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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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思考,越是忐忑, 演員和角色間, 好像隔了一層膜一樣。他掙紮,顫抖, 拚命想要捅破它,可效果甚微。而且不知道是為什麽, 顧陽在揣摩阿明這個角色的時候,總會感到一種奇異的痛楚,提醒著他,他剛剛做的角色分析, 隻是膚淺地停留在表麵, 總有更深的, 更重要的東西沒有被發掘出來。這一點上, 宋京也幫不了他,因為說到底, 演員對角色的理解是不同的。

    顧陽性格上有一種很固執的東西在, 他平日和你溫溫和和, 很好說話的樣子, 但一旦他認為一件事是這樣的, 你就很難改變他。他覺得這個角色不對, 不對,怎麽演都不對, 就想方設法地要找到真相, 像在破解一道數學難題一樣。每天反反複複重複那幾個動作, 走來走去,說來說去,薄薄的劇本被翻的稀爛。

    楚今夜有些擔憂他,私下還給衛餘打了電話,結果兩個人差點吵起來,衛餘的邏輯是:這是演員必經的一道坎,他入魔入得深,說明他領悟的深,是好事。楚今夜說演戲專注是一回事,生活裏也要這樣?身體不要了?

    衛餘都被他的強盜邏輯氣笑了,說楚爺你當年上位的時候不也是沒日沒夜地熬過來的嗎,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想要有收獲就要有付出,他現在不努力,就等著電影上映被人噴死吧。再說人不是還沒事嘛,你緊張個啥。

    楚今夜不想聽他那套說法,掛了電話,轉頭就盯著顧陽準時吃飯,叮囑管家,在他不在的時候,得把人看好了,每天起碼要保證六個小時的睡眠,免得戲沒演完身體就垮了。

    對於他的關照,顧陽是很感激的,可他也控製不住自己,就是做夢也想著阿明,半夜都會被驚醒,那雙眼睛沉默地看著他,像是在說:你看懂我了嗎?

    中途,趙少野和他打了一次電話,約他出來吃飯。約的是家裝橫典雅的港式餐廳,燈光暖黃,把男孩子漂亮的臉照的分外豔麗。

    他見顧陽來了,先是揮了揮手,然後懶洋洋地把菜單甩給他,說:“我以為我最近已經夠悶了,結果你比我還悶,你是要成仙啊?”

    顧陽望了他一眼,對方的頭發染成囂張的銀色,指甲塗成純黑,衣服閃閃發亮奇形怪狀,一看就是從哪個MV拍攝現場裏出來的,他不由笑了起來:“你最近很忙嗎?”

    趙少野以前在的男團熱度還在,他又是當下炙手可熱的小生,公司恨不得榨幹他們全部的能量。一天忙的腳不沾地都是常態。不過趙少野倒是個例外,他早早就退團單飛了,之前去王鶴鬆的電影裏客串也是有那個跨行的意思。畢竟人家背景擺在那裏,公司也不好多管,他真忙起來,倒是很稀奇。

    “這還不是為了你。”趙少野得意洋洋地直起身子,和顧陽說:“你知道我去的是哪個MV現場,陳冬也在那兒,人家指著那個恢複熱度呢,哎呦喂笑死我了,看我來了臉青的和黃瓜似的。他在他舅舅那兒耀武揚威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有這一天啊?還想站C位,做夢吧。”

    他嘰裏呱啦講了一大通陳冬的黑料,顧陽聽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因為以趙少野的資曆,如果不是為了給他出氣,確實是沒必要跑去拍一個對他意義不大的MV的。

    他想了想,把衛餘電影的事情和他說了。趙少野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聞言欣然道:“那你運氣是挺好的,衛餘的電影票房一向不高,可那些歐洲的老評委總特別喜歡,就是衝著拿獎去的,你在他電影裏演個男一,怎麽著在內地也能拿個獎,對了,今年的萬花頒獎節你去不?我覺得你拿的可能性還蠻大的。”

    自從《渭河戰》上映之後,顧陽也陸陸續續獲得了一些獎項的提名,萬花是其中最有分量的一個獎項,是國內三大電影獎項之一,顧陽被提名最佳新人,是非常值得肯定的。而且今年恰逢小年,沒有多少出眾的電影,他獲獎的可能性就很大。

    顧陽在心裏過了一遍時間,猶豫道:“我當時應該已經在劇組了,不知道衛導會不會同意我請假。”

    “你最好還是去一下。”趙少野說的很中肯:“國內的大場合,你又是個新人,不去會被人罵耍大牌,容易得罪主辦方。衛餘精的很,他不會不同意的。”

    “那你去不去?”

