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打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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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打砸

    一行人下了樓,見那仰麵躺倒在地上的老者腦後一片血跡,從他頭部一直延伸到街麵上。

    那便服男子嫌惡地跳腳,站到了遠一些的距離,生怕那血跡沾到他的鞋。

    “一個都別想跑,今兒在這賣貨物的都得把例銀交上來!否則別想從我唐三爺手底下溜走!”

    隻見一個頭戴瓜皮帽的身影走過去,給了那自稱唐三爺的人一小錠銀子。

    小李子眼尖,“那不是孔掌櫃嗎?”

    “孔掌櫃是有鋪麵的人,怎的還要交這例銀?”

    主街禁止擺攤設點,孔家酒樓這麽大的鋪麵,也算是擺攤不成?

    隻見那孔掌櫃苦著臉走回來了,看到眾人都站在樓下,也有些驚訝。

    “掌櫃的,您怎的也去交例銀了?”

    “諸位貴客有所不知”孔掌櫃歎了一口氣,“凡是這條街上的商賈貨販,隻要有買賣,統統要交這例銀。我這酒樓占地大了些,一月足足要交五兩銀子呐!”

    這倒奇了,禁止擺攤,應該把商販趕走才對。難道交了銀子,就不違反律例了?

    “既然此地禁止買賣,掌櫃的怎麽挑了這麽個地方開酒樓?”

    皇上一挑眉,問到了問題的關鍵。

    “這條街禁止買賣,又到哪裏做買賣去呢?官府原先劃定的集市,兩年前被黃河修堤征用了。”

    “等這堤壩修好了,雖然不鬧洪水了,可是商販們也沒了地方買賣。”

    “洪水一發,原先靠近河岸的百姓都遷到這一頭來了。不在這裏做買賣,還能去哪呢?”

    “偏又說禁止在主街買賣,那唐扒皮是縣令大人的小舅子。隔三差五就要帶差役來鬧一出,讓沒交例銀的小販交上。一月一兩銀子呦,他們哪裏拿得出來?回回都要傷人啊!”

    孔掌櫃想必也是心有不滿很久了,對著他們這些外來人就倒起了苦水。

    對於這些小攤販而言,一兩銀子或許就是辛苦一月才能賺到的所有銀錢。他們哪裏肯白白地交出去?

    “此事實乃當地官府之過,既征用了市集,就應該劃出新的市集來供買賣之用。”

    陳文心想的什麽,口中就直接說出來了。

    嚇得孔掌櫃連忙往身後看,生怕被人聽見,“夫人快別這樣說,我們縣令大人還是賢良的,就是他這小舅子”

    陳文心嗤之以鼻,“我若一劍刺中那唐三,我也是賢良的,隻不過是劍罪惡罷了。”

    這唐三不過是縣令手中的一把劍,若是沒有他的默許,唐三哪來的底氣這樣大張旗鼓。

    哪怕唐三的行為縣令不知道,但是德州兩年來都沒有劃定新的市集範圍,這事他總知道吧?

    眾人都聽懂了她這話的諷刺意味,皇上更是吃驚。

    他隻知陳文心善良,還不知她竟這般嫉惡如仇。

    陳文心一拉皇上的胳膊,兩人就往人群中走去,眾人連忙護擁在前後。

    眼看他們是要管閑事了,孔掌櫃勸也勸不住,隻能站在酒樓廊下踮著腳看。

    陳文心重新戴上了麵紗,她看地上的老者已經不動彈了,便給呂宗使了一個眼色。

    呂宗這回不再等皇上示下了,迅速靠過去蹲身一切老者的脈搏,“還有氣兒,就是弱了些。”

    那唐三見這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對華服男女走來,男子氣度高貴,女子風華絕代。一時有些驚愕。

    見呂宗在給地上的老者切脈,不耐煩道:“別在這看熱鬧,往邊上走。”

    呂宗沒搭理他,抬頭問周圍的小販,“誰認識這老人家?得趕緊把他送回家裏歇息去。”

    一個未留頭的小少年見他們人多,壯著膽子道:“是俺家隔壁的吳老漢噻,他兒子是賣易頭餅的!”

    唐三皺著眉看向他們,“幾位是外地人吧?這些小販犯了本州律法,我們是縣衙的人。你們快走吧,別妨礙公差。”

    他還是有些眼力的,知道這些人的樣子看起來不是普通百姓。

    皇上見此人粗魯,不想和他說話,王熙就站了出來,“請問這些小販犯的是哪條律法?”

    “占用地方主街買賣。”

    “那請問此處用於買賣擺攤的市集所在何處?”

    唐三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總不能回答沒有市集吧?

