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你，我就等她的病好了，再去把她搶回來。”

    顧南言不可置信地扭過頭來看著她，表情錯愕，陳沉卻說得輕描淡寫。

    “為了愛情，我願意做一個卑鄙小人。”

    “而且，不相愛的人沒有愛情可言。曉雅愛的人是你吧，她失去你，也等於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快樂。”

    “我想你說的那個男人要真的足夠愛她，他最後會成全你們的，他不可能忍心看著心愛的人愁眉苦臉。”

    “你的曉雅，也不希望看見你買醉折磨自己。”

    顧南言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這一天，小鎮起了很大的風，天空卻是出奇的藍。庭院裏的搖椅隨著風不斷地晃著，模糊的樹影借著一點小陽光爬了西邊的那麵牆。落葉從樹掉落在搖椅，又從搖椅飄落到地，最後不知所蹤。

    陳沉再看到顧南言時，他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那天清晨，他帶著陳沉去了一家不知名的早餐店，問老板借了廚房，給陳沉做了一碗麵條。

    “曉雅特別喜歡我給她做麵條吃，就是這種麵條，她每次可以吃兩碗。”顧南言將熱氣騰騰的麵條往陳沉麵前移，笑得很燦爛地解釋著。

    “謝謝你昨天的那些話，我想我是想通了。”

    “你說為了愛情可以做一個卑鄙小人。”

    陳沉一言不發地吃下了那碗麵，她不知道顧南言接下來會做什麽，也並不關心，但是她知道這是一段離別前會聽到的話。

    顧南言去櫃台付賬的時候，陳沉一直看著他。她想如果最後他們會在一起，她算是幫了他嗎。隻是那個可憐的男人，那個或許最後會因為自己的愛而放手的男人，是不是會像之前的自己一樣，失眠到天亮。

    成全了一段愛情，誰又來成全自己呢。

    洛陽在外麵晃悠了很久才回到客棧，彼時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

    陳沉正在給庭院裏的那棵梧桐樹澆水。

    “樹都那麽大棵了還需要澆水嗎？”洛陽悄無聲息地走到陳沉身後，凝視了她很久才開聲問。“而且梧桐很耐旱。”

    不知道陳沉是不是早就發現了他，聽到他的聲音也沒有驚訝。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盯著洛陽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耐旱不代表不需要水。”

    洛陽被她認真的樣子嚇到了，怔了一會，等到陳沉提著空水桶走遠了，他才反應過來。

    “可是前幾天不是才下過雨嗎。”

    洛陽站在方才陳沉站的位置，很仔細地打量著那棵梧桐樹。

    “梧桐，真是一種很多人都喜歡種的樹呢。”隻是這庭院裏的這棵，和一般的高大的梧桐樹不同，它樹幹的直徑不大，長得也不高大，隻有翠綠的葉子看起來水分很飽滿。

    “看來陳沉對它很用心嘛。”

    “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洛陽一回頭就看到陳沉放大的臉，嚇得他往後退了幾步，身子都貼了那棵樹的樹幹。

    “你不要突然出現可以嗎，很嚇人。”洛陽不停地拍著胸脯，一副受到很大驚嚇的誇張樣子。

    “沒做虧心事，害怕什麽。”陳沉白了他一眼，坐回到椅子。

    “又是看書。”洛陽忍不住歎氣，“你怎麽一天到晚看書啊。看那麽多書，也沒見你氣質有什麽提升啊。”

    陳沉聽多了洛陽說這種話，直接當沒聽見，瞄都沒瞄他一眼。

    “哎，我記得那個誰說過什麽名句啊，說人要多讀書，但不要讀太多書。”洛陽不死心地湊到陳沉的麵前，迅速從她手中抽出那本書，“呼嘯山莊，哦，我看過了。”

    陳沉黑著臉將書本搶了回來，依舊沒回他的話。

    “明天我要走了啊，你就沒什麽表示嗎。”洛陽有點失望地在陳沉旁邊坐下，腦袋歪著，一隻手撐著下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陳沉看。可能因為作息規律的問題，陳沉的皮膚狀態很好，也沒長痘痘，洛陽這麽近的距離看，都看不見她的毛孔。