    趙少野同樣也有提名,他提名的是最佳男配角,雖然背後公關的水分很大,拿的可能性不大,可有提名,就有履曆。

    “去啊,怎麽不去。不去怎麽對得起我哥給我花的那些錢。”

    “……“顧陽對他的直白也是很沒辦法:“其實你演的也不錯。”

    “那是肯定的,不然那些老家夥也不會願意自己砸了門麵啊。但我心裏有數,和我一起提名的那幾個都是老人了,資曆擺在那,提名的角色發揮的也不錯,我就是去鍍個金,不過崔成明這回倒是蠻有希望再拿個影帝的,他都要高興瘋了。”

    一頓飯吃完,趙少野送他回去,下車的時候忽然說:“你悠著點兒,別把自己折騰壞了,那些導演心裏沒數,身體可是你自己的。”

    顧陽怔了一下,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慘白的臉,纖細的身體,可以說是搖搖欲墜了。

    也和阿明,有了一絲相似了。

    他抿抿唇,對趙少野笑了一下:“沒事,我有分寸。”

    又過了些日子,開機的時間就要到了。期間,宣傳已經展開,圈內基本上都知道了衛餘要拍的題材和選角,引起了嘩然大波。想要采訪顧陽挖掘其中內/幕的記者數不勝數,張賀一律拒絕了。不過真正的圈內人,對此都保持謹慎的態度。

    就如宋京所說,這個題材是很危險的,能不能過審都是個問題。顧陽又是個新人,雖然他靈氣洋溢,可也沒到能扛個電影的地步。大家都對此很不看好,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為衛餘這個人實在太鬼了,當年處女作出道,人人都說要賠沒了,結果拿了個大獎,後來用花瓶女主,有人又說片子要毀了。結果他生生把對方調/教出了演技,那部片子拿了柏林的最佳導演和最佳女主角。所以現在,一聽是他當導演,大家都很謹慎,等片子出來再說話,免得臉被打腫。

    可這也意味著,要是電影真砸了,被罵的主要是顧陽,不是其他人。

    開機那天,張賀陪著他過去,其他幾個主演都到場了,演長女的是陳嬌,一個演藝世家出來的很有名的童星,非常機靈可愛,和角色一樣是八歲。除了她以外,其他兩個小演員都太小了,看不出什麽來。

    看見顧陽,陳嬌就甜甜地喊:“大哥哥好!”,她的媽媽,一位一線女星也笑著對顧陽示意。

    顧陽對小姑娘笑了笑,將口袋裏的糖果發給她。他長得好看,又很溫柔,陳嬌不一會就喜歡上這個大哥哥,跟著他跑來跑去。

    張賀在一旁和陳嬌媽媽聊天,他是業內很有名的經紀人,和大多數明星都熟識,說起話來也不冷場,女人望了望顧陽,對張賀道:“其實我剛剛聽說他要演的時候,我還是很驚訝的,衛導這次冒的風險太大了,對小顧來說……也是。”

    她的話很委婉,也代表了圈內大多數人的看法,張賀笑笑道:“但是也是個很好的機會啊。”

    這倒是沒錯的,名導的電影,新人能當主角,演好了就是一步登天,可以瞬間身價倍增,演不好在履曆上也有一筆。橫豎得利的可能性都很大,總是有人願意去冒險的。

    不過顧陽……張賀微微皺起了眉頭,從他這個角度望過去,少年又瘦了很多,血管都很分明,眼下還帶著淡淡的烏青,看得出來這段時間很是辛苦。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也是,對於一個少年來說,這是可以決定他前途的一次表演,緊張得不行,也很正常。

    陳嬌媽媽也發覺了,她笑著道:“當年,我第一次上鏡的時候,也緊張的不行,連台詞都卡了好幾次,也是導演脾氣好……”

