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歌慢慢的走了過去。

    深的如黑洞一般的眼睛的裏盡是痛苦和滄桑。

    在他將貓貓囚禁的那段日子裏，他沒日沒夜的把她壓在身體底下求歡，為的就是能夠讓貓貓懷上他的骨肉，這樣，哪怕她再恨他，也會看在孩子的份上繼續和他在一起。

    哪怕她要離開，但是因為有著骨血相連，他們之間，也不會徹底的斷了聯係。

    就像他是厲封擎的時候，貓貓懷孕了，他也聽蔡憧說起過，貓貓因為要打掉那個孩子而多麽的傷心。

    他當初，真的就是這麽想的。

    卑微的、絕望的這麽想著。

    可是，到貓貓出事之前，都沒能確診處她懷孕的消息來。

    他以為，還沒到那個緣分。

    或者說，是第一個孩子，還在責怪著他們曾經的冷血。

    但是現在……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的貓貓……

    顧安歌站在病床前，微微的佝僂的身體，近乎貪婪的看著緊閉著雙眼陷入無邊的昏睡之中的貓貓。

    他的貓貓。

    貓貓還是受了一些傷的。

    小臉上、胳膊上、手背上，都有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傷痕，現在已經幾近愈合，露出了粉白色的新肉。

    她瘦了好多。

    原來的水晶包子一樣的小圓臉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瘦削的下頜。

    還有就是……

    顧安歌的目光慢慢的從她的臉上往下移。

    最後，落在了她的腹部。

    那裏，隆起的很高。

    他不明白女人懷孕時每個月份裏肚子會變得有多大。

    但是他卻知道，貓貓現在，至少是懷孕了五個多月了。

    他的貓貓，再次的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在她的生命都朝不保夕的情況下。

    顧安歌突然就明白了剛剛義父說過的話。

    也許一會兒你看見她時，就不這麽說了。”

    他也終於恍然，義父在這個時候把他叫過來是做什麽。

    要的，是他的一個選擇。

    選貓貓，還是選孩子。

    褚滕逸就像是怕他還不夠折磨一樣，在他的身後淡淡的說道，“孩子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深深的健康，眼看著月份大了，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你是深深的男人，孩子的父親，你決定吧。”

    一旁的喬瑾毓、褚南風，還有褚離都沉默了下來。

    其實，在這個時候，第一時間就是該決定要保住大人的。

    在這個世界上，誰能有深深重要？

    但若是在取出孩子的過程中，深深，還有孩子都沒能活下來的話……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他們都知道，深深有很大的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這個孩子會是顧安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保了孩子，可要是結果，孩子因為小，沒能存活，深深也因此沒了命。

    進退兩難。

    這看似是一道選擇題，實際上，結果有很大的可能性隻有一個。

    喬瑾毓他們也想到了褚滕逸為什麽會說，也許這真的就是最後一麵了。

    當然，也可能會有奇跡的出現。

    隻是這個奇跡，微乎其微，他們連想都不敢想，這個夢，他們連做都不肯做。

    顧安歌輕輕的握住了路微深的手。

    這麽握著，就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的骨頭。

    可盡管心疼，這樣可以真真切切的看著她，碰到她的感覺，讓顧安歌的眼眶滾燙。

    大人，孩子，我都要保。”過了許久之後，顧安歌低聲說道。

    其他人一怔。

    這雖然是所有人的心願，可是現在看來，想要做到，真的很難啊。

    老三，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褚滕逸皺了眉，沉聲道。

    顧安歌貪戀的凝視著路微深，手，慢慢的放在了她的腹部。

    這時，很忽然的，顧安歌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心有一絲絲的顫動。

    他渾身一僵。

    一動不敢再動。

    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的神經和意識到底出現了什麽樣的問題。

    之前，之所以不願意去承認，反而一再的沉淪，是因為他舍不得貓貓。

    他是真的舍不得貓貓。

    顧安歌稍稍把手心更加的貼緊了一些路微深的肌膚。

    半晌之後，又是輕微的一絲顫。

    這次，他終於不再懷疑。

    是寶寶。

    是貓貓肚子裏的寶寶在動。

    他和貓貓的寶寶在動。

    顧安歌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滾燙滾燙。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也更加的堅定，“大人，孩子，都要保。貓貓是我的命，我不能失去她，孩子，也是貓貓的命，我不想她醒來會怪我，所以，我都要保住。”

    褚滕逸閉了閉眼，嗓音有些沙啞，“老三，如果，失敗了呢……”

    顧安歌輕輕的笑了笑，眼前的，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不存在如果，他們會活下來的。”

    ……

    褚滕逸、顧安歌爭分奪秒的調來了國內外最權威知名的醫生過來，給路微深做這個手術。

    孩子確實不能再留在路微深的肚子裏了。

    現在的路微深隻靠營養液來維持生命，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就真的有可能會一屍兩命。