    “羅嗦什麽,還不快點走開,當心治你們一個妨礙公差的罪,關進縣衙先打五十大板再說!”

    道理說不過,這唐三就開始威脅恐嚇了。怪不得孔掌櫃方才,叫他作唐扒皮。

    陳文心厭惡地轉過了眼,隻去看地上那被打傷的老者。

    陳文義的手下已經幫著呂宗把他挪到了邊上,正在包紮他的傷口。

    “既無市集,又不許人買賣。還收取一月一兩銀子的高價,大清哪條律例有這樣的說法?還是此地縣衙,借機榨取民脂民膏?”

    王熙不愧是大學士,說起話來條理清晰,邏輯嚴謹,說得那唐三無言以對。

    邊上被轄治的小販仿佛得到鼓勵一般,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就是啊,一月一兩銀子,那是俺們全家四口的口糧呐!”

    “是官府治河占用了市集,俺們換個地方買賣,就來又打又搶的,非要收銀子!”

    這事還涉及了皇上的治河舉措,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那唐三還從未被人這樣頂過,氣得就要抬手打人。

    王熙年近五十,又是文官,要是挨這一下,恐怕也要和地上的老者一個下場。

    站在王熙身邊護衛的一個兵士往前一跨,擋在王熙麵前,腰間大刀半出鞘。

    唐三腳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

    他打量這些穿著一色青衣的兵士,他們看起來訓練有素。真的衝突起來,他討不到好。

    “我奉勸你們一句,我姐夫是本地縣令,我的話就是他的話。你們今兒非要妨礙公差,我可就要調本地甲兵來抓捕你們了!”

    大清朝地方實行軍政分離製度,政務由縣令管理,軍務由縣尉管理。

    唐三把調甲兵說的這樣輕鬆,也不知本地是縣尉和縣令沆瀣一氣,搜刮民脂民膏。還是唐三隨口胡說,想要嚇唬他們?

    “何必調甲兵?”

    皇上走出兵士的重重擁護,笑道:“我們現在就可以跟你去縣衙走一趟。”

    治河原是造福天下萬民的好事,被這些貪官酷吏鬧得,倒成了壞事。

    索性修堤之事他交由靳輔親辦,若是撥銀子下去讓地方自行修築,隻怕一到夏訊,又是堤毀人亡啊!

    他倒要親自見見本地縣令,瞧瞧他到底是個什麽人物。

    “不好啦,甲兵來啦!鄉親們快跑啊!”

    一個粗獷的嗓音在人群中大喊著,一眾小販趁亂奔散逃跑,場麵一下子混亂了起來。

    “護駕,護駕!”

    李德全尖聲高喊起來,唯恐有人要對皇上不利。

    所幸護在外圍的兵士強壯,並沒有被人群衝散,皇上和陳文心他們在裏頭自然也無事。

    皇上一直將她護在懷裏,唯恐有人趁亂生事。

    最慘的就是在邊上給那老漢包紮的呂宗,他身邊的兩個兵士,都按照他的意思擋在外頭不讓人踩到受傷的老者。

    那兩個兵士護著地上的老者,呂宗反而被人推搡得頭發都亂了。

    皇上見他須發皆亂,還一臉忐忑生怕皇上斥責他禦前失儀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小李子,快替呂先生整整鞭子吧。”

    那唐三也被洶湧的人群推搡到了角落,見著武吏帶德州的甲兵前來,忙上前囂張道:

    “你們來得正好,就是這群人在這裏妨礙公差。那些小販全都跑了,今天還沒收著幾個錢呢!”

    說著毫不客氣地指著他們。

    那武吏看向皇上這一行人,一眼便看出青衣兵士們的訓練有素。

    這是德州地方兵屯的甲兵,萬萬比不上的。

    能讓這樣的一群兵士護衛,他們又是什麽人呢?

    那武吏細看著被眾人擁護在中間的男子,那不怒自威的氣度,叫他不由得心驚。

    他身邊,站著一個麵覆白紗的美人。看模樣不像是尋常侍妾,倒像是正經大家夫人。

    是怎樣的有恃無恐,才會帶著這樣一個女子,還敢阻攔當地官差?

    那武吏上前拱手道:“敢問各位是什麽人?”

    這武吏一看就比唐三那草包聰明多了,還知道先問問他們的身份。

    皇上對著陳文義示意了一下他身邊的餘傑。

    陳文義會意地一點頭,麵上帶著笑意把餘傑推了出去。

    那武吏隻見一個護衛模樣的青衣男子,被他身後拱衛之人一推,便上前對他掏出了腰牌。

    那腰牌對於地方兵屯的武吏而言,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那是綠營千總的腰牌,正六品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