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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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迎回

    樹林裏埋伏的有上百精銳兵士,南明之人不過十數個。

    這不是一場對戰,而是單方麵的屠殺。

    最後,柳嵐和紅柳等共五人被生擒,其餘均因頑抗被殺。

    陳文義把善後之事都交給了餘傑,他陪陳文心乘馬車回到皇上所在的府衙。

    她似乎病還沒好,實在不宜騎馬勞頓。

    陳文心問他,“他們會死嗎?”

    陳文義點點頭,“他們要的是皇上的命,是為君者最不能容忍的。在皇上眼中,他們是逆賊。”

    “按大清例律,謀逆作亂者,斬!”

    他何嚐看不出,陳文心眼底的猶豫。

    正因為她的猶豫,所以他不能給她半句委婉之詞,讓她留有希望。

    “可是,在船上,紅柳他們待我挺好的。他們也並沒有想殺我”

    她始終不忍,他們是因為自己而被抓被殺的。

    說到底,他們有什麽錯?

    以她現代人的眼光去看,南明或是滿清,沒有孰對孰錯。

    滿清是中原的異族,若是柳嵐他們青史留名,也是民族英雄。

    皇上也沒有錯,他勤政愛民,他要殺死反叛自己的逆賊是理所應當。

    那到底,是什麽錯了?

    她掩嘴咳嗽了兩聲。

    陳文義替她順著背,“這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罷了。在皇上麵前,還是別說了。”

    一個嬪妃被歹人擄去了數日,皇上還能相信她的清白嗎?

    離開之前,他便察覺到了皇上的猜忌。

    他看著陳文心身上的衣裳,道:“多虧了這件衣裳,我才能找到你。你是怎樣讓他去買這件衣裳的?”

    陳文心眉頭微蹙,“他對我有意,想帶我回南明。”

    陳文義看她麵色,不像是受過委屈的,這才放心下來。

    若是那柳嵐敢輕薄於她,必要他碎屍萬段。

    她明白陳文義的擔憂,道:“你放心,我很好。他們這些人雖謀逆,卻不是大奸大惡之徒。”

    這話說得也對,隻看那夜畫舫之上他們所為,便可見一斑。

    陳文義道:“既然如此,我會請求皇上,給他們一個全屍。”

    在殺他們之前,必然是要嚴刑審問一番,以防蘇浙一帶,還有他們的同黨。

    二哥說得對。

    單憑謀逆一項,柳嵐他們是必死無疑的。

    她若是為這些人求情,不但會寒了皇上的心,也會讓皇上誤會她和柳嵐之間

    陳文心把頭靠在了馬車車壁上。

    如何抉擇,她分得清楚。

    陳文義把手覆在她額上,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二哥帶你去蘇州看園子,吃鬆鼠桂魚。”

    早在高郵之時,陳文心就嚷著要去蘇州。

    都說蘇州園林天下一絕,她早就想看看了。

    皇上還說,要是她喜歡蘇州的哪座園子,就叫黃機畫下來。

    帶回京城去,在京裏也造一個這樣的園子給她玩。

    除了園林,她最喜歡的就是蘇州的幾道著名的美食。

    陳文心揉了揉鼻子,帶著鼻音奶聲奶氣道:“還有陽澄湖大閘蟹,太湖銀魚,桂花栗子”

    馬車在揚州府衙下停下,白露、白霜早就侯在門口,見著陳文義馬車上的燈火,忙迎上前。

    陳文義親手將她抱下車來,生怕她病體虛弱而腳步不穩摔倒。

    小李子早就飛一般地奔進內院,去通報皇上了。

    白露攙扶著她,見她麵色蒼白,便讓她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

    她笑道:“哪有這麽嬌氣,我的病已快好了。”

    確實是快好了,隻是她近日擔驚受怕,憂思過深,所以麵色難看了些。

    兩個丫頭左右攙扶著她,往府衙內院走去。

    陳文義跟在她身後,慢慢地走著。

    皇上在內院正屋之中,聽得小李子的通報便快步走出。

    為了尋找陳文心,方便來往的兵士匯報消息,這院子裏燈火通明。

    隻見陳文心從院門外走進來,她麵色蒼白,唇無血色,見著他便露出了一個笑容。

    “念念!”

    皇上見她似乎還在病中,忙喚小李子,“傳呂宗,快傳!”

