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沉是被嘈雜聲吵醒的。當她睜開眼，發現病房裏多了幾個醫生，他們拿著一本本子，對著顏安景床頭的儀器討論著什麽。而躺在床的顏安景，半睜著眼睛，眼神迷離地看著四周。

    顏安景醒了！喜悅湧陳沉的心頭，她雙腳落地，站在那些醫生的背後，試圖看清那個本子寫的是什麽。突然，一個醫生轉過身來了，他下打量了陳沉許久，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是是是，我是，他怎麽了嗎？”

    “他現在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是由於受傷的部位是大腦，所以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希望你們做家屬的要悉心照料，盡量不要讓他受到刺激。”

    “好，我記住了。”

    當醫生們都離開了病房，陳沉才看見桌子的食物，隻是在這病房之內，並沒有蘇簡嶽的蹤影。顏安景虛弱地睡在床，淺淺地對著自己笑。陳沉倒了一杯水給他，手指壓在他的嘴唇。“你還很虛弱，想說什麽等身體好了再說。”

    顏安景點頭，卻突然猛地一陣咳嗽，嚇得陳沉連忙拍他的後背，拍完了還將水送到他的嘴邊，喂他喝下，他才好了點。

    “我沒事。”顏安景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狀態令人擔憂。

    “騙人，臉色這麽蒼白，你沒事才怪。”陳沉往空的水杯裏又倒滿了熱水，顏安景的嘴唇很幹，再喝多幾杯水都還是這個樣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騙我。”

    “每次被我拒絕的時候明明很難過，卻還要安慰我說你沒事。就連現在，你的身子都那麽虛了，都還硬撐著。”

    “陳沉。”顏安景舉起手幫她撫順她額側的頭發，動作有氣無力的讓陳沉鼻子忍不住又酸了，“我說的所有的謊，都是因為，我愛你。”

    “你先躺著，我打個電話問問蘇簡嶽去了哪裏。”陳沉不是有意逃避他的話，隻是這個時候她想起了洛陽。顏安景現在受不了打擊，可是等他好了以後呢，如果讓他知道了她和洛陽的事情，又會發生什麽。這些都是當初她沒有想到的，現在想想，這是很嚴峻的問題。

    “他去買飯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顏安景扯住陳沉的衣袖，“你不能再陪陪我嗎？”

    陳沉又重新坐了下來，隻是這個小小的舉動，顏安景就已經滿足得像個小孩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糖果。她以前到底是對她多冷淡，他才會因她這一點的溫暖而高興成這個樣子。

    蘇簡嶽果然帶著飯回來了，他去飯店打包了一盅雞湯，一擰開蓋子，雞湯的香味就飄滿了這間房。陳沉給顏安景盛出幾碗，叮囑他不要動，等她回來喂他後拉著蘇簡嶽到了走廊盡頭的陽台。

    “他在這裏都這麽久了，為什麽我沒有看見他的父母？”陳沉說出她的疑惑，但蘇簡嶽卻皺著眉頭，好像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

    “顏安景說過不要告訴你這個。”

    “為什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你說就是了。”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不和他父母聯係了。”

    “為什麽？”

    “因為你。”

    “我？”

    “對，因為你。顏安景拒絕了家裏安排的相親，也拒絕了家裏叫他成家立業的要求。他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他去相親或者隨便找個女孩結婚都是不可能的事。他爸就他一個兒子，知道自己兒子守一個女人守了十年氣都氣死了，但爭吵之後還是改變不了顏安景的主意，現在他們的關係很僵。他爸停了他在公司的所有事務，現在他隻是幫一些小公司工作而已。你也知道了，為了有自尊地養活自己，他加班到深夜，然後才，才發生這次的事情。”蘇簡嶽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想點燃的時候才想起這裏禁止抽煙，他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焦躁情緒，將整盒煙用力地扔進了樓梯口的垃圾桶。

    “這些怎麽你們都沒有和我說過？”陳沉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話，她記得以前顏安景一直都是很崇拜自己的父親的，別說忤逆他的意思了，他說的話他這個當兒子的都會牢牢記住。

    “和你說，嗬，和你說有用嗎？陳沉，幾時開始，你就沉浸在路澤遠給你帶來的傷痛中清醒不過來了？你有關心過我們在乎過我們嗎，我們加起來都不如一個路澤遠吧？這麽多年了，你在路澤遠身得到的和我們在你身得到的東西是一樣的，除了傷痛還有什麽？所以就算和你說了又怎樣呢，除了增加一點你的自責，並不能改變什麽！”這是蘇簡嶽第一次吼陳沉，吼完之後他和陳沉都愣住了。這並不是演戲橋段之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麽凶的話，就在他要道歉的時候，陳沉卻背過了身。

    “你說的對，我的確給你們帶來了很多痛苦。”是的，她陳沉，就是一個罪人。

    “陳沉，對不起，我剛才太凶了，我應該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的”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我已經放下路澤遠了，真的。我不會再讓他影響我的情緒，我會變回以前的那個我。”

    “陳沉，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該道歉的是我。”陳沉轉過身，眼角還有沒擦幹的淚痕。“是我的錯，所以你能原諒我嗎，蘇簡嶽。”

    “陳沉，別這樣。”

    “我是真心的，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我早就應該回到我的生活中了。”

    “其實你最應該道歉的人不是我，因為你受了不少苦的人是顏安景。如果你今天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麽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他了。愛一個人愛那麽久真的很不容易，不管還有什麽理由，你都不應該再傷害他。”

    陳沉的腦海裏回放了那個夢境一般的夜晚，螢火的樹下，洛陽聽到她說“好”後的那個笑容，但是她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她不想再有人受到傷害，如果可以，她希望全部的痛苦都由她來承受。可是，傷害並不能避免，總有人要受到傷害。

    回到病房後，顏安景正在費勁地喝湯，碗在她的手裏搖晃不定，眼見著就要摔了，陳沉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碗從他的手裏搶了過來，由於動作太大，一些雞湯灑了出來弄髒了陳沉的衣服和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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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去洗手間整理一下吧，我來喂他就好。”蘇簡嶽接過雞湯，“不要那麽不放心的樣子啦，就一會，不就一會你就回來了麽。”

    陳沉隻好點頭，從背包裏翻出一件體恤，走出門口。

    “感覺怎麽樣？”

    “還行，就是還不怎麽使得力氣。”

    “你確定那些藥物沒有副作用嗎，你這樣子不僅冒了很大的風險，還要受很大的罪。”蘇簡嶽吹涼了雞湯，一口一口地喂顏安景。他的臉色真的很差，如果不是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他恐怕會覺得顏安景快要死了。

    “如果你試過徹夜不眠地想一個人，你就會知道，對比精神的痛苦，這種**的疼痛，不算什麽。”

    “你哪點比不路澤遠呢，明明你才是最值得被喜歡的那個人，我真不知道陳沉是怎麽想的。”回想起剛才的場景，蘇簡嶽歎了一口氣，“我剛才不小心凶她了，她和我說她已經完完全全走出來了，應該沒有說謊。我覺得，這一次，你應該會如願以償。”

    “謝謝你幫我。”

    “我隻是將實話說出來而已，我也很想陳沉得到幸福，於我而言，她就像是親妹妹，我不希望她受到欺騙。”

    “可是我已經騙了她”

    “難道你這個樣子，和出車禍有差別嗎？如果真的有差別，那車禍就是天災，而你現在是人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