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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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五章 請命

    前線的走方郎中都是騙子,太醫派了一大堆去也無用,京中也尋不到知情的洋人。

    朝堂大亂,人心不穩。

    不知是何時開始,有人叫囂著要讓陳文心把密詔拿出,以免皇上真的駕崩了,措手不及。

    起初不過是一兩人私底下瞧瞧商議,時間一日複一日地過去,這道聲音越來越強了。

    這一日乾清宮的早朝,照樣是一片愁雲慘霧。

    陳希亥一向來得早,出於某種政治敏感,他不僅每日主持早朝,還要在早朝前後巡查一番宮中的侍衛。

    那些跟在他手底下久了的侍衛,很容易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便有幾個心腹私下議論。

    “大人這些日子親自巡查的次數越來越多,隻怕是宮裏要出什麽事。”

    有人被這話驚駭,“好端端的,能出什麽事?便是皇上真的……那不是有密詔在咱們皇貴妃手上嗎?”

    作為陳希亥手下的心腹,他們自然認為,密詔在陳文心手中對他們而言是好事。

    “皇貴妃娘娘是有密詔,但是皇上現在病重,宮裏有子嗣的娘娘那麽多,保不齊能乖乖聽從皇上的密詔行事。”

    這一道密詔看起來是平安符,實際上,也可能成為催命符。

    “何況……皇貴妃肚裏那一個,到底還沒落下來呢。”

    “唉……”

    眾人不禁感慨,陳文心這一胎要是早些生就好了,說不定皇上能把大位留給她親生的孩兒。

    現在看情形,也就是大阿哥三阿哥,還有四阿哥這幾個年紀大些的,對新君之位有些勝算。

    “那也未必呢,五阿哥雖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五阿哥不是陳文心所出,但若是他被立為新君,陳文心也會是太後。

    那他們這些陳希亥手下的人,照樣能夠穩立不倒。

    要是別的娘娘做了太後……

    那他們被清洗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嗐,都胡思亂想些啥?大人這些日子巡查不斷,咱們也該機靈著點,好好督促底下人。”

    一個二等侍衛說著壓低了聲音,“現在偷懶,別到出事的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陣寒風吹進室內,眾人脖子一縮,都站了起來。

    “走走走,咱們出去巡查去!也好叫大人放心。”

    大殿之中,陳希亥站在最前頭的位置,看著大臣們或是一個個,或是三五成群地走進來。

    “陳老大人,來得早啊。”

    進來的大臣朝他拱手一禮,陳希亥總會點頭致意,遇上熟悉的,便說兩句話。

    納蘭明珠就是其中之一。

    今日納蘭明珠走了進來,先把陳希亥拉到了大殿的角落裏去。

    “我說老親家,皇上這一病不起的,皇貴妃可把密詔的內容透露給你了?”

    先前皇上好好的,納蘭明珠並無危機感,對密詔的內容也就不打探。

    現在就不一樣了。

    陳文心再得聖寵,她的五阿哥還太小,肚子裏那個更不必說了。

    到時候新君一登基,陳文心手中就再無權勢,陳家勢必要倒台——

    哪個新君容得下朝中有個不屬於自己的勢力,這樣坐大?

    這就和皇上清洗赫舍裏一族和佟佳氏一族,是一個道理。

    納蘭家和陳家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可不能讓自己受陳家牽連而倒台,這個問題必須問清楚。

    哪怕皇上真的把皇位托付給別的阿哥,那個密詔也隻有陳文心知道,他們完全還有發揮的餘地……

    陳希亥搖了搖頭,“不曾。我也沒問過。”

    哪怕現在皇上病重不起,他也不覺得有問的必要。

    該是誰就是誰,問問問,問什麽問?

    想造反嗎?!

    納蘭明珠狐疑地盯著他,“我說陳兄,咱們兩家是姻親,你可別騙我。不管你要做什麽,對你陳家有利的事情,我還能反對不成?”

    “什麽有利不有利,你在胡說些什麽?”

    陳希亥一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這是想知道新君的人選,萬一對他們不利,就要篡改密詔……

    “納蘭兄,不論皇上這病能不能好,不論皇上若是駕崩新君是誰。咱們做臣子的,還是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你細細想想,皇貴妃何以從一個小答應走到現在,我又何以從一個二等侍衛走到現在?”

    納蘭明珠愣愣的,有些聽不明白。

    陳希亥道:“那是因為,自古為君者,都不喜歡為一己私利汲汲營營之人。持心公正,任他江山改朝換代,一樣可以為社稷謀福祉。”

    納蘭明珠待要說什麽,隻見大殿之外烏央烏央來了一大波人。

    他眉頭一皺朝那看去,竟看到為首的人是索額圖!

    “索大人?!”

    “索大人怎麽回來了?”

    “他怎麽帶著這一大堆人?”

