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眼中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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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楊河打了個電話把小唐叫了過來。小唐回來一臉火氣, 說:“今天輸得好慘。”

    “手氣不好就趕緊收手啊,越不甘心越輸。”

    小唐歎了一口氣, 說:“好在這邊有錢也花不出去, 不然我帶的錢還真不夠用了。”

    “你看我這身衣服怎麽樣?”傅楊河轉過身來給小唐看,他很相信小唐的眼光。小唐是典型的時尚小GAY,因為太時尚了, 偶爾穿搭會有些過分誇張。傅楊河和他相反,穿衣偏向保守, 因此反倒是他們倆的審美中和一下的時候, 比如小唐給傅楊河指導搭配衣服, 就會特別得體好看。

    “穿這麽整齊是要去哪?”

    “班覺要請大家夥吃個飯。”

    小唐“哦”了一聲, 說:“你不用穿這麽齊整,休閑一點比較適合你。”

    傅楊河說:“來的時候沒帶幾件衣服, 沒什麽可換的了,就這麽著吧。”

    小唐便過來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都是認識的人,你打扮的這麽用心是要給誰看。”

    傅楊河說:“畢竟是大家一起吃飯, 可能還有部分官員在, 穿的不能太隨意了,你跟黃靜晨他們也說一聲, 別穿的太隨意。”

    小唐就笑了:“你什麽時候見過他們穿的隨意, 他們幾個也就孫雷偶爾邋遢一點, 其他的幾個, 一個比一個會打扮。”

    這倒是真的, 到底是學藝術的,愛幹淨,會穿搭,底子本來就不錯,還會拾掇自己,所以什麽時候看著都賞心悅目。

    “那個叫蒙克的怎麽過來了,你挖過來了?”

    傅楊河點點頭:“他已經加入了西文。”

    “又來一個帥哥啊。”小唐說。

    “你跟我這麽多年,什麽帥哥沒見過,怎麽見個長的帥的還這樣?”

    “都市裏的帥哥是見多了,可是這康巴的帥哥很新鮮啊……我看那個蒙克跟班總是一路的,眼睛也是冒著精光,聽說眼睛亮的人,那方麵都特別厲害。”

    小唐說完還很誠懇地看了傅楊河一眼:“真的,精氣足眼睛才亮!”

    傅楊河扶額說:“你……你趕緊去通知他們。”

    小唐大笑著出門去了,等一會回來,已經換了一身裝束。

    傅楊河一看傻眼了,問說:“你是要做花蝴蝶麽?”

    “你不是說別穿的太隨便麽……你別擔心了,你沒發現他們這邊的人就愛大膽熱烈的顏色,什麽紅白藍,一身喜慶洋洋,我這一身正合他們的風俗習慣。”

    肖央他們卻都穿的很得體,就像小唐說的那樣,他們在穿搭上都從來沒有出過錯。倒是張躍,隨便穿了件衣服,有些不修邊幅,不過他一貫在穿搭上不講究,傅楊河也習慣了。

    到了班覺貢布訂好的餐館,毛青他們已經到了。因為吃飯的人比較多,分了兩個單間,在座的果然有些麵孔很陌生,除了當初接待他們的張望之外,還有幾個五六十歲的官員,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當地的大老板,傅楊河一一跟他們打了招呼,這才進了另一個單間。

    他本來還擔心要應酬,還好班覺貢布安排的貼心,他們這一桌除了毛青之外,全是自己人。班覺貢布過來客套了幾句,傅楊河見他兩邊兼顧有點分身乏術,便對他說:“這邊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你去隔壁桌招待他們吧,我們吃我們的。”

    班覺貢布敬了一杯酒便去隔壁了,毛青大概有事,喝了幾杯酒也走了。趙小軍小聲說:“毛設計師好像跟他女朋友吵架了。”

    小唐一聽來了興致,忙問:“你怎麽知道?”