    張賀哈哈笑了笑,兩人憶苦思甜了幾句。在他們聊天的過程中,造型師在給顧陽打扮,按導演的要求,衣服換大了一碼,鬆鬆垮垮垂在肩上,露出明顯的鎖骨,注意突出眼妝,顴骨,總之,在畫完妝後。顧陽感覺又瘦了十斤。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突出的骨骼,大大的眼睛,有些淩亂的頭發,茫然的神情。一時間,他就好像觸電了一樣,被什麽東西擊中了,牙齒都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那種古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彌漫了上來。

    明明,片場是很溫暖的,甚至還一點熱,可顧陽就覺得很冷,冷的不可思議。為什麽會這樣冷,明明還是在夏季。

    他化完妝,就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目光有一種奇異的冷。使得本來想和他搭話的人都不敢上前了,好像之前那個溫暖的笑著的少年一瞬間變得陌生了起來,和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裏。

    等幾個小演員都化好了妝,衛餘才姍姍來遲,他看到顧陽,眼前一亮,問道:“準備的怎麽樣了?上去試試?”

    雖然是疑問句,他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顧陽也給了足夠的反應,他站起來,朝片場中走去,在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問:“導演,電影,是一件美的東西嗎?”

    衛餘一怔,點了點頭,顧陽便不再多言,直接走到了布景中。

    大燈被打開,攝像機對準了他的臉,在燈光的照耀下,視野也開始模糊起來。

    顧陽看著攝像機。

    他的嘴裏藏著他的第一句台詞。

    他設想過很多次,嚐試過很多次,以各種方式,各種語氣,可是都不夠好,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算得上最好。

    如果是阿明,該怎麽說?

    他一直思考著,琢磨著,猶豫著,直到今天,他看見鏡子裏的自己。

    最後缺的那一環,在那一刻被補上了。

    他本來就不需要考慮阿明會怎麽說。

    他隻需要知道自己怎麽說。

    因為他,就是阿明。

    顧陽抬起眼,望著黑洞洞的攝像頭,在那個瞬間,他周圍的人好像全部都消失了,時間逆轉到了那個下午,父親背對著他,打開家裏的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門外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讓小小的孩子感到很冷。

    就像現在這麽冷。

    那種熟悉的痛楚再次產生,彌漫在他的骨髓之中,在他的血液裏流動。他是那麽疼,又是那麽冷。

    顧陽對著攝像頭,輕輕地,輕輕地說:

    “那是一個晴天,媽媽離開了我們,留下一張字條,消失在了人海中……”

    車靜悄悄開了一路,趙少野冷靜下來,氣也漸漸消了。他這才想起來顧陽一路都沒有說話,再一想薛洋那個所謂的表哥的態度,深覺這又是一筆糊塗帳,也是有點憐惜他。伸手拍了拍顧陽的肩說:“沒事,還有我呢,今天就算了,改天再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顧陽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趙少野看得心裏舒服,繼續和他說:“你那個表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後少來往,你要是想要哥哥,我可以把我大哥介紹給你嘛。”

    顧陽知道他誤會了,倒也沒有解釋什麽,他拿出手機,在短信那裏摩挲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當天,楚今夜破天荒地沒有收到一條短信。

    他盯著手機看了許久,直到內地零點過了,他才肯承認,今天顧陽沒有發來短信。

    為什麽?

    楚今夜為了斷絕自己不該有的心思,這段日子都沒要人看著顧陽,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現在人在歐洲辦事,雖說當初是借口,一時半會卻也趕不回去。可他不要顧陽給他打電話,顧陽卻也會每天發短信來匯報一天的情況,今天這是怎麽了?

    楚今夜猶豫片刻,還是給張賀打了電話。

    張賀淩晨接到他的電話也是驚訝,倒也不敢說什麽,立刻說:“我給小葵打個電話問問。”

    小葵是顧陽帶去的那個助理。

    楚今夜嗯了一聲,心裏卻想,張賀圓滑是圓滑,做事還是不夠上心,等過段時間,看看有沒有好的經紀人,再給顧陽換一個。他腦子一動,娛樂圈裏那幾個為數不多的金牌經紀人就被過了一遍。

    張賀很快就打電話回來了,說:“楚爺,沒什麽事,顧少挺好的,在劇組表現也很好,今天和趙少野一起出去玩了,可能喝了酒,早睡了吧。”

    又是趙少野?還喝酒?

