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孔家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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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孔家酒樓

    靠窗的雅間視角甚好,正好能看到下頭熱鬧的街道。

    陳文心在那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舍地入席用膳。街麵上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很有意思,兩位大學士還就風土人情和她聊起來了。

    先是陳文心說看街上小販叫賣的物品,此地真是物產豐富。不但有各色當地特產水果,還有河水中產的魚蝦及海中的蝦蟹貝類。

    “此地如此物產,也算得是風水寶地了。”

    陳文心的觀察點叫他們心生佩服,原以為少年女子隻愛脂粉釵環,愛看熱鬧罷了。沒想到,這位勤嬪娘娘在窗邊看了許久,竟然是看這些。

    黃機忙接話,“此地山地起伏,最宜果木種植。京城裏多半的蘋果,都是山東省運輸過去的。”

    “況且有黃河流經,入海口又不遠,所以淡水和海水產物兼而有之。”

    王熙道:“此地販賣海貨,也說明了河運治理初步見效,否則海上商船也不敢駛入此處。”

    他們談著談著,又從貨物談到了當地人的飲食習慣。

    皇上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孔聖人的話在此地影響極深。據昨兒個晚膳看,的確是切得十分齊整。”

    是的,除了那整隻扒雞。

    “口味上倒和京裏差不離,就是海鮮更多了些。”

    對於吃陳文心是觀察得最仔細的。

    皇上和她解釋道:“並非京中少食海鮮,隻是家裏。”

    “家中恐怕海鮮一物傷身,故而少食,以求養身罷了。”

    兩位大學士撚須點頭,看來所言不假。

    陳文心入宮之前,陳家是因為家貧而吃不上。

    後來陳家吃得上了,陳文心已經到宮裏去了,也沒吃上。

    所以,陳文心一直以為,京城裏和皇宮中是一樣的,海鮮很少。

    原來不是海鮮少,是宮裏不給吃啊?

    怪不得呢,她吃來吃去也就是蝦,和幾種常見的魚和貝類。

    皇上竟然說海鮮傷身?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文心忙道:“海鮮豈會傷身呢,夫君瞧瞧外頭這些本地百姓,他們怎麽都生的粗壯高大的?”

    呂宗不識時務地接話道:“夫人所言有理,醫書對此早有記載,海鮮中許多種類,對於壯體健骨都是有好處的。”

    皇上白了他一眼,一副就你話多的表情。

    陳文心瞧瞧一臉委屈的呂宗,這人也實在可憐。好端端的一個太醫院左院判,被皇上帶出來各種嫌棄。

    嫌棄他就別帶他嘛,又想用人家的醫術,又嫌人家醜

    陳文心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皇上他該不會是顏控吧?

    難道皇上說她真誠,單純,善良,那些都是假的?難道他寵愛自己的根本原因,是因為臉嗎

    陳文心的所有性格特質都是她自己的,她從未刻意去模仿過原來那個陳文心。

    唯獨這張臉。

    想到這裏,她也無心再和皇上說海鮮這回事了。

    皇上見她忽然情緒低落起來,便哄她道:“好了好了,回到家裏,朕吩咐膳房多進些你喜歡的海鮮便是了。”

    陳文心狐疑地盯了皇上一眼。

    她得找個機會驗證一下,皇上到底是不是就看中她的臉而已

    掌櫃的親自跟著小二來上菜,他對於貴客,一向是這樣親自招待的。

    見著桌上擺放著的整套整套精致的銀餐具,他越發確信眼前這些人的身份必然非同尋常。

    李德全將銀針插入每一道菜品之中,然後觀察銀針的色澤。針不變色,他就檢查下一道菜。

    然後小李子將李德全用銀針查過的菜肴試吃過,待一會子身體無恙,這才能夾到皇上的銀碗中。

    碗筷皆不變色,皇上才能將菜送入口中。

    掌櫃的看了這一套做法,眼睛都直了。

    他可從來沒見過什麽人,用膳是這樣小心仔細的。

    饒是他知道飯菜中不可能有毒,還是看得額上沁出了汗。

    等到李德全他們檢查過所有菜肴的安全性,眾人已是饑腸轆轆。掌櫃和小二在旁邊伺候,他們也不便多禮,和皇上告了罪就開始用膳了。

    掌櫃的站在一旁伺候,一邊給眾人介紹桌上的菜品。

    “此菜名湯爆雙脆,請眾位老爺夫人先嚐這道,豬肚頭和雞胗久燙可就不脆了。”

    皇上對李德全點點頭。

    等李德全給皇上夾了一筷子後,眾人也都夾了這道菜。

    “這碟子裏的是什麽醬?聞著倒有些鮮味兒。”

    陳文心夾起一朵切得和花兒似的豬肚頭,在那碟子裏沾了一下。

    她進了雅間已經褪下了麵紗,叫掌櫃的不敢看,眼睛都垂到了鞋底去了。

    “回夫人,這是本地特產,名叫鹵蝦油。是取鮮蝦蝦油與鹵汁兒兌的,味道鹹鮮。也不知幾位貴客從京城來,吃不吃得慣這個。”

    陳文心把沾著鹵蝦油的豬肚頭放入口中,咀嚼了一番。口中爽脆鹹鮮,真叫人吃不出這竟然是普普通通的豬肚頭。

    “這味道甚好。”

    陳文心一麵誇讚,一麵看皇上。

    隻見皇上的麵色有些古怪,似乎吃到了什麽異樣的東西。

    皇上猶豫不決,他嘴裏這個是什麽東西,該不該吐出來?