    “我從他們房間門口路過的時候聽見了,就今天上午的事。他女朋友拎著個包就從房間裏跑出來了,毛設計師想拽她,沒拽住。”

    毛青走了之後,剩下一桌子就全是他們自己人了,氣氛也變得更熱絡,傅楊河見張躍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裏灌,便勸道:“你身上還沒好全呢,就又喝?”

    “青稞酒,度數不高。”

    “你別說這酒度數不高,咱們這種不能喝的,一個不留神喝多了,後勁上來就扛不住,我上次去班覺他們家就喝多了,差點出糗。”

    小唐立馬湊了過來:“你喝醉了?這事怎麽沒跟我提呢,喝醉了你有沒有……嘿嘿嘿。”

    小唐語氣誇張,笑容猥瑣,顯然隻是開玩笑,不想張躍卻當了真,問:“酒後亂性?”

    傅楊河要麵子,當著黃靜晨他們的麵,有些不滿張躍和小唐的口無遮攔,反問說:“跟誰亂?”

    小唐訕訕地笑了笑沒說話,張躍卻咽不下這口氣,冷笑說:“看不出來,到了這裏之後,傅老師也跟著狂野豪放起來了,跟以前不一樣了。”

    小唐默默地歎了一口氣,他們的張老師啊,這麽多年這麽深情不悔卻追不到心軟的傅楊河,到底是有原因的,性情中人,情商實在不高。

    傅楊河擦了擦嘴說:“我去個洗手間。”

    他說完便站起來了,一瘸一拐地出去了。他穿的有些薄,外頭有些冷,他問了服務員,服務員給他指了指洗手間的方向,他走到門口,卻正碰到班覺貢布出來。

    “腳還疼麽?”班覺貢布問。

    傅楊河說:“還行,你怎麽在外頭站著?”

    “出來抽根煙。”

    他說罷就進洗手間裏去了,等到出來的時候,見班覺貢布站在廊下抽煙,他剛要開口,就見張躍從前頭走了過來,看到他和班覺貢布站到一起,顯然愣了一下。

    傅楊河訕訕的,明明隻是碰巧而已,他卻有些心虛,悶著頭從兩人身邊走了過去,進房間裏去了。

    “班總。”張躍跟班覺貢布打了招呼。

    班覺貢布狠狠吸了一口煙,朝張躍點了點頭。張躍也沒說別的,直接進了洗手間,班覺貢布便將吸進去的煙吐了出來,煙霧在夜色裏飄散,他微微低下頭,彈了彈手裏的煙,彈得有些用力了,彈落火星點點。

    張躍從洗手間裏出來的時候看見班覺貢布還沒有走,撇了撇嘴角走過去,笑道:“班總在外頭站著不冷麽?”

    班覺貢布掏出煙來朝他示意了一下,張躍猶豫了一下,伸手抽了一支噙在嘴裏,自己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狠狠吸了一口。

    “怎麽樣,”張躍說,“班總這幾天睡的還習慣麽,他睡覺不老實,有沒有擾到你?”

    沒說名字,隻用了“他”來代替,其中的挑釁不言自明,就差說“我們家那位”了。

    班覺貢布說:“張老師好像不信我們在處對象。”

    張躍就笑了,大拇指蹭了蹭額頭,抬頭看向班覺貢布說:“他這人就這樣,年紀不小了,卻孩子氣,你說這種假裝情侶的招數也能使出來,他也不怕人笑話。難為班總還要陪他做戲。”

    “誰說是做戲?”

    “我和他打小就認識了,一起活了快三十年,這中間有些東西不是班總能理解的,他心裏想的什麽,我心裏想的什麽,我們彼此都知道,我也知道他適合的是什麽樣的人,會找什麽樣的人。你們是不是真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既然能看出來,就該看出他為什麽這麽做。張老師這麽聰明的人,肯定也知道你們倆有沒有那個緣分。說句不該說的,張老師既然知道不會有結果,又何必難為彼此呢?”班覺貢布說完就看向張躍,張躍與他對視,嘴唇動了動,掐滅了手裏的煙,笑了笑,進房間裏頭去了。

    傅楊河正在房間裏瞎想呢,看見張躍進來就鬆了一口氣,問說:“這麽久?”