    他很想抱住她,卻一眼看見了她身上鮮紅的珍珠衣。

    他的目光遲疑了一瞬。

    隻這一瞬,陳文心愣了愣,陳文義也皺起了眉頭。

    說時遲,那時快,三人的神色又瞬間恢複如常。

    有什麽微妙的情緒傳染開來,彼此心知,又假裝不知。

    夜色如水,哪怕點再多燭火,也是闌珊斑駁。

    這闌珊中,藏著多少晦暗不明的心思。

    皇上牽住她的手,道:“快先進屋歇著。”

    白露打來熱水給她擦臉洗手,她把頭發解散了,順手又把外裳脫下來交給了白露。

    既然皇上不樂意看見,她何必還穿著礙他的眼。

    床前隔著一道紗簾,她的手從紗簾之中探出,搭在一隻上好的金絲腕枕上。

    呂宗為她切脈,問道:“娘娘是否麵色蒼白,嘴唇失血,雙眼疲倦?”

    麵色確實如此,雙眼是否疲倦,這是旁人不一定看得準的。

    白露掀開一角簾子看她,她點了點頭。

    白露又對呂宗一點頭,呂宗便收了手。

    “娘娘這是風寒的後遺症,加之憂慮多思,夜間少眠。所以身子虛弱,要靜心調養。”

    風寒是在夜間的河水中長時間浸泡而成,憂慮多思、夜間少眠,是她擔驚受怕無法安睡吧?

    皇上略微舒了一口氣,“你替娘娘開藥罷。”

    他走到床邊,掀開紗簾一角。

    她已解了發,更了衣,屋中還有其他人在,不便把簾子都掀開讓她這樣見人。

    所以皇上隻掀了一角,看了看她的麵色,道:“這些天你吃了不少苦,先歇息,一切等你睡醒再說。”

    她已經連續多日,沒有睡過好覺了。

    她點點頭,雙眸中露出了倦意。

    皇上把簾子放下,除了白露白霜外,眾人都走出了這間屋子。

    皇上走到她屋外,略躊躇了一回,想著有些問題是不是應該早點問她。

    問,怕她傷心,於養病無益。

    不問,他心裏堵著,無法入眠。

    “那些逆賊現在何處?”

    他壓低了聲音問陳文義,後者拱手道:“當場擊殺十三人,生擒五人。五人中有那個頭目珍珠商人,還有那夜彈琵琶的紅柳。”

    聽見那個珍珠商人還活著,皇上微微皺眉。

    “念念在他們手上那些人是如何對待她?回來的路上,她可有說麽?”

    陳文義抬頭看了皇上一眼,他明白皇上在意的是什麽。

    “皇上不必擔心,念念在船上,一直是由紅柳照顧的。”

    “那些逆賊雖是叛逆,卻也有幾分仁義,他們知道念念在宿遷賑濟災民的事情,都對她敬重有加。”

    他這樣一說,皇上的神色終於好看了起來。

    “嚴加審問那些逆賊,查清楚他們是否還有同黨,還有其他南明餘孽的所在。”

    “是。”

    陳文義笑道:“念念一切平安,這點風寒很快就會好的。皇上近日勞累了,也快去歇息罷。”

    皇上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多虧了你在,念念才能平安無事。你也快些回去休息,這幾日辛苦你了。”

    待皇上走後,陳文義斂起了笑容。

    他沒有如皇上所說回房休息,而是在陳文心的寢室門外,背靠著牆坐了下來。

    呂宗說她是憂慮多思,夜間少眠。

    那絕對不止是害怕而已。

    她必然用盡心思,才能得到那些南明之人的信任。

    能放心帶她回南明,能為她買珍珠衣,能讓她公然走到船的甲板上,能讓她帶著紅柳走進樹林

    她是怎樣在夜間睜大了眼,聽著屋外的動靜,想著如何給他們報信。

    她是怎樣每做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精心謀劃,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所想。

    這些,他仿佛都能看得見。

    她入宮後,皇上庇佑,她一帆風順。

    哪怕入宮前家中貧寒,她也是全家最寵愛的掌上明珠。

    她這一生,何嚐受過這樣的委屈。

    陳文義聽著屋內的動靜,靜夜之中,所有的聲響都顯得十分清晰。

    他聽見,她在床上不自覺地翻來覆去。

    聽見她似乎做了噩夢,夢裏還細聲急促地喊著“皇上”和“二哥”。

    他正想把她從噩夢中喊醒,已經聽見她從床上坐起,床板發出的一聲吱呀。

    “念念。”

    他隔著窗輕聲喚她,道:“二哥就在你窗子底下守著你,你安心睡,別怕,啊。”

    聽見他的聲音,陳文心隻覺得四周都安全了起來。

    沒有夢中漆黑幽冷的河水,沒有令她需要提防的南明之人。

    二哥在,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