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柳嵐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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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四章柳嵐招供

    柳嵐等人被押解到揚州府衙的牢房,陳文義留了一個心眼,將他們分開關押。

    方方正正的牢房,地上鋪著稻草的床鋪,牆角放著木桶。

    除此以外,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

    鋼鐵製的柵欄嚴密堅固,上麵掛著一把黃銅大鎖。

    透過那柵欄,隱約可見稻草上坐著一個囚服男子。

    那人正是柳嵐。

    從昨夜被押解進入府衙大牢,他保持著這個姿勢,整整坐了一夜。

    兩個在門外走過的差役看了他一眼,“這逆賊是不是瘋了,坐了一晚上了。我巡邏了三次,每次過來他都是這個姿勢。”

    另一個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不屑道:“這些謀逆的人啊,腦子都有點問題。大清朝都建了多少年啦,還反清複明呐?”

    鐵柵欄中的柳嵐聞言,幾不可聞地勾唇一笑。

    他的胳膊上留著一道長長的刀疤,血跡汙染了囚服。

    他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痛,一向冷厲的目光中,帶著淒涼的笑意。

    年少時他曾聽過,十年一覺揚州夢。

    揚州是繁花似錦,車水馬龍的繁華之地。

    越是繁華的地方,內裏蘊藏的汙濁就越多。

    什麽官場陰謀,什麽爭權奪利。

    所以他選擇帶著自己的親生妹妹和一眾兄弟,來到揚州潛伏。

    三年,這三年裏他的手沾染了多少鮮血,多少次死裏逃生。

    他以為以後的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刀尖舔血。

    沒想到康熙南巡,竟然來到揚州,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一旦康熙被刺,滿清朝廷必然大亂。

    而後刺殺失敗,他帶走了陳文心。

    本以為她是康熙的近侍,想當場把她丟到河中,任她自生自滅。

    紅柳卻告訴他,她是女兒身,可能就是宿遷百姓稱頌的勤嬪娘娘。

    她不諳水性,在水中已經昏厥。

    假如他們把她丟在河水中自生自滅,她無疑死路一條。

    這個女子身為漢人,竟然舍命救康熙。若不是看在她對漢人百姓有愛護之心,柳嵐如何能容她?

    而後他漸漸陷落在她的剛烈、無助、天真,她的一顰一笑,不知何時起已經牽動了自己的心。

    他下定決心放棄繼續刺殺,帶她回南明。

    他以為,她是真的放棄了離開,原意跟他走。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為了迷惑自己的障眼法。

    一夜之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

    他的兄弟,他在揚州三年的精心謀劃,他的妹妹,和他自己的性命。

    秦淮河裏流著血,他十三個弟兄的生命。

    白日裏他們還歡歡喜喜地收拾行李,說著回到南明要吃什麽,要玩什麽。

    他們在揚州謀事,刀尖舔血,好不容易活到今天。

    再有一天,一天。

    他們就可以離開揚州,回到南明去。

    那裏有自己的親人,有熟悉的鄉音。

    如今,那些說說笑笑的兄弟,已經盡數葬身秦淮河。

    縱然以身相殉,他也無法補救自己的錯。

    這一切都怪他,怪他色迷心竅,誤信陳文心

    他想到那個麵容蒼白,卻笑如嬌花的女子。

    原以為是天真善良,原來。

    不過是後宮女子最擅長的心機。

    他輕哼一聲,門外的看向他。

    “我有一宗大事要交代,必須要你們皇帝來,否則我絕不會說。”

    那兩個差役對視一眼,此人是南明逆賊的頭目,或許真的有什麽大事要交代。

    雖說皇上不一定會見,他們還是應當通傳知府大人此事的。

    皇上聽說柳嵐有要事指明要麵見他,微蹙著眉思索著。

    揚州知府拱手道:“皇上萬金之軀,豈是那逆賊想見就見的。皇上若不想去見,微臣一定代皇上把他嘴裏的話查清。”

    或許,那些話正是不能讓皇上以外的人聽到,才指明要告訴他一個

    他眸子微眯,目光晦暗不明。

    “不,朕親自去。”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

    柳嵐僵硬的身軀轉過來,隻見皇上身著便服,身後跟著幾個差役。

    那幾個差役在他身後放下了一座靠椅,而後退出了此處,到走廊盡頭守著。

    柳嵐的嘴角微微勾起。

    “勞皇上大駕至牢房這等汙穢之地,草民真是萬分榮幸。”

    他話中帶著諷刺的意味,皇上坐在椅上,隻是看他。

    這人看起來十分健壯勇武,英氣勃勃。想來那夜在最前的殺手,便是他了。

    皇上道:“你要見朕,朕已來了,說罷。”

    他反問道:“皇上為何屏退左右,難道是怕我說出什麽不齒於世的事?”

