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公主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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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章  公主之哀

    見著自家大姐行禮,二格格也跟著行禮。

    陳文心忙把二人親手扶起,又對著白露道:“你瞧瞧,大格格也忒懂規矩了。”

    說句話兒就要行個禮,一進來到現在不知道行了多少個禮了。

    “是啊。二位格格在鍾粹宮住著不必拘束,這兒離咱們主子的翊坤宮近著呢。主子會常常來看你們的,你們有什麽事兒,盡管派小太監來翊坤宮說。”

    白露說著,向兩個格格福身行禮,“奴婢翊坤宮掌事宮女白露,格格有什麽事兒就找奴婢便是。”

    兩個格格進宮之前都聽說過了,進了宮負責照顧她們的是勤嬪娘娘。

    這位勤嬪娘娘深得皇上寵愛,又極通詩書和算學,被大學士們誇讚為才女。

    並且待人寬厚,對奴才都十分和煦,是個好性兒的人。

    兩個格格聞此一說,也給白露行了個禮,口中道多謝姑姑。

    白露側身躲開了,想著這兩個格格真是謹言慎行,看來在家中沒少受宮中禮儀的管教。

    “你們剛剛入宮,方才那些儀杖行程折騰得,一定累了吧?今兒先在鍾粹宮歇下,要是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再來回我。”

    陳文心牽著兩個格格的手,安慰了一番,便讓她們休息去了。

    她又問道:“貼身伺候兩位格格的嬤嬤在哪?”

    這一問,外頭湧進來八個嬤嬤,每個格格都有四個貼身的嬤嬤。

    這八個嬤嬤,是從恭親王府帶進來的。

    陳文心一看,嬤嬤們老氣橫秋的,看起來嚴肅厲害得很。

    怪不得兩個格格戰戰兢兢的,行禮起來就沒完。

    陳文心是最厭惡這些老嬤嬤的,老成了精的奴才,盡拿著主子的款兒欺壓小主子。

    就像先前在四阿哥身邊伺候的那個唐嬤嬤一樣。

    她自認為自己年紀不夠大,壓不住這些老嬤嬤,所以身邊從來不放。

    別說自己了,就連佟妃身邊的大嬤嬤,不也盡幹著背叛私瞞佟妃的事兒嗎?

    她自己身邊的劉嬤嬤和鄧嬤嬤倒好,年紀不算老,比她母親鄭氏還小些。

    又是皇上親自挑選的,辦事妥帖又不拿大。

    陳文心心裏這樣想著,對這八個老嬤嬤就沒了方才溫和的模樣。

    “平時都是你們八個伺候兩位格格嗎?”

    老嬤嬤們恭恭敬敬地行禮回答,“回娘娘,正是。”

    “本宮瞧你們年紀也太大了,隻恐照顧格格不見得力能從心。皇上讓本宮照顧兩位格格,本宮也不能疏忽。稍後,本宮再派幾個得力的來照顧格格吧。”

    幾個老嬤嬤一聽這話慌了神,各自交換著眼神。

    這一進宮,勤嬪娘娘就要奪她們的權嗎?

    方才見她和格格們說話那麽溫柔,還以為真是個軟性子的主兒。

    沒想到一轉頭見著她們,就這樣威儀了起來。

    幾位老嬤嬤都有些驚恐,生怕陳文心不讓她們伺候格格了。

    陳文心才不管她們想什麽,撂下了這話就施施然走出了鍾粹宮。

    鍾粹宮到翊坤宮距離並不遠,陳文心慢悠悠地走著,隻聽身邊的白露說話了。

    “主子,您說再派人來照顧格格,打算派誰呢?”

    陳文心隻是下意識地對那幾個嬤嬤沒有好感,不放心把兩個格格完全交給她們。

    至於派誰來照顧,她還真的沒有細想過。

    白露又道:“兩位格格如今還沒有封公主,地位不夠,也不能派劉嬤嬤她們去照顧。要是派小宮女們去,隻怕又要受嬤嬤們的拿捏。”

    陳文心聽懂了白露的意思,“那不如就讓白雪和白霏去吧,她們兩也是翊坤宮的大宮女,想來能轄製住那幾個老嬤嬤。”

    白露點點頭,又笑道:“主子方才那樣說的時候,沒瞧見幾個老嬤嬤臉色多難看呢,生怕主子不讓她們伺候格格了。”

    陳文心倒有些疑惑,“她們這樣老了,就算不讓她們在宮裏伺候格格,難道回恭親王府會虧待她們不成?”

    豪門大戶裏,最在意奴才的年資。

    那種世世代代在一個府邸裏做奴才的,是主子最喜歡的,叫家生子。

    祖祖輩輩都是這家的奴才,自然比外來的不知底細的要可靠。

    而像這幾個嬤嬤這樣老的年紀,在府裏都是極有地位的,可能兒子孫子也都在王府當差。

    她們為什麽偏要跟進宮伺候格格?

