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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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釋然
二阿哥對此有些愧疚,畢竟佟貴妃是他名義上的養母。
“勤額娘,你這邊若是缺少什麽藥材,就告訴我們。我們向惠額娘稟告,惠額娘一定會給的,是不是?”
二阿哥說著看向大阿哥,大阿哥點點頭,“是,勤額娘有什麽需要,一定和我們說。”
三阿哥坐在位置上不說話,一雙眼直望著陳文心,也跟著點頭。
沒想到幾位阿哥這麽關心她,一時讓她感動萬分。
她如今身份尷尬,就連章常在和德嬪她們也不好來探望。
沒想到最先來探望她的,還是這幾位阿哥。
孩子的心性,果然是最可貴的天性。
她道:“呂太醫在這呢,什麽藥他都能拿到,你們別操心了。”
“倒是二阿哥,”她看向二阿哥,“貴妃娘娘被褫奪鳳印的事兒我都聽說了,二阿哥如此直言,豈不得罪了貴妃麽?她是你的養母,我隻怕”
她沒說出口的是,隻怕佟貴妃對二阿哥不利。
這樣充斥著後宮陰謀的話,她自然不能當著幾個孩子的麵說。
二阿哥瞧了瞧其他三位阿哥,想了想,德嬪是顯然站在陳文心這邊的。
惠妃和榮嬪,也還是偏向陳文心多些。
她們在宮裏受慣佟貴妃的壓製,早有不滿。那他說話也不必避諱他們了。
二阿哥道:“勤額娘放心,我是皇阿瑪的兒子,誰也不敢把我怎麽樣。”
他話語裏滿是對佟貴妃的不屑,“兒臣的額娘是先皇後赫舍裏氏,不需要借貴妃來增光。”
同樣是皇上的兒子,二阿哥有十足的底氣說這句話,其他阿哥就未必有了。
這越發顯出四阿哥的難得。
德嬪一貫韜光養晦,對四阿哥管教甚嚴。
而二阿哥和四阿哥一唱一和在皇上麵前演的那出,佟貴妃必然能想得明白。
這等於是,德嬪和四阿哥徹底得罪了佟貴妃。
這或許並非德嬪本意,而是四阿哥的趨勢讓她不得不行此計。
如果她不幫助四阿哥謀劃,也許會害了四阿哥。
他們母子兩是捆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德嬪迫不得已正式和佟貴妃撕破了臉。
這就代表,德嬪正式成為她堅定的盟友,而非隻是暫時的利益結盟。
多一個堅定的盟友,對陳文心而言固然是好事,但她也怕佟貴妃會對德嬪和四阿哥出手。
她輕輕一歎,對著幾個阿哥道:“如今宮中無人敢來探望我,也就是你們幾個啊,膽子真大。”
她說到後麵用的是嗔怪的語氣,說得幾個阿哥都笑了。
二阿哥忙道:“大哥是要問勤額娘算學題目的呢,連師傅都要問呢。”
“哦?是什麽題目,我瞧瞧。”
二阿哥從袖中取出那一卷題目給她,“師傅說了,勤額娘要是病情沒好,就拿來病中解解悶。若是好了,能夠解解這幾道題,就要兒臣把勤額娘的解答帶回去給他。”
皇上是極有識人之明的,他給阿哥們挑選的師傅個個都剛正不阿,又博學多才。
經過和西班牙使臣比試算學一役,又有呂宗和黃機在大學士之中,稱讚她南巡一路展現的才德。
使得陳文心在這些文官學士之中,形象光輝了起來。
古有班昭著漢書,今有勤嬪敵西使。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一旦那才華到達可以和這些大學士比肩的程度,他們也不得不服。
陳文心接過題目,看了看,便像在阿哥所授課一樣,和眾位阿哥講起來解體思路。
其中有幾道題,她自己也不是很敢確定答案。
“這題的確很難啊,我是這樣想的,你們聽聽看,是否有道理。”
陳文心皺著眉猶豫了一下,然後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前世畢竟是個文科生,數學並不擅長,靠的是古人積攢下來的技巧和經驗。
擔任阿哥們的師傅後她惡補了許多古代的算學知識,古今融慣,思路的確比一般人要開闊許多。
大阿哥聽著她的話,不自覺地走了神。
阿哥所的師傅也很好,可他們從來不會像陳文心這樣,直接說自己不會,然後和他們一起探討。
在師傅們眼中,他們始終是孩子,是無法比得上師傅們的造詣的。
陳文心正相反,她非常喜歡幾位阿哥們在她講解的時候,提出自己的思路和疑問。
在她看來,能明確知道學生在想什麽,才能有針對性地指導他們。
殊不知,對於阿哥們而言,他們感受到的是尊重。
就連一向怯弱不多話的三阿哥,在講題時也敢說上兩句。
哪怕他的疑問很幼稚,陳文心也會鼓勵他敢於提出問題,然後耐心地針對他的問題講解。
久而久之,每次隻要她一講題,幾位阿哥就顯得十分踴躍。
阿哥所的師傅也偷偷瞧過陳文心授課的樣子,私底下也探討過該怎樣教這樣阿哥。
他們遵循的是傳統的儒家教育,不苟言笑,一本正經。
陳文心說的那些什麽鼓勵孩子啊,給他們積極性啊之類的,師傅們聽了些也舍棄了些。
她也不指望能夠把師傅們改變到,擁有現代化的教學理念。
傳統的教育方式,未必不好,嚴師出高徒嘛。
她用她的方式,師傅們用他們的方式,這樣碰撞之下,阿哥們更會知道最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是什麽。
白露在一旁,見幾位阿哥一聽起題目來,個個都嘰嘰喳喳的。
曾氏方才走的時候還直誇幾位阿哥有禮有節呢,要是讓她瞧見幾位阿哥現在的樣子,還不知道有多驚訝呢。
她趁著又一道題講完的停頓當口,上來笑道:“主子,你講了這許久,也該歇歇神了。小廚房上來新鮮的點心,是大奶奶親自看著做的,請阿哥們嚐嚐罷?”