    ……

    索額圖氣勢洶洶而來,叫朝上眾大臣都愣了。

    納蘭明珠下意識地站到了陳希亥身後,陳希亥迎上前去。

    “索大人,許久不見。”

    說著朝他身後一掃,那些人是索額圖的舊部,竟然還有……

    佟國維的舊部。

    這兩方的人從前鬥得水火不容,現在能湊到一起,也是件稀罕事。

    一件絕非好事的稀罕事。

    果然,索額圖鼻子眼裏一哼。

    “本官不在朝中多時,朝上由你陳希亥把持,何必還跟我這麽惺惺作態?”

    陳希亥笑了笑,“那索大人應該知道,皇上罷免了你的職務,無詔你是不能上朝的。”

    “本官雖然沒了職務,爵位還在,怎麽就上不得朝?”

    索額圖眼睛一瞪耍起了威風。

    這話說得好笑。

    皇上在時,他怎麽不到朝上來,對皇上說他爵位還在?

    無非是趁著現在朝上大亂,也想來渾水摸魚。

    “本官今日帶諸位大臣前來就是要請命的,皇上在前線一病不起,這大清的江山不能後繼無人。既然皇上親口說把密詔托付給了皇貴妃,還請皇貴妃明示密詔!”

    索額圖一語既出,朝野震驚。

    在他身後那些官員們紛紛附和幫腔,說什麽的都有。

    “皇上把密詔托付給皇貴妃一個人,要是密詔有何變動,誰說得清楚?”

    這話是誅心之語,直指陳文心篡改密詔。

    “就是,到時候打開密詔,要是皇上的新君人選是五阿哥,乃至是皇貴妃肚裏那個,那可不可信還兩說……”

    正在議論不休之時,隻見陳希亥慢慢地抬起頭來,一向沉穩的麵目變得冷厲了起來。

    “皇貴妃在宮中養胎,即將臨盆,一麵還要擔心皇上的安危,身子已經堅持不住了。你們這個時候還要以此事相逼,是何居心?”

    “皇上的聖駕還好好的在前線,你們就等不及皇上駕崩,要另立新君了嗎?”

    他慢慢地抬手,取下了自己的頂戴花翎,抱在臂中。

    “今日誰敢聚眾滋事,逼迫皇貴妃交出密詔,就從我陳希亥的身上踏過去。”

    他毅然決然向外走去,人群不自覺地分開道路,陳希亥的背影滄桑,脊背卻挺直。

    索額圖惱羞成怒,“你以為我不敢嗎?”

    “你自然敢,你索額圖還有什麽不敢的?”

    陳希亥的聲音遠遠的飄來,他頭也不曾回,慢慢地走出人們的視線。

    殿中的大臣們麵麵相覷。

    “大人,咱們還去向皇貴妃請命麽?”

    索額圖的視線在殿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納蘭明珠身上。

    納蘭明珠心頭一驚,忙擺手道:“皇貴妃連她親父都不肯說的密詔,怎麽會告訴本官呢?諸位大人可別想岔了,這要是驚擾了皇貴妃的胎,誰吃罪得起喲?”

    謀害皇嗣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後宮之中屢見不鮮,也要看皇上治不治罪。

    但是陳文心肚子裏那一個……

    昔日好端端的太子,不就是一杯摻著墮胎藥的青梅酒,才變成二貝勒的嗎?

    有他作為前車之鑒,誰還敢沾上皇貴妃肚子裏那位?

    皇上這般寵愛皇貴妃,不會直接將皇位傳給一個沒出生的奶娃娃吧?

    那這事可就麻煩了……

    有人便問道:“我記得,呂宗在隨聖駕到前線的時候說過,皇貴妃腹中是個男胎?”

    皇上一時半刻還駕崩不了,再拖上十數日,等到棺槨再送回京中……

    那孩子早就呱呱落地了。

    隻要落了地,就有繼承皇位的權力。

    這不禁讓人深思。

    要是陳希亥嫡親的外孫成了皇上,他們剛才說的那些難聽話可怎麽收回來?

    還把陳希亥氣得頂戴都脫了,不值當,真是不值當!

    有人開始害怕,有人開始後悔,也有人仍在想如何讓陳文心把密詔拿出來……

    這才剛剛上陣,怎麽能軍心渙散?

    他待要說些什麽鼓舞這些滿洲老臣,隻聽到殿外一聲尖細的唱喏。

    一個熟悉的太監走進殿來,衣角繡著梅花。

    那是翊坤宮的服製。

    “皇貴妃娘娘派咱家來問一句,是哪些大人想向皇貴妃請命來著?”

    有人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有人本能地後退。

    “皇貴妃娘娘聽聞諸位大人的苦心,不忍辜負,命咱家帶諸位大人去翊坤宮……”

    小桌子笑得陰險,“宮外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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