    “抽了根煙。”張躍說。

    傅楊河見張躍臉色不大好看,便湊近了問:“怎麽了?”

    “你說你幹嘛跟班總一起做戲給我看呢?”張躍說。

    傅楊河愣了一下,臉色便有些紅了,矢口否認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班總剛才都跟我說了,”張躍使詐說,“他親口說的,說你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兩個人靠的近,所以張躍聲音並不大,不過傅楊河依然擔心這話被黃靜晨他們聽見了,喜歡男人這件事被學生們知道也就算了,假裝情侶這種事可不能叫他們知道,不然他這老師的臉真是不知道往哪放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說:“還不是你逼的。”

    張躍心裏陡然鬆了口氣,心裏那口氣總算是徹底順暢了。

    他一直不信眼光挑剔的傅楊河突然看上了班覺貢布,傅楊河就不是那種閃愛的人。可班覺貢布到底太優秀了,競爭力太強,他多少心裏有點不安,現在總算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裏了。傅楊河還是那個老頑固的傅楊河,沒有變,雖然依舊不屬於他,可也不屬於別人。

    愛的久了,變成了執念,傅楊河一直這樣拒絕著他也沒什麽,大不了還是老樣子,可是如果傅楊河突然戀愛了,有了歸屬,他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他覺得自己會瘋。

    “走吧,咱們也不能老在這裏,去隔壁敬杯酒去。”張躍心情大好,把傅楊河拉了起來。

    傅楊河拿了酒杯,倒上了酒,就跟著張躍去了隔壁。隔壁那幾個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張躍負責客套,傅楊河就負責站在他旁邊兩隻手端著酒杯微笑,等到大家夥一起舉杯的時候,班覺貢布卻突然問:“傅老師,你酒杯裏是什麽?”

    肚子最大的那個男人笑道:“咱們在座的不管誰,可不能以茶代酒哦,要是發現了,可是要罰的。”

    “酒酒酒,是酒。”傅楊河笑道。

    誰知道班覺貢布聽了卻突然伸手接過了他手裏的酒杯,然後把自己麵前的一個杯子遞給了他,然後笑著對在座的人說:“傅老師身上有傷,醫生囑咐了戒酒戒辣,不能喝,就讓他以茶代酒。”

    “那可不行,”剛才是說話的那個男人說,“這杯酒不能放著,要不你替他喝了。”

    傅楊河笑著伸手道:“不……”

    “用”字還沒出口,手就被班覺貢布擋回來了,班覺貢布將那杯酒連同他的那杯都倒進了一個塑料杯裏麵,然後舉了起來。大家便一起幹了,傅楊河喝了一口自己手裏的,是花茶。

    他和張躍又在那客套了幾句,這才回到了他們那一間,孫雷他們見他和張躍回來,便站了起來:“傅老師,那我們……”

    “去吧。”傅楊河擺擺手,孫雷他們五個便都端著酒杯去隔壁了,傅楊河拉住肖央的手,小聲說:“你別喝。”

    “是茶。”肖央給他看了一下自己的酒杯,傅楊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肖央這才去了。

    肖央從不喝酒,對酒精有點過敏。

    張躍說:“班覺那小子也是會來事,你這麽點傷,怎麽就一點酒不能喝了,這一對比,倒顯得我不夠貼心。”

    趁著那幾個小的都不在,傅楊河便坐正了,嚴肅地對張躍說:“有一點我警告你,以後當著他們幾個的麵,不要胡說八道,感情的事不要當著他們的麵說,你知道我不喜歡。”

    張躍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這頓飯吃到晚上九點半才散場,班覺貢布送走了那些人之後便到了他們這邊。傅楊河問:“咱們也該散了吧?”