    “一路順風。”

    “其實我這兩年都是在旅途中度過的。”洛陽的視線沒有離開陳沉，但他的瞳孔沒有聚焦，思緒明顯是飄出了很遠。“我去了很多地方了，但是都不是什麽大城市。而是類似這裏的小鎮。然後我發現，原來真正的風土人情，在這種小鎮裏最濃鬱。”

    “而且，可以吃到很多以前沒見過沒聽過的好吃的。在旅途中奔波，雖然很累，但是很快樂啊。”

    陳沉轉頭看著他，“你畢業了？”

    洛陽被她突然的問題逗笑了，“陳沉，我就說你怎麽老是用長輩的語氣和我講話呢，估摸著你以為我大學沒畢業吧。我之前就說過我和你年齡應該差不多的，你不信吧，和你說，我都二十九歲了，別說大學畢業，讀博士的這會也出來工作了。”

    陳沉聽到二十九這個數字暗暗吃驚，之前說過不猜的，但是其實她還是有想過，她本來以為洛陽是個花著父母的錢借著暑假出來玩的涉世未深的大學生，沒想到他竟然都要比自己還大一歲。

    “陳沉，你是不是很喜歡藏著自己的情緒？”洛陽無限靠近陳沉的臉，近到陳沉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出來的氣，在自己的皮膚停留的溫度。

    “嗯？”陳沉僵住了，“沒有。”

    洛陽笑得很奸詐，陳沉很不自然地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直到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我明明就看出來了，剛才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有點驚訝和失措的。”洛陽不依不饒。

    “好吧，我承認，我沒想到你有二十九了。”

    “我說的是我靠近你的時候。”

    陳沉愣了愣，她有驚慌嗎？是太久沒有和男的靠過那麽近，亦或是知道洛陽比自己還要大後，之前的那種把他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對待的心情消失不見了，所以會是這種反應。

    看著陳沉沒有否認自己的話，洛陽很得意，原來陳沉真的不是萬敵不侵的，她也會緊張也會有無法反駁自己的時候。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旅行？就是，我和你說的小鎮旅行。”

    “偷偷告訴你，我每到一個地方，都能聽到不同的故事哦。這比你看書看來的真實多了，而且，到陌生的地方，可以認識不一樣的自己。”

    “不去。”陳沉連思考都沒有，拒絕的話就從嘴裏說了出來。雖然她的大腦有那麽一刻的猶豫，但是她還是清醒的。

    她習慣了這種生活，不想去改變。

    “真的是不想去嗎？”洛陽的眼神裏滿是關切，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有個聲音在說，這不是陳沉真正的答案。

    “對。”陳沉非常不習慣看到洛陽這種眼神，她站起來，表情恢複一貫的冷漠。“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也不想去聽別人的故事。”

    “陳沉，我總覺得你有什麽心事。”

    “我覺得你剛才說的不是你的真心話，你不覺得你現在的生活很無趣嗎，你到底是在拒絕些什麽，害怕些什麽，就不能和我說說嗎。”

    “心事？”陳沉冷哼一聲，“沒有，我吃得香睡得好，怎麽可能有心事。”

    “是不是你在這裏沒有發現故事，所以固執地認為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呢。那麽抱歉，你推測錯了。而且，請你記住，你隻是我的房客，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別的關係。請你時刻記住這一點，我們並不熟，不要猜測我，不要關心我的生活，它們通通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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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恰巧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我從不知道擦肩而過的人物還需要有特寫。”陳沉沒有發現自己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重，也沒有發現洛陽看自己的眼神越加憂鬱。

    “陳沉，騙人的話，如果也能騙到你自己，那才好。”

    “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自己知道的。”

    七月的天總是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陽光燦爛的，突然之間就下起了一場大雨。陳沉和洛陽都沒有任何準備，雨水就淋濕了他們的頭發和衣角。

    陳沉將沒看完的書護在胸前，匆忙地跑回了裏屋，隻剩下洛陽，坐在搖椅，自己借助著慣性，玩起了蕩秋千的遊戲。

    洛陽莫名的心情不好。

    是因為，他在陳沉身看到了自己以前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