    所以，要把孩子拿出來。

    還是在不會傷害到路微深的情況下拿出來。

    醫生們聚在一起商量探討著最萬無一失的方案，而顧安歌他們就在一旁沉默的聽著。

    這樣的沉默，無形之中，給在座所有的醫生一份巨大如石的沉重壓力。

    手術很快敲定下來。

    路微深即將要被推進手術室。

    褚南風和褚離都覺得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和路微深說，就像是，害怕這是最後一麵似的。

    但是緊接著，又覺得這樣想太不吉利了，所以就硬生生的忍著。

    再看顧安歌和和褚滕逸，他們隻是靜靜的看著路微深。

    也是不發一言。

    不知道和他們想的，是不是一樣的。

    在路微深馬上要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顧安歌彎腰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所有想要說的話，全都在這個吻裏了。

    看著路微深進去了。

    看著手術室的大門緩緩的關上了。

    看著顧安歌那張英俊的臉深邃的無法估測。

    看著他一頭如雪的白發在窗外的陽光照耀下在泛著泠泠的光。

    所有人的心裏，突然就湧現出來了一種認知。

    如果……如果這一次，路微深，還有孩子，在顧安歌的麵前，死了的話。

    那麽，這個男人，恐怕連幻想都不會再有了，而是直接追隨著她們而去。

    ……

    五年後。

    墨城。

    路家別墅。

    褚離打著嗬欠坐在餐桌旁，朝著廚房裏正在做早飯的男人喊道，“老爸，今天的早餐不準時啊。”

    顧安歌端著一砂鍋皮蛋瘦肉粥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褚離嗤嗤的悶笑。

    得到了顧安歌一個清清冷冷的眼神。

    褚離立馬咳了一聲，一臉嚴肅的勸道，“你說，就這麽一件小事，你這都鬱悶一宿了，勁兒還沒過去呢？”

    顧安歌盛了一碗粥放在旁邊晾著，又起身去熱了一杯牛奶，都沒搭理褚離。

    褚離自己閑不住，一邊喝著粥，吃著小籠包，一邊嘴欠道，“孩子長大了，遲早都有這麽一天噠，你就說，難道你還不讓小公主嫁人嘛，再說，咱家小公主就是親了鬱少川那小王八蛋一口，她才五歲，根本就沒男女的那個意識，你操心操的太早了。”

    以後，杜絕讓鬱少川過來。”顧安歌冷冷開口道。

    褚離做作的睜大眼睛，吃驚的特別假，“太殘忍了吧，小公主就這麽一個小竹馬，你還給拆散了？那小公主哭了怎麽辦？合著你不心疼啊？”

    顧安歌皺緊了眉，“你是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褚離捂著心髒，受傷的樣子，“爸爸你怎麽說我呢，我可是你兒子！”

    顧安歌懶得再和他閑扯，看了一眼時間，起身上樓，叫他的寶貝公主起床了。

    褚離憋笑不已，在後麵又補了一句，“對了爸，鬱少川吧，從小就被我四叔和鬱叔叔兩個男人照顧長大的，他們一家三口都是男的，所以就特別特別的想要一個女孩兒，我四叔可不止一次的勸鬱少川早點兒把咱家小公主娶過去了，甚至還出了生米煮成熟飯這種下三濫的招兒，你可得好好治治他！”

    顧安歌突然回頭，沉聲道，“如果我再聽到他說一句，我就給你二叔找個比你更好的上門女婿。”

    褚離啞然，僵住。

    顧安歌扔下這句話後就拐彎往女兒的臥室走了。

    褚離愣了愣，喃喃道，“比我更好的？有嗎？”

    他一想，覺得很有危機感，立刻拿出手機給他小媳婦兒打電話。

    蕭靜翕即使上初中了，可聲音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溫柔甜美，“阿離？”

    褚離委屈的求安慰，“寶寶，你說，全世界是不是屬我最好？”

    是呀，”蕭靜翕很快的回答他，然後停了一下，又輕笑出來，“三叔又欺負你了呀。”

    嗯……”褚離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還不是四叔家的鬱小王八蛋，小小年紀，跟個色狼似的，故意勾搭咱家小公主，偏偏小公主蠢萌蠢萌的還上套，你三叔就吃醋了唄，拿我撒氣，你早點兒把我娶過去吧，我在這兒的日子太不好過了。”

    蕭靜翕很喜歡這樣的褚離。

    在外人麵前，他總是冰冰冷冷的，不管是誰向他示好，他從來都是一個笑臉都不給人家。

    唯獨對待她的時候，會撒嬌，會訴苦，會賣萌，會隨隨便便的崩塌了他未來準總裁的人設。

    這種獨一無二的踏實感，讓蕭靜翕感覺到很幸福，也很開心。

    好啊，等你十八歲了，成年了，我就娶你。”蕭靜翕大大方方的說。

    褚離帥氣的笑了，“那可一言為定。”

    嗯。”

    ……

    顧安歌站在女兒臥室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後，裏麵才傳來了寶貝兒迷迷糊糊的軟糯的像是糯米糍一樣的香軟聲音。

    爸爸，我已經醒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