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氣急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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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章氣急攻心

    玉常在今日句句都衝著陳文心來,再眼拙的人也看出來了其中端倪。

    新寵打壓舊寵,來穩固自己的地位,這真是宮中再常見不過的戲碼了。

    勤嬪的性子是宮中諸人皆知的,她待人友善,但不喜在人群中擁擠熱鬧。

    況且她隻站在離眾人一步遠的外側罷了,硬給她安一個覺得皇上字寫得不好的罪名,也太勉強了。

    玉常在的位分比她低上許多,明知對方有意挑釁,她真的很想不回答她的話。

    回答她,是在跌自己的份。

    不回答?

    皇上和嬪妃們都看著呢,為了一時意氣給人留下話柄,那才不值。

    她淡淡道:“本宮曾在乾清宮隨皇上學習過書法,對於皇上的字看得比諸位多些。所以退後一些,把位置讓給各位看。”

    她至今還擁有隨時出入乾清宮的權力,皇上並沒有取消她這個特權。

    隻是她不願意去罷了。

    眾人聽罷深以為然,勤嬪和四阿哥同在乾清宮習字之事眾人皆知,當初還鬧出過一次小小的立儲風波。

    德嬪便道:“玉常在是新進宮的,不知道這事也是尋常。”

    玉常在麵色淡淡的,似乎有些尷尬。

    “是嘛,我的確並不知此事。”

    這就是她身邊用蒙古宮女的壞處,她對於宮中許多消息是不靈通的。

    自己的宮女也是新來的,她們漢話都不怎麽通。

    不能像旁人的宮女一樣,給主子傳遞這宮裏的小道消息。

    陳文心麵目冷然,朝向前方,眸子卻避開眾人,落在那個壽字上。

    這個字,寫的真醜。

    不是醜在形體,而是醜在內勁。

    皇上自己心裏一定很不滿意,隻是當著眾人的麵不好承認,承認他方才心不在焉。

    所以嬪妃們誇讚他的字,並不會讓他覺得高興,反而是一股子悶氣。

    若換了平時,她會直言,皇上這字的確不怎麽樣。

    今時今日她若直言,皇上恐怕不會認為她是率直,隻會認為她忤逆。

    罷了,她隻求不惹事而已。

    沒想到玉常在還是不依不饒,“我瞧勤嬪娘娘似乎麵有不豫之色,還以為娘娘是不忿於見著皇上寵愛他人呢。”

    這話說的太過露骨,惠妃都不禁皺了眉頭。

    皇上從始至終沒有阻止過玉常在的話,玉常在位分低微,若不是有皇上的示意,哪敢這樣處處針對勤嬪?

    看來勤嬪不單純是失寵啊,這其中真的有內情

    陳文心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玉常在抬起下巴,挽著皇上的手臂,那副驕傲的模樣絲毫不見從前的卑微。

    她很聰明,在她得寵之前沒有一個人看得出她有這樣的心機,這樣的惡劣。

    新歡舊愛,當著皇上的麵,互不相讓。

    兩人這一對視,火花四濺。

    玉常在一次次地挑釁,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本宮向來這般神色,玉常在大約不懂宮中規矩?本宮身為嬪位是不必對常在笑顏相待的。”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卻是事實。

    自來隻有下者媚笑侍上,玉常在有什麽資格要陳文心笑著麵對她?

    玉常在委屈地一拉皇上的胳膊,“臣妾是位分低微,還不是覺著勤嬪娘娘對皇上也沒個笑臉,未免不敬麽?”

    陳文心看著皇上,他聽了玉常在這話,眉頭一簇,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胳膊從玉常在懷裏拿出。

    倘若皇上還顧念半點和她往日的情分,就不會任由玉常在這樣次次挑釁她。

    誰是誰非,這殿中諸人都看得清楚,皇上會看不清嗎?

    她就要看看,皇上還是要略過此事不提,成全彼此的體麵。

    還是

    執意是非不分,偏幫玉常在。

    皇上抬頭看她。

    玉常在一次次挑釁,終於讓她脫下了淡然的麵具。

    她一向不是心思深沉的人,有什麽就說什麽。能忍得住一次兩次已屬不易,哪裏忍得了三次四次?

    沉默片刻,皇上終於開了口。

    “勤嬪,你是對朕心有不滿,所以不笑嗎?”

    這是皇上第一次稱呼她為勤嬪,第一次用這麽陌生的口氣。

    因為他寵愛玉常在,所以縱容玉常在對她的挑釁。

    為了給玉常在樹立威信,所以拿她來開刀麽?

    她竟然淪落為,給別的嬪妃鋪路的墊腳石了。

    那日在宿遷縣城,她曾對在城門被丈夫拋棄的歐陽氏說過,“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如今又印證在她和皇上之間了。

    就為了一個區區向明,皇上可以待她絕情若斯。

    那隻能說明這情,一開始就沒有多少。

    她淒慘地啟唇一笑,貝齒輕啟,“怎會呢?臣妾見著皇上,自然會笑的。”

    她笑得比哭還難看,一雙眸子裏含著淚水,還執意笑著。

    這一瞬間,皇上後悔萬分。

    他忽然很想告訴她,這一切其實都不是真的,他並非

    “主子!”