    不齒於世這四個字,讓皇上眯起了眸子。

    “你在暗示朕什麽?”

    他笑了,“不是暗示,既然皇上已經大駕光臨,我自然要把話說明。”

    “我自知進了這牢房就再也出不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有勤嬪娘娘幾日幾夜相伴,也算得上是此生無憾。”

    皇上冷笑道:“若果然如你所說,你該謝謝她才是。為何又要把這話告訴朕,讓朕為難她呢?”

    柳嵐故作驚訝道:“怎麽,勤嬪娘娘沒告訴皇上嗎?我以為皇上是知道的,正想自己坦白,以免死無全屍。”

    皇上道:“恐怕是她設計讓你去製珍珠衣,暴露了行蹤。你怨她害死了你的一眾手下,還有你。所以有意在朕麵前誣陷她的清白。”

    柳嵐反問道:“皇上以為我為何要為她製珍珠衣?若非肌膚之親,我怎會待她如此之好”

    皇上厲聲道:“以勤嬪之美貌,哪個男子不動心?若是因為你的癡心妄想,就能斷定她並非清白,那對她癡心妄想的人也多了!”

    皇上這話聽起來是絲毫不相信柳嵐的話,可他的嚴厲辭色,反而暴露出了心底的某些想法。

    他若真是一點懷疑也無,何必動怒?

    柳嵐念及此反而笑將起來,“娘娘可真是草民一生所見,最美貌的女子。她就住在我屋子裏,我日日夜夜看著她,又如何忍得住不碰”

    “住口!”

    皇上冷聲道:“就憑你一個逆賊的話,你以為朕會受你擺布,懷疑勤嬪?從你的嘴裏,不配說她!”

    “來人!”

    差役們快速趕來,恭聽吩咐。

    “堵住他的嘴,叫這逆賊,不可再妖言惑眾。”

    無論他所說的是真是假,這流言一旦傳出去,於皇上或是陳文心的顏麵都有損。

    柳嵐但笑看他,絲毫不懼。

    他的眸中,帶著一種必死的決心,和坦然無憾。

    皇上又想起他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有勤嬪娘娘幾日幾夜相伴

    他一拂袖,大步向外走去。

    李德全不知道那逆賊和皇上說了什麽,皇上走出大牢時麵色鐵青。

    是什麽事讓皇上如此動怒?

    皇上一生氣的時候,也隻有勤嬪娘娘勸得住她。

    他道:“皇上,勤嬪娘娘剛睡醒,您是不是去瞧瞧她?”

    皇上怒瞪了他一眼,嚇得李德全忙低下頭。

    他,有說錯什麽嗎?

    難道皇上生氣的原因,和勤嬪娘娘有關?

    這個想法叫李德全十分驚慌,他正想說些什麽補救,隻聽得皇上歎了一口氣。

    “去勤嬪那兒吧。”

    他住在府衙內院的正屋,陳文心住在東廂房。

    步子一轉從東廂房進去,隻見她正躺在床上,手上捧著一本治河經略。

    “病還沒好,怎麽看起這個來?”

    皇上坐在床邊,把她那本書拿過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

    她笑道:“偷偷拿玄燁的書了,你生氣不生氣?”

    她笑的時侯,一張潔白如雪的麵容仿佛在發光。

    病中的她尚且如此迷人,何況平時呢?

    他勉強笑道:“怎會。你有這份心,是百姓之福。”

    他又對身後道:“你們都出去吧,朕和勤嬪有話說。”

    屋裏除了他二人,就是白露和李德全。

    白露是她的心腹,李德全是皇上的心腹。有什麽事,是連他們都不能聽的呢?

    陳文心疑惑道:“玄燁”

    皇上正色道:“朕想問你一件事,隻要你如實回答,朕絕不追究。”

    她點點頭,又反問道:“我什麽時候瞞過你事情?”

    此話不假,她的確一向是對自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這事不同。

    她也許會害怕自己非清白之軀而遭厭棄,所以絕口不提這件事。

    他眉頭深鎖,仿佛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你實話告訴朕,那個柳嵐,他為何要在臨走之前特意替你製一件珍珠衣?”

    她愣愣地看著皇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昨夜,他看見她身上的衣裳麵色便不自在。

    假如他相信自己,見著那衣裳應該會很高興,會誇讚她聰明。

    他這樣的反應,隻能說明,他在懷疑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