    楚今夜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掛了電話,盯著手機半響,忽然發怒地把它摔到了沙發上。

    第二天,顧陽的短信又恢複了往常的規律,好像昨天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不止是這樣,他近段時間的不正常也完全消失,又和以前一眼,言笑晏晏,活潑開朗,任誰也看不出不對來。

    趙少野卻知道,顧陽私下拜托了他一件事,要他問一問酒吧的人,那天薛洋他們發生了什麽。

    這倒也不難,趙少野不一會就給了回應,那天那個和人發生衝突的女孩子叫小橋,是薛洋的女朋友。年紀不大,本事可不小。跟薛洋談的時候腳踏兩條船,攀上了一個官二代,結果好巧不巧,和官二代約會的時候被薛洋一群人撞見了,兩方都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人,哪裏壓得下火氣,就直接在酒吧裏鬧了起來,鬧到後來趙少野出麵,官二代發現不對溜了,薛洋他們可不知道,回家一問,這梁子結大了。

    “現在那幾個官二,發聲要搞他們幾個。”趙少野剝著葡萄,懶洋洋地跟顧陽說:“說薛洋把他跑車劃了,要他賠個幾十萬,也是搞笑,老子官也不算大,兒子倒是堂而皇之地買跑車。不過你表哥倒也是個奇葩。劃了也就劃了,還賠不起,那劃什麽?最後還不是要把自己賠進去?”

    顧陽沒說話,他想,當年姨媽家也是小有資產的人家,薛洋在外麵跋扈慣了也有人給他擦屁股。現在幾十萬都拿不出來,可見是真的敗落了。

    大概也……和楚今夜脫不了關係。

    他垂下眼,依然是個微笑的模樣,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悲喜來。趙少野說了也就過了,那天那群人搞得他興致全無,回頭一查檔次還這麽低,計較都失了身份,也就懶得管了。他剝好了葡萄,一口一個,順手喂了顧陽一個,指尖被汁水染得全紫,美得妖異。

    《渭河戰》拍了差不多三個月,也快要完工了。演員都發揮的不錯,就剩下導演自己去後期剪輯。王鶴鬆很是高興,說要請大家吃飯,飯局上觥籌交錯,一個個都興高采烈。在一起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多多少少都有點感情了。崔成明特別看好顧陽,專門要了顧陽私下的聯係方式,說以後有合適的劇本推薦給他,顧陽道了謝。

    戲拍完了,劇組自然也是要原地解散了。等電影剪輯出來,通過審核,有一係列殺青,宣傳的時候再集合在一起。審核一向是電影的一道關卡,不過王鶴鬆在廣電局裏人脈廣泛,這對他來說就不是難事,《渭河戰》本身題材也很正麵,沒道理過不了。所以幾個主演都很安心,紛紛各自告別,回家等著好消息。

    顧陽自然也是要回家的。

    他收拾好了行李後卻在發呆,早在他的戲份拍完之後他就聯係過管家,老管家委婉地表示,楚今夜還沒有回來。顧陽當時想著,既然他不在,自己再在劇組待一段時間也好。可現在所有的戲都拍完了,楚今夜卻還沒有回家。

    他不在楚家,顧陽倒也不是不能回去。隻是,問題並不在這裏,而是在一個顧陽刻意忽視的,不願意正視的地方。

    他在走神,趙少野卻早早接到了家裏催促的電話,他問顧陽:“你要不要緊?幹脆去我家住幾天唄?我媽可想見你了。”

    顧陽回過神來,婉拒了他,決定還是先回一趟楚家。趙少野拿他沒辦法,和他約定了見麵的時間,兩人就此別過。

    待回到楚家大宅,老管家依然歡迎了顧陽,看得出來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顧陽的心情略緩,心裏那個念頭淡了不少,他問管家:“楚先生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概二十幾天吧,楚先生最近比較忙碌,叫我好好看著少爺。”

    得到這樣的答複,顧陽還能說什麽,他倒在床上,拿出手機,給楚今夜發了一條短信。

    “楚先生,我回來了,很想念你,你什麽時候回來?”

    大洋另一頭的楚今夜拿起手機,點開短信看了很久,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回複。

    顧陽知道他誤會了,倒也沒有解釋什麽,他拿出手機,在短信那裏摩挲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當天,楚今夜破天荒地沒有收到一條短信。

    他盯著手機看了許久,直到內地零點過了,他才肯承認,今天顧陽沒有發來短信。

    為什麽?