    當著眾人的麵,吐出來好像有些不雅。不吐出來的話,萬一吃到什麽怪物怎麽辦?

    陳文心解下了衣襟上的絲帕,遞給皇上,“什麽東西?快吐出來。”

    皇上皺了皺眉頭,將口中異物吐在了帕子上。

    那是一片小小的,略有些發紅的甲殼狀的東西。

    “是蝦殼罷?”

    陳文心愛吃蝦,一見著這東西就認出來了。

    李德全把那帕子托著給孔掌櫃看,掌櫃的訕訕一笑,尷尬道:“這一定是剝蝦油的時候,不小心帶進去了”

    還好隻是一小片蝦殼,若是些什麽其他的異物,比如頭發指甲類的。叫皇上吃到了口中,恐怕這家酒樓從此再也開不下去了。

    “不妨事。隻是汙了你的帕子。”

    陳文心係在衣裳上的絲帕都是她心愛之物,還是條條跟她的衣裳配好顏色花樣的。

    譬如這條鬆鶴延年絲帕,就是配她今兒這件橘紅色繡仙鶴紋上襦的。

    “有什麽要緊?”

    陳文心毫不在意地衝他一笑。

    眾人隻覺這勤嬪娘娘對皇上說話毫不恭敬,皇上待她也絲毫不拿架子。

    他二人看起來,不像皇上和妃嬪,反而真的像是一對民間夫婦。

    也不知這是他二人的常態呢,還是在宮外特意如此,以掩人耳目?

    隻有陳文義毫不驚訝,淡定地品著菜肴。

    外頭的街道傳來爭吵之聲,陳文義放下筷子,當先轉到窗邊觀察著樓下的動靜。

    “怎麽回事?”

    陳文義眸子微眯,抿著唇不語。

    他與樓下安插的兵士打了幾個手勢,後者也回複了他,他這才轉過身來和皇上稟報。

    “好像是官府的衙役和小販起了爭執。”

    掌櫃和小二還在,陳文義顯然沒有把話說完整。

    李德全正要讓那掌櫃退下,隻見掌櫃慌張道:“作孽哦,又來了!”

    便急匆匆地跑下樓去了。

    掌櫃的跑得莫名其妙,眾人更是起了好奇心。

    “蘭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眾人都起身到窗邊看,見十幾個身著本地縣衙差役服色的男子,在推搡路邊的攤販。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正跪在地上撿果子,他的竹筐裏蘋果橘子滾得滿地都是。

    也有收拾了東西想跑的攤販,被差役們拎著衣領,像老鷹捉小雞一樣地拖回去了。

    隻聽得差役口中還凶惡地大聲嚷嚷著,交例銀什麽的。

    陳文義拱手道:“老爺,按照本州府的例律,此路為主街。主街嚴禁擺攤設點,販賣貨物。”

    原來是這些小販違反了例律,差役在執法啊。

    眾人鬆了一口氣,瞧見那些差役凶惡的模樣,還以為是在欺壓百姓呢。

    李德全道:“既是如此,老爺還是接著用膳吧?”

    陳文心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此地民風是有多彪悍,竟敢違抗差役執法?

    自古民弱官強,這些小販的反應,並不符合違法應有的表現。

    “老爺您瞧!”

    陳文心嚇得捂住了嘴,“那個便服男子把老人家打出血來了!”

    差役們辦事,領頭的卻是一個便服男子。那男子十分蠻橫,不知那撿果子的老者說了什麽,就一掌打在老者麵上。

    那老者整個人仰麵倒地,滿麵是血。

    陳文心用期盼的目光看著皇上,李德全麵露為難。

    他知道陳文心的意思是希望皇上去管管這事,可皇上是微服出巡,尤其在德州這一地並沒有通知官衙或是驛站。

    去管這樣無關緊要的閑事,若是傷著了皇上可怎麽好?

    皇上略一思索,當機立斷,“咱們下去瞧瞧。蘭襄,保護好夫人和幾位先生。”

    陳文心是柔弱女子,呂宗和王熙黃機三位都是文官。真要遇著什麽事兒,他們也是手無縛雞之力。

    別說陳文心看不下去,他身為君王,豈能對自己的子民受難視而不見呢?

    何況,他相信陳文義和京城帶出來的精銳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