    她慘笑著,而後捂緊了心口,徑直向後倒下。

    白露跟在身後,嚇得麵無血色,趕上前要扶著她。

    她晚了一步

    皇上早已大步上前,抱住了陳文心的身子,沒有使她跌落在地。

    “念念,念念!”

    她倒在皇上懷裏,麵上慘笑僵硬,流下了一滴清淺的淚水。

    眾人還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皇上已抱著她大喊道:“來人,宣太醫!宣呂宗來!”

    呂宗是太醫院左院判,皇上一向顯他貌醜,偏又愛用他。

    蓋因這位呂太醫醫術高超,皇上一邊嫌棄,一邊愛才。

    南巡之時皇上唯一帶的太醫就是他。

    看皇上這麽緊張的樣子,又點名要呂宗前來,實在不像是對勤嬪已經失去寵愛的樣子啊

    這裏頭果然有事!

    多少雙八卦的眼睛在交互傳遞信號,一副後宮三大謎團就要解開其中之一,甚至之二的表情。

    玉常在沒想到陳文心會直接氣到暈倒,這樣來勾引皇上的憐憫之心。

    皇上就真的掌不住了,一見著她身子搖晃便衝上去。

    她想讓陳文心對皇上徹底失去希望,想讓皇上對陳文心漸漸失去耐心。

    她會鍥而不舍地抓住皇上這根救命稻草,讓他慢慢地,再也想不起別個任何女子。

    可她現在最煩惱的是,皇上日日夜夜要她陪在身側,卻沒有碰過她。

    似乎國事繁忙,使得皇上一直在看折子,見大臣。每次她被召到乾清宮去,最多就陪皇上用用禦膳。

    要說皇上不喜歡她,那為什麽天天帶著她,還給她那麽多賞賜?

    要說皇上喜歡她,為何這大半個月皇上都沒有碰過她?

    她自己也摸不透,偶爾懷疑,皇上難道某方麵有問題?

    那這五個阿哥都是怎麽生出來的?

    她有心要引誘皇上,可每一次都會被打斷。

    有時是皇上有什麽軍機大事,有時是李德全等人無意闖入。

    時間久了,玉常在越發肯定。

    皇上,一定有某方麵的問題。

    所以說,後宮的嬪妃都很少得到皇上寵幸,一個個跟守寡似的。

    隻有勤嬪據說是很得寵幸的,她怎麽會受寵了一年,肚子毫無動靜?

    這些問題在她腦子裏重複地轉著,不管怎麽樣,隻要她始終在皇上身邊,旁人哪裏知道皇上有沒有臨幸她?

    她照樣是風光無限的後宮新寵。

    現在皇上親自抱著陳文心回翊坤宮,那方才撤了她隨時取用冰山的特權,又是什麽意思?

    玉常在一向思維敏捷,現在也有些難以理解皇上的心思了。

    她連忙跟上皇上的腳步,捍衛著自己作為皇上身邊人的地位。

    好在翊坤宮離長春宮近,這兩座宮殿和承乾宮一樣,都是最鄰近皇上乾清宮的大宮。

    當皇上抱著昏迷的陳文心走進翊坤宮,身旁身後還跟著合宮嬪妃之時,翊坤宮的眾人都驚呆了。

    沒想到皇上一個月沒邁進翊坤宮的門,這次進翊坤宮,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小桌子,快備茶水冰山屏風,主子昏倒了!”

    白露忙吩咐傻了眼的小桌子,自己則緊跟著皇上。

    那個玉常在還跟在皇上身邊,她可不能放鬆一眼,省得玉常在給自家主子使什麽手腳。

    皇上把陳文心抱進了內室,除了玉常在以外,眾位嬪妃都留在正殿。

    翊坤宮的宮人井井有條,一麵布置好陳文心的內室好讓太醫來診治,一麵給皇上和眾位嬪妃都上了茶水。

    他們都看見了自家主子是昏迷著被皇上抱進來的,皇上一臉擔憂,這事就不怕了。

    主子能重得聖心,還有什麽病會治不好?

    呂宗匆匆趕來,被李德全攔下,說皇上在裏頭。

    是了,他一路趕過來麵上都是汗,便在殿外用帕子揩著汗。

    麵聖時身上不能有明顯穢物,那是禦前失儀。

    “還擦什麽擦,快點進來!”

    皇上一眼就看見呂宗在殿外,他心裏都急死了,呂宗還有心情擦汗?

    呂宗嚇得趕緊把帕子收到袖中,快步趕進內室。

    皇上不耐煩道:“快進去瞧瞧勤嬪怎麽樣了!”

    皇上想跟著他進去,又怕呂宗因為自己在而定不下心,無法好好診脈。

    玉常在給皇上擦著汗道:“皇上消消火,不急的。”

    皇上一把拂下她的手,“你快到外頭去,叫他們把冰山送進來。”

    這汗水擦都擦不完,隻能用冰山降降溫。

    玉常在一時有些詫異,皇上剛才一把拂下她的手的模樣,仿佛對她毫無情意。

    大約是她想太多了吧。

    皇上不是對她無情,而是這時對勤嬪又有了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