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真病假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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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真病假病

    呂宗走過寢室中那麵屏風,看到一張高大華麗的繡床。

    那床上的帳子柔順地垂下,垂在半隻纖細瑩白的手腕上。

    白露上前,把垂在陳文心手腕上的帳子往裏一拂,她的整隻手腕都露了出來。

    呂宗告了一聲罪,上前在她手腕之下墊了一塊腕枕。

    他的手指剛剛搭上她的脈搏,有什麽尖利的東西在他手心撓了一下。

    呂宗嚇了一大跳,原來是陳文心那足有一寸長的尾指指甲。

    敢情她沒有昏倒?

    她以指在呂宗手心劃了幾道痕跡,呂宗會意,又再次替她把了脈。

    待他走出屏風,皇上早已不耐煩了。

    “把個脈也這樣久,她到底怎麽樣了?”

    呂宗不慌不忙,按照陳文心在他手心寫的字回答皇上。

    南巡路上勤嬪娘娘對他照顧有加,從未嫌棄過他容貌醜陋,而像皇上一樣拿他開玩笑。

    他心裏感念,替她說個小謊話也不算什麽。

    何況這也不完全算是謊話,半真半假吧。

    “回皇上,勤嬪娘娘南巡之中感染風寒,又一路奔波勞累,未曾調理好身子。如今是氣急攻心,引發了舊症。”

    他又對白露道:“敢問姑娘,娘娘近日是否長日倦怠,不思飲食?”

    陳文心怎麽會不思飲食?

    她一向最愛搗騰吃食,總是變著花樣叫小廚房弄些新鮮的。

    隻要做的是她喜歡的菜肴,她能把每一道菜都吃個七七。

    她怎麽會不思飲食呢?

    白露道:“回太醫,正是如此。我們主子近日有時連午膳都不用,隻吃些果子就說飽了,送上去的膳食沒動過筷子就賞給底下人了。”

    白露這麽一說,皇上怒聲道:“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當的,主子使性子,你們也不勸著麽?”

    白露噗通下跪,話裏帶著哭腔,“皇上”

    她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皇上身邊的玉常在,又把話吞了回去。

    自家主子要麵子,在外人麵前半點示弱都不肯,她可不能當著主子的麵給她丟人。

    雖然主子現在暈倒了。

    皇上扭頭對玉常在道:“今兒是惠妃壽辰,你還不曾給惠妃拜壽罷?”

    這話就是讓她出去的意思,玉常在識趣地福身行禮。

    “臣妾先行告退。”

    她轉過身去,麵上露出了陰冷的神情。

    玉常在一走出,皇上對著地上的白露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回皇上,主子近日心緒不寧,所以飲食不振。奴婢不是推卸責任,實在是勸過主子的。”

    “有一回勸急了,主子勉強進了一碗紅棗香糯粥,晚間就吐了出來。”

    白露抬眸望著皇上,滿眼的欲說還休。

    他明白了。

    陳文心麵上展現給眾人的,是她毫不在意,淡然冷靜。

    實際上,她的心裏是跟皇上一樣痛苦的,甚至遠勝於他。

    皇上這才知道他是自誤了,一心想惹怒她,想讓她在意。

    其實,她本來就很在意。

    皇上後悔了起來,他不應該這樣做的。

    今天把她氣得昏倒了,要是下次再氣出什麽好歹來,他後悔也來不及。

    他忙問呂宗,“你隻說可要不要緊?現下要怎麽治?”

    呂宗拱手道:“皇上以為如何算要緊?據史書記載,三國時期的周瑜,就是被孔明活活氣死的。”

    “勤嬪娘娘五髒鬱結,一口氣下不去。幸而不曾吐血,若是吐血,則難保能活過二十歲。”

    皇上道:“不會!朕從此好好看顧她,不叫她再惹氣,她不會有事的!”

    呂宗皺著眉,低著頭不答話。

    “呂太醫還有什麽話說?”

    皇上見他皺著眉心道不好,難道她這病症果真那麽嚴重嗎?

    “回皇上,以臣之見,勤嬪娘娘在宮中,怕是不好養病。”

    現下勤嬪失寵,宮中誰人不知?