    楚今夜為了斷絕自己不該有的心思,這段日子都沒要人看著顧陽,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現在人在歐洲辦事,雖說當初是借口,一時半會卻也趕不回去。可他不要顧陽給他打電話,顧陽卻也會每天發短信來匯報一天的情況,今天這是怎麽了?

    楚今夜猶豫片刻,還是給張賀打了電話。

    張賀淩晨接到他的電話也是驚訝,倒也不敢說什麽,立刻說:“我給小葵打個電話問問。”

    小葵是顧陽帶去的那個助理。

    楚今夜嗯了一聲,心裏卻想,張賀圓滑是圓滑,做事還是不夠上心,等過段時間,看看有沒有好的經紀人,再給顧陽換一個。他腦子一動,娛樂圈裏那幾個為數不多的金牌經紀人就被過了一遍。

    張賀很快就打電話回來了,說:“楚爺,沒什麽事,顧少挺好的,在劇組表現也很好,今天和趙少野一起出去玩了,可能喝了酒,早睡了吧。”

    又是趙少野?還喝酒?

    楚今夜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掛了電話,盯著手機半響,忽然發怒地把它摔到了沙發上。

    第二天,顧陽的短信又恢複了往常的規律,好像昨天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不止是這樣,他近段時間的不正常也完全消失,又和以前一眼,言笑晏晏,活潑開朗,任誰也看不出不對來。

    趙少野卻知道,顧陽私下拜托了他一件事,要他問一問酒吧的人,那天薛洋他們發生了什麽。

    這倒也不難,趙少野不一會就給了回應,那天那個和人發生衝突的女孩子叫小橋,是薛洋的女朋友。年紀不大,本事可不小。跟薛洋談的時候腳踏兩條船,攀上了一個官二代,結果好巧不巧,和官二代約會的時候被薛洋一群人撞見了,兩方都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人,哪裏壓得下火氣,就直接在酒吧裏鬧了起來,鬧到後來趙少野出麵,官二代發現不對溜了,薛洋他們可不知道,回家一問,這梁子結大了。

    “現在那幾個官二,發聲要搞他們幾個。”趙少野剝著葡萄,懶洋洋地跟顧陽說:“說薛洋把他跑車劃了,要他賠個幾十萬,也是搞笑,老子官也不算大,兒子倒是堂而皇之地買跑車。不過你表哥倒也是個奇葩。劃了也就劃了,還賠不起,那劃什麽?最後還不是要把自己賠進去?”

    顧陽沒說話,他想,當年姨媽家也是小有資產的人家,薛洋在外麵跋扈慣了也有人給他擦屁股。現在幾十萬都拿不出來,可見是真的敗落了。

    大概也……和楚今夜脫不了關係。

    他垂下眼,依然是個微笑的模樣,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悲喜來。趙少野說了也就過了,那天那群人搞得他興致全無,回頭一查檔次還這麽低,計較都失了身份,也就懶得管了。他剝好了葡萄,一口一個,順手喂了顧陽一個,指尖被汁水染得全紫,美得妖異。

    《渭河戰》拍了差不多三個月,也快要完工了。演員都發揮的不錯,就剩下導演自己去後期剪輯。王鶴鬆很是高興,說要請大家吃飯,飯局上觥籌交錯,一個個都興高采烈。在一起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多多少少都有點感情了。崔成明特別看好顧陽,專門要了顧陽私下的聯係方式,說以後有合適的劇本推薦給他,顧陽道了謝。

    戲拍完了,劇組自然也是要原地解散了。等電影剪輯出來,通過審核,有一係列殺青,宣傳的時候再集合在一起。審核一向是電影的一道關卡,不過王鶴鬆在廣電局裏人脈廣泛,這對他來說就不是難事,《渭河戰》本身題材也很正麵,沒道理過不了。所以幾個主演都很安心,紛紛各自告別,回家等著好消息。

    顧陽自然也是要回家的。

    他收拾好了行李後卻在發呆,早在他的戲份拍完之後他就聯係過管家,老管家委婉地表示,楚今夜還沒有回來。顧陽當時想著,既然他不在,自己再在劇組待一段時間也好。可現在所有的戲都拍完了,楚今夜卻還沒有回家。