    要知道,在恭親王府有體麵的老人,進了宮這體麵絕對是不如宮裏的奴才的。

    就好像清華園的太監不如宮裏跟出去的太監尊貴一樣。

    白露解釋道:“主子不知道,跟著格格、公主的這些老嬤嬤,油水可多著呢。”

    “她們多半都是打小伺候小主子的,小主子什麽事兒都要聽她們的,比親娘還有威望些。等到這些小主子出嫁了,她們跟著嫁到夫家去,那就是老封君了。”

    “二位格格是鐵定要被封為公主的,大家夥都心知肚明。公主下降駙馬,公主尊駙馬低。就連駙馬都要討好賄賂陪嫁嬤嬤們,才能見上一見公主呢。”

    陳文心聽得翻了一個白眼,“人家小夫妻兩的事情,還要這些老貨來胡攪蠻纏!”

    白露歎了一口氣,“都說比起和親的公主,嫁在大清的公主是幸運的。可依奴婢看,嫁在大清的公主才可憐。”

    嫁到蒙古的公主,起碼不用受大清的規矩的過多管轄。

    就算嬤嬤們想阻攔公主見駙馬,大清的駙馬能忍,難道蒙古王爺們也能忍?

    這樣說來,倒是嫁去蒙古和親還好些。

    自來沒有聽說嫁在大清朝的公主有子的,可嫁去蒙古的公主們,多半還是能留下子嗣的。

    這些孩子因為母親的地位尊貴,很有可能能繼承父親的地位。

    這樣一代代傳下來,蒙古統治者的血液裏就融合著滿人的血液,直到真正成為滿蒙一家。

    這就是聯姻的意義。

    而皇上不願意娶蒙古皇後也在於此,他忌憚蒙古,不願意大清的皇帝身體裏流著一半蒙古血液。

    太皇太後是皇上的祖母,皇上的身體裏就有四分之一的蒙古血液。

    陳文心搖了搖頭,“大清的公主都可憐,好像就沒有活路給她們似的。咱們要好生照顧著這兩位格格,讓她們度過出嫁前最後的美好時光吧。”

    這時光不會太長,至多一兩年。

    和碩溫宜公主就更慘了,至多幾個月。

    “是,主子。”

    白露勸著她,“主子也別太傷感,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哪裏人人都有主子的好福氣呢。”

    她們說著說著走到了翊坤宮的梅園,陳文心便說到假山上那座亭子去。

    白露一邊扶著她,一邊讓跟著的小太監回去取炭爐來。

    假山頂上可冷得很呢。

    陳文心站在上頭,朝著遠處眺望。

    她喃喃道:“我若是不進宮,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好福氣呢。”

    她若是不進宮,就待在陳家整日陪著父母兄弟們,其樂融融。

    不用在後宮裏看那麽多汙糟事。

    “主子,這話可不能胡說。”

    白露皺著眉對她連連搖頭。

    陳文心在宮中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她這話叫外人聽見了,以為她不想伺候皇上可怎麽好?

    “我還沒說完,急什麽?”

    陳文心嗔著她,“若是當初不進宮,我們家裏怕是要餓死人了。也沒得現在這樣其樂融融,說到底,還是皇上庇佑才有今日。”

    白露也笑了,覺著自己小題大做了些。

    “奴婢瞧著,主子和皇上的感情比從前更好了。”

    皇上從前給她的是寵愛,現在給她的是實權。

    寵愛是虛無縹緲的,一朝飄散,再難尋覓。

    而實權才是牢牢抓在手裏的,能夠保護自己的利器。

    “現在宮裏也清靜多了,眼瞅著過年了,若是二爺回來了,那就圓滿了。”

    白露見陳文心眺望著北方,便知道她是在想陳文義的事情。

    陳文心噗嗤一笑,“不羞不羞,白露想漢子了。”

    白露急得跺腳,“奴婢為主子著想,主子又胡亂打趣人。”

    她自然也想陳文義快點凱旋而歸,皇上必然要賜宴或是讓陳文心見家人,那她就能跟著自家主子見到陳文義了。

    “上一封書信已經是半月前了,二哥說達忓爾王爺被皎月一槍射在麵上,不治身亡。”

    她沒想到,從宿遷偶然帶回來的一個無助的婦人,竟會成為陳文義的一大助力。

    白露也感慨道:“還是主子慧眼識人,隨便一救就救了一個未來的女將軍呢。”

    皇上聽聞此事,便說要大力嘉獎她。

    一個女子能在軍中站穩腳跟已屬不易,還能立下如此顯赫的戰功,真是令人欽佩。

    當時在宿遷便覺此女子果毅非常,在見到自己丈夫的真麵目後,就那樣選擇了離開。

    她甚至沒帶走半件衣裳,半點銀兩。

    連自己尚在繈褓的孩子都能舍得下,還有什麽能難倒這樣一個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