    玉常在、宜嬪、定常在,甚至是皇上,是合宮之中宮人的流言蜚語。

    這些人事,都在損傷她的心神。

    女子的血氣薄弱,是最經不得傷的。

    這就是為什麽,很多女子因為家中變故,喪夫或喪子,就很快身故的原因。

    呂宗歎了一口氣道:“幸而皇上賞賜娘娘的血燕起了作用,這東西娘娘每日喝上一點,身子才沒這麽快熬幹。”

    皇上眉頭一皺,想著呂宗所說的,她在宮中怕是不好養病的話。

    連呂宗這樣遠離宮闈的太醫,都知道陳文心處境艱難,他卻

    他的那點子意氣已經放下了,她如此在意自己的態度,他還有什麽好放不開的呢?

    向明的事情,等她醒來,他再細問不遲。

    就算她是真的有心背著自己做什麽,他起碼,也能原諒她這一次。

    在揚州那時,他也曾對她不起。

    一人一次,就當扯平了罷。

    他的心情霍然開朗。

    “你快開藥方子來,朕看著你開。先替她調理身子,旁的日後再說。”

    既然宮中不適宜她養病,那就等她醒了,過上幾日,他帶她去清華園小住避暑。

    呂宗抬眸瞧了皇上一眼,默默低下了頭。

    勤嬪娘娘,微臣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皇上這裏看著呂宗開方,都是些舒緩情緒,鎮定安眠的藥物。

    他道:“怎麽,勤嬪還有難以入眠的症狀麽?”

    陳文心最愛睡懶覺的,怎麽會需要安眠的藥材?

    呂宗眉頭一挑,對白露道:“白露姑娘,你告訴皇上罷。”

    皇上覺著呂宗的神色有些不對勁,怎麽好像是

    在怪罪他讓陳文心氣急傷身似的?

    白露點頭道:“呂太醫醫術真是高明,娘娘白日裏昏昏欲睡,到了晚間就失眠走困。”

    皇上大驚失色,竟然是真的。

    可惜他到今日才知道。

    他和呂宗商討藥材分量,例如朱砂性熱,應該減少一分,免得她虛寒不受。

    再如炙甘草平和,有利生津,又是盛夏時節,可以多添幾分。

    還有

    李德全匆匆趕來稟報,“皇上,太和殿一等侍衛陳希亥求見。”

    李德全猶豫地往屏風那側瞧了一眼,太和殿離後宮不遠。

    皇上親手抱著陳文心從長春宮衝出來的事情,宮裏已是議論紛紛。陳希亥手下掌管五百侍衛親兵,聽聞此事也是尋常。

    怕是愛女心切,所以

    皇上已經冷落了勤嬪許久了,也不知道聽見陳希亥求見,會不會樂意呢?

    陳希亥身為正三品一等侍衛,有進宮麵聖之權。

    他當的原也是宮中的差事。

    皇上眉頭一皺,這要是陳希亥問起陳文心的病因,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要是不見他吧,陳文心失寵的消息宮內宮外皆知,如今突然暴病。

    陳希亥再見不著皇上,難免胡思亂想。

    這要是把陳希亥夫婦老兩口氣出個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皇上猶豫了片刻,便道:“知道了,朕即刻就去。”

    他又對呂宗道:“翊坤宮這邊都交給你負責,勤嬪要是出了什麽事,朕拿你是問!”

    說罷匆匆趕出寢殿。

    外頭的嬪妃們還坐在殿中,一見皇上出來了,都趕上來問陳文心身子如何。

    皇上都這麽緊張寸步不離,她們這些做嬪妃的就算不願意,也不敢先行離開。

    獨獨玉常在撇開人群,離皇上格外地近。

    “勤嬪身子不適,是南巡之中因救駕落水留下的後遺症。她現在需要靜養,眾位愛妃都先行回宮罷。”

    皇上又道:“今兒惠妃生辰被攪了,朕再找機會補償你。”

    惠妃忙道:“皇上說什麽補償不補償的話,臣妾的生辰已經很喜悅了,勤嬪妹妹的身子要緊。”

    皇上親手抱勤嬪回宮,這怎麽可能是失寵?

    惠妃自然應著皇上的心思說話。

    皇上寵誰,誰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點點頭,“惠妃照管著,別叫旁人來打攪勤嬪養病。朕先往前朝去見朝臣,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