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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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粹寶閣生意不興卻隆。馮梓可謂大發橫財,自是高興。然而,不高興之人也有。

    程小七在粹寶閣對麵酒肆坐了半個晌午,每見一輛馬車停在粹寶閣門前,心中不忿便加劇一分。

    及見得十數輛馬車來了又去,車上下來貴婦人一個比一個來頭大,每一個都非程府能惹得起。這些貴婦人出來時,仆從從粹寶閣內又抬又提,將東西搬上馬車。可見粹寶閣生意極好。上門客人雖不多。然而每人都購物,如此生意難不成還能說慘淡?

    本以為粹寶閣搞什麽貴賓製便會無人問津。今日他便要來鬧事。隻要事情鬧大,馮梓一個贅婿,便是進了官府,官府看在程家麵上也不會為難他。然而如今眼見那些貴婦人個個來頭極大。在情況不明之前,他亦不敢妄動。

    隻眼見粹寶閣生意好,他實在忍無可忍,一萬酒喝一口,卻覺猶如喝醋,心頭火氣騰起。他猛站起來,將酒碗往地上一摔:“店家!你賣的是酒還是醋?”

    酒肆主人被他一同火發得莫名其妙。這程小郎君喝的都同一壇酒,先前還喝了半壇,如今卻說是醋。他心知這程小郎君是借酒發瘋。

    雖然心知肚明他這是找茬,酒肆東家一個小商人卻是得罪不起程家,連忙從櫃台後走出,賠笑說:“程小郎說笑了,小店賣的當然是如假包換的酒!這酒若不合小郎意,某這便給小郎換一壇。”

    程小七還想發酒瘋。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小廝知道自家小郎是心頭火盛,與那酒無關。若是平日,小郎發酒瘋也便罷了,然今時不同往日。城中到處有人說程府壞話,若是他這裏鬧出事,隻會火中澆油,府中知道定要責罰。小郎被罰,最後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下人。

    他心知自家小郎為何火大。他忙拉著程小七的袖子,小聲說:“小郎息怒。這酒家本就無甚好酒。小郎喝不慣也是有的。”他說著不等程小七繼續發瘋,湊到程小七耳邊說。“小郎不必惱火,要治那粹寶閣,也不是沒辦法。隻要……”

    他在程小七耳邊說了一陣。程小七麵上怒容慢慢散去,最後似笑非笑地對那小廝說:“此計甚好。你快去辦了。”

    小廝忙說:“小的這邊去!隻小的身上無銀錢。”

    “去找牛掌櫃取,便說是我要的。”

    那小廝連忙答應著去了。他一路小跑離開西市卻不察身後有個小乞丐一路跟著他。

    ……

    馮梓回到家中,卻發現白素素又來了。

    不知是否錯覺,他似乎看到白素素臉上飛過一絲粉紅,隻是那粉紅消失得太快,他沒能捕捉到。

    他還沒來得及問她為何又來,便聽白素素道:“你回來了。今日可是又要做新吃食?”

    馮梓一聽,心裏又氣又樂。這真當他這是免費餐館了,想來蹭吃還要點菜?他沒好氣道:“是否該給你水牌?”

    他說著坐到椅子上。碧蓮這次還算有眼色,在他坐下之前便斟了一杯茶。他也不怕熱一口便喝了。

    這次他看到白素素是真的臉紅了,隻聽她說:“吃你一兩頓又不會吃窮你!”

    馮梓這次是隻剩下樂了,說道:“看在你還知道不好意思的分上,便給你做兩個新吃食。”

    他正說著,高進急急腳進來了,手上還拿著一份紫色的東西:“稟姑爺。剛有人送來名刺,說是經略使柳長吏讓送來的。”

    柳恒讓送來的?馮梓招手讓將名刺那過來,打開看了一下。果然是柳恒送來的,說是明日巳時中要來拜訪。

    柳恒如此正經地要見他,想來是為了那個軍糧的方子。

    不過明日他還要去粹寶閣。粹寶閣中雖然人不少,但識字的卻一個都沒。他不去那些丫頭連算賬都算不過來。難道粹寶閣明天上午又要歇業?

    看他拿著名刺猶豫,白素素便開口問:“可是有為難?我雖未見過柳長吏其人,但聽說他為人正直端方。既然如此鄭重其事送了名刺來,必不是要為難你。”

    馮梓將名刺一合,苦笑說:“他來家中找我,便是為難我!明日粹寶閣還要開張,那些丫頭又不會算數,我若在家中待客,粹寶閣還開不開張了?”

