下的錯,屬下這就讓侍衛強行開路!”隨從急忙認錯。

    裏頭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顯然是默認了,隻是看得出來,心情很不好。

    好不容易巡邊回來,居然被人擋了路,說來,這人也是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攔整個越州城南北向最寬的大街,而且是通往都督府的大街!

    要不是今日侍衛不多,最近情形比較特殊,不能張揚身份,他早就報了名號,哪裏還需要人開路?

    隨從跳下馬車,往路中圍堵的地方走去。

    恰在這時,裏頭窗簾被掀開,一雙銳利如老鷹的視線投了出來。

    他的目光恰恰落到斜前方那躲在牆壁邊上的女子身上。

    多年邊關戎馬生涯,讓他練就了一雙好眼力。

    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女子的相貌,待那相貌與記憶力魂牽夢繞的一個影子重疊時,整個馬車轟隆一響,眾人隻看見一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從馬車內掀頂而出,緊接著幾個淩空踏步,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淩厲之勢,他矯捷的身軀眨眼間落在了那一對可憐母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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