大阿哥自責道:“都是兒臣不好,勤額娘病才剛剛好,就讓你費了這麽多精神。”
他在諸位阿哥中年紀最長,有什麽不是自然是他擔著。
陳文心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沒事,是我許久沒看題目了,一時技癢。來嚐嚐念心園的點心罷,看看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她招呼諸位阿哥圍坐到圓桌上吃點心,而非讓他們各坐一位,自己單獨吃。
她喜歡圓桌,覺得圍坐在一起親密,吃起東西來也香甜。
幾位阿哥放下了題目,隨著陳文心圍坐在圓桌旁,一時宮女端上來洗手的銅盆和手帕。
眾人淨了手,這才看向桌上的點心。
桌上擺著幾個不大不小的精致碟子,一隻碧玉荷葉形的,上頭盛著小蓮蓬荷葉糕。
一隻紅瑪瑙水晶盤,上頭盛著金黃色的菠蘿流心酥。
一盞白瓷闊口缸,裏頭擺著點綴著些許糖粉的鮮紅梅子糕和山楂糕。
還有一隻盤金絲的大攢盒,裏頭擺著各色鮮果,諸如荔枝和葡萄之類。
眾阿哥看她這處屋子雖不大,裝飾得卻十分精致,尤其是鏤空不間斷的設計。
顯得寬敞通透。
隔間喝茶的幾個嬤嬤時不時就透過鏤空的隔板看過來,見幾位阿哥好好的才敢放心。
連這些裝水果點心的盤子,什麽花樣什麽顏色,都和盤中的物品搭配得十分相宜。
仿佛陳文心身邊的一切,都和她本人一樣,美輪美奐。
“大阿哥喜歡清香的,這道小蓮蓬荷葉糕是園子裏現摘下來的荷葉製的,也許合你胃口。”
“二阿哥和三阿哥都喜歡酸甜的,這梅子糕和山楂糕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上頭的糖粉不是蔗糖而是奶糖,吃起來香糯可口。”
“四阿哥喜歡甜的,這個菠蘿流心酥裏的菠蘿汁兒啊,甜而不膩。”
她對每一個阿哥的口味記得都很清楚,孩子們不像皇上,講究喜怒不形於色,喜好不為人知。
他們在用膳的時候,喜歡什麽就會多吃幾口,不喜歡什麽就不碰。
還記得陳文心第一次和皇上一起用禦膳時,皇上多嚐了一口拔絲雪梨糕。
她一直以為皇上是因為喜歡吃才多吃了一口的,後來和皇上在一起久了,才知道那不過是他的習慣。
他的習慣就是,每一頓飯多吃幾口的那道菜都不一樣,讓別人摸不準他的喜好。
這樣一來,萬一有侍膳太監檢查不嚴的時候,旁人想在他禦膳中下毒也很難知道他會吃哪一道。
當然,皇上和她在一起久了,會把真實的喜好表露在她麵前,這是後話了。
她有時候在想,皇上的多疑,皇上的大局為重,皇上的驕傲。
也許不是皇上待她用情不夠,隻是他處於一個特殊的身份,不足以用陳文心的認知去揣測。
在她的前世,她的生活圈子裏,每個人都是平等的。
而皇帝的身份,是至高無上的,是這世間最獨特的存在。
她已經來到了大清朝,就應該入鄉隨俗,按照大清朝的規矩來。
就好像白露的為奴之道,在她前世那個人人平等的社會而言,是可批判的,是不自尊的。
而在大清朝,就是最正確的價值觀。
在不違背本心的前提下,她也是時候該以皇上和嬪妃的身份,來看待她和皇上的關係了
“陳額娘,你在想什麽?”
四阿哥咬了一口菠蘿流心酥,沒想到裏頭的流心那麽柔軟,順著他的嘴角就溢了出來。
白露拿著帕子走上來,陳文心接過帕子,親自給四阿哥擦著嘴角。
“在想剛才那道題呢,咱們休息一會子再繼續看,然後我帶你們到自雨亭去瞧瞧,好不好?”
她笑著,眼神中盡是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