    白素素沒想到他竟是為這個猶豫。她雙唇微動,似乎是在想說話,卻又拿起了茶杯喝茶。

    她本是想說她去,但又怕馮梓以為她是要插足粹寶閣。若是昨日之前,她不會在意這些。隻是昨日馮梓親自為她搬來墩子架在她腳下。她心裏便不願將他推的更遠些。

    兩人沉默片刻,馮梓正要讓高進去通知粹寶閣明日午後再開張。卻聽秦玉韞說:“奴婢能認幾個字,算數亦略懂。”

    馮梓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她竟然能認字?他脫口而出:“你念過書?”

    秦玉韞低頭說:“奴婢父親曾為奴婢請了啟蒙夫子。”

    馮梓將信將疑,便讓高進拿了紙筆來讓她寫幾個字。

    看到她寫下了她自己的名字,有些了玉蘅丫頭的名字。韞和蘅字筆畫不少,她能寫出這兩字,雖然字看著不太美觀,但讓人覺得那是太久沒那筆不習慣的緣故。

    他又出了兩道百位數的加減計算題。雖然算的慢了些但也都對了。他便笑著說:“那明日你便辛苦些去粹寶閣忙半天。”

    “是。為郎君分憂,奴婢不辛苦。”

    白素素垂下眉說:“我明日也沒事,也可去粹寶閣看顧一下。”

    馮梓心想,既然你沒事,和不早說。難不成還要我開口求你才願去?不過這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

    當夜用過晚膳,馮梓又將白素素送回別府。當夜無事。

    次日馮梓依然起得很早,用過早點,高進便與玉韞提前去了粹寶閣,玉韞還要先去了解一下那些貨品。

    馮梓留在家中也是無聊,便與小玉蘅玩五子棋。

    時間到了巳時,他還在與玉蘅下棋。玉蘅正要鬧著賴棋。高進一臉悲憤莫名衝進來,大聲說姑爺:“姑爺。粹寶閣出事了!”

    馮梓猛然站起,問:“發生何事?”他說完就捂著鼻子。“你掉糞坑了?這麽臭?”

    高進連忙後退了一丈多遠才站定。他又羞又氣,滿臉通紅說:“店中剛開張,劉參軍的夫人便來了,用五十貫錢注冊了貴賓。參軍夫人剛選了貨品要出門,一輛馬車從西市中衝來,在經過店門前推出一個木桶,桶中盡是夜香,小的躲閃不及……”

    馮梓鼻子也不捂了,冷聲說:“有人往店中倒了夜香?店中可有人受傷?那劉夫人可有受驚?”

    高進低頭說:“二小姐與店中各人都沒事。劉夫人的丫鬟擋在了劉夫人麵前,劉夫人收到驚嚇。”

    於此同時,在粹寶閣的後院,白素素由碧蓮攙著向劉夫人行禮說:“今日因小店保護不周,才致夫人受此辱。小店定然查明真相,給夫人一個交代!”

    劉夫人聽白素素說的這話,心裏又羞又氣,卻又無法對她發怒。

    便是不用查,如今會如此針對粹寶閣的,大抵隻有程家。這本是程家與白家的恩怨。

    這白家二小姐腿腳不靈便,腦子卻精明的很。一句“致夫人受辱”,劉夫人若是對那作怪之人豪不動衷,那日後參軍府就是福州城中的笑話。這白府的二小姐是想要參軍府和程府對上了。

    然而雖然她明知道白素素是使了小心眼,但粹寶閣又是保證又是賠禮,她又不能拿粹寶閣如何,還不得不接過白素素提的這茬。

    劉夫人強壓下心裏的憤懣,說:“那本夫人便等白東家的交代了。”

    她說完也不等去換衣服的丫鬟了,徑直便離開了。

    一直等到那劉夫人出院子側門上了馬車,白素素麵上笑容才倏然收斂。她愣聲對碧蓮到:“扶我去前門瞧瞧。”

    “小姐,那裏醃髒。還是等她們先清理幹淨再去罷。”

    白素素聲音中帶上一絲厲意,低聲說:“扶我去!”

    碧蓮無法,隻好扶著她從後門進了店中。此時那幾個丫鬟正用水洗刷被濺入店中和染上外牆壁的贓物。至於大街上的肮髒,她們暫時也顧不上。

    那夜香濺得粹寶閣門前滿地皆是,粹寶閣當然是無法做生意。方圓十餘丈臭氣熏天,其他店鋪別說做生意,便是這西市主街沒人走了。

    白素素一手拿帕子捂住連,麵如寒冰看著門外。

    良久,西市武侯才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