    “別急呢,咱們再喝一會。”

    “還喝,你今天喝的可不少了吧?”

    “不跟你喝,跟張老師喝。”

    傅楊河扯住他的胳膊還沒開口,張躍就拉開椅子說:“來來來,我也正想跟班總喝一個。”

    小唐識趣地站起來對傅楊河說:“那我們幾個先回去了。”

    傅楊河點頭:“路上小心點。”

    黃靜晨他們便都站了起來,傅楊河說:“肖央,你沒喝酒,替我盯著他們點,我看今天都喝了不少,別在外頭玩,都回酒店早點睡,明天咱們就回去了。”

    肖央應了一聲,傅楊河一直把他們送到飯館門口這才折回來,見班覺貢布和張躍已經喝開了。

    傅楊河就在一旁坐著玩手機,也不管他們倆都說什麽,這樣又喝到十點,那倆人這才算準備起身了。

    傅楊河卻已經睡著了,被叫醒的時候還驚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說:“喝完了?”

    “你怎麽睡起來了?”張躍問。

    “困了,完了吧?喝完了咱們就走……班覺呢?”

    “結賬去了。”

    傅楊河和張躍從房間裏出來,可能剛眯了一會的原因,一出門覺得外頭特別冷,打了個哆嗦,張躍便把外套脫下來要披在他身上,傅楊河抓住他的胳膊說:“你瘋啦,發燒剛好還敢脫外套?”

    “怎麽,能穿那小子的外套,不能穿我的?”

    “我不冷,你穿著吧,還想挨針?”

    “我穿的厚,你看……”他說著就給他看裏頭穿的衣服,“知道晚上冷,所以出來的時候特意多穿了一件。”

    他說著便把外套披在了傅楊河身上,自己自顧往前走去,那邊班覺貢布已經出來了,傅楊河趕緊把那件外套穿上,朝班覺貢布招了招手,班覺貢布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眼睛映著飯館門口的燈光,幽幽的,也沒說什麽。

    飯館距離酒店並不遠,一路上三個人居然都沒說話,氣氛頗有些詭異。回到酒店傅楊河就去洗澡了。他洗完班覺貢布便進去洗,等到班覺貢布洗完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被窩裏躺著了。

    “這麽困?”班覺貢布爬上床坐著問。

    “唔。”

    班覺貢布便也躺了下來,傅楊河說:“我關燈了?”

    “嗯。”

    “啪嗒”一聲,房間便陷入了黑暗裏麵。大概已經沒有第一夜那麽生分,兩個人離的並不遠,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熱度。班覺貢布問:“張老師他……”

    “嗯?”

    “為什麽不喜歡?”

    傅楊河有些意外,沉默了一會才說:“不是告訴過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麽。”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傅楊河在黑暗中發出輕微的笑聲,過了一會說:“看緣分。”

    班覺貢布便沒有再問他什麽,傅楊河本就很困乏了,他翻身向外,看了一眼窗口皎潔的月光,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他醒的很早,睜開眼睛就發現正對著一張臉,嚇得他一下子就完全清醒過來了,揉了揉眼睛才意識到是班覺貢布。

    班覺貢布還在熟睡之中。他輕輕籲了一口氣,忍不住去看對方。這是他頭一回這麽具體而仔細地觀察班覺的臉。

    他的臉型冷峻硬朗,宛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毛濃密英挺,平日裏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如今合上了,仔細看,右邊臉頰還帶著一點極淡的疤痕。這張臉和骨健筋強的凜凜身軀相得益彰,論皮相真是男人中的極品了。他一眼不眨地看了一會,便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卻看到班覺貢布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睛,眼神還帶著困意,裏頭的精光便變成了柔情,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