    他不在楚家,顧陽倒也不是不能回去。隻是,問題並不在這裏,而是在一個顧陽刻意忽視的,不願意正視的地方。

    他在走神,趙少野卻早早接到了家裏催促的電話,他問顧陽:“你要不要緊?幹脆去我家住幾天唄?我媽可想見你了。”

    顧陽回過神來,婉拒了他,決定還是先回一趟楚家。趙少野拿他沒辦法,和他約定了見麵的時間,兩人就此別過。

    待回到楚家大宅,老管家依然歡迎了顧陽,看得出來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顧陽的心情略緩,心裏那個念頭淡了不少,他問管家:“楚先生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概二十幾天吧,楚先生最近比較忙碌,叫我好好看著少爺。”

    得到這樣的答複,顧陽還能說什麽,他倒在床上,拿出手機,給楚今夜發了一條短信。

    “楚先生,我回來了,很想念你,你什麽時候回來?”

    大洋另一頭的楚今夜拿起手機,點開短信看了很久,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回複。

    楚今夜盯著他問:“為什麽想要演戲?”

    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麵上不顯,卻接著說:“沒事,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顧陽點了點頭,帶著一種很乖巧的安靜,楚今夜摸了摸他的頭道:“你好好養著,不要擔心,睡吧。”

    顧陽就在他古龍水的香味中沉沉睡著了。

    在他身體恢複後,楚今夜果然實現了他的承諾,他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戲骨來教顧陽,教他控製麵部表情,怎麽哭,怎麽笑,再教他台詞基本功,如何把一句話說得婉轉動人聲情並茂。顧陽很用心地去學習,他在這方麵非常有天賦,再加上不懈的努力,不過數月時間,就已經像模像樣。

    那天,楚今夜帶了人回來,去觀摩顧陽上課,他站在門口,顧陽並不知情,隻是按著老師的吩咐,一字一句地演繹劇目。

    他低垂著頭,逆著光,臉上帶著一點奇異的笑意,對著老戲骨慢慢道:“你為什麽不看著我?”

    “你要是看著我,你將會愛上我,我知道你會愛上我,你就會愛上我。很好,我知道你會愛上我,愛情的神秘,遠遠超越死亡的神秘。人們應該隻要考慮愛情。我吻了你的嘴。你唇上的味道相當苦。難道是血的滋味嗎?……或許那是愛情的滋味……他們說愛情的滋味相當苦……但那又怎樣?那又如何?我終於吻了你的嘴,我要你看著我,你要是看著我,你將會愛上我。”

    在說這段話時,他的語調如同在品味一場盛宴,含著不言說的殘忍,嫣紅的嘴唇和端麗的眉眼一同上揚,顯出一種獨特的風情,他的神情明明還是那樣端莊乖巧,卻在楚今夜眼中忽然陌生了起來,他盯著他,一個眼神也無法移開。

    顧陽說著,慢慢地轉過身,朝門這邊看過來,他還沒有從台詞裏清醒過來,望見楚今夜,隻是輕輕一笑,輕聲細語地問:“你為什麽不看著我?”

    楚今夜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幸好這時有人打斷,他身後的來人啪啪鼓起了掌,以驚歎的語氣道:“顧少實在厲害,楚爺,您放心把顧少交給我,我一定會把他打造成天王巨星。”

    顧陽這才從台詞中清醒過來,他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誤,對著楚今夜歉意一笑,溫順地低下了頭。

    楚今夜抿住了嘴唇。

    老戲骨顯然是認識來人的,走過去寒暄了幾句,來者是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笑容可掬的男人,叫張賀,是圈裏有名頭的王牌經紀人,簽在楚家持股的娛樂公司天娛手下,這次被楚今夜挑中,開了極優待的條件,要他一心一意地來帶顧陽。他原本也是願意的,現在見了顧陽真人,看到他天賦如此之好,更是心甘情願。

    張賀在圈裏混了多年,人脈廣泛,八麵玲瓏,和誰都說得上幾句,和老戲骨寒暄一番後便笑著對顧陽道:“顧少,我是張賀,是您未來的經紀人,以後就請您多多指教了。”

    顧陽笑著點了點頭,禮貌地問了好,張賀一看他並非被嬌寵壞的小少爺,更加鬆了一口氣,笑著道:“要不顧少隨我來一趟,有些事情要您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