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常思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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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滿洲的一生在軍營中被裱為典範。

    朝廷無數次拿出他的事例來激勵剛入軍的新兵。

    十五歲入軍,十八歲上戰場,立下大小戰功六十三回。

    當過馬夫,旗手,先鋒兵,夥夫。

    當過什長,長水,副蔚,校尉,直到副將軍銜。

    他一生戎馬鎮守西垂二十六年,直到庚慶十七年秋末才因戰功赫赫,特被調回長安擔任禁軍副統,從二品,直到三年前才退了下來。

    他的一生幾乎如聖賢般,沒有過錯,也無缺點。

    可這些都是文書上記載的關於他的內容。

    李行歌從不相信這世間有至善至美之人,聖人也不例外,何況劉滿洲。

    飽滿思**,或許是日子太過安逸的原由,劉滿洲卸甲這幾年,時常沉迷女色,流連煙花巷柳。

    嫣紅閣便是他常去的地方,那裏有位姑娘叫常思晨,是劉滿洲沉迷之人。

    劉滿洲的生活很有規律,規律到毫無規律可言,行蹤不定,出行路線不定,身邊隨從不定,幾乎無一天是重複的。

    可以看出他是個謹慎之人,若沒做什麽事,何至於如此謹慎呢。

    可再謹慎的人也有疏忽,也會露出破綻。

    劉滿洲的破綻就在嫣紅閣裏的常思晨身上,每隔一天必會去見見這個常思晨。

    一月光顧常思晨十五次,雖然來去時間不定毫無規律,這卻也是百密中的一疏,而這種疏忽足以致命。

    李行歌決定去會會這個常思晨。

    當然在見常思晨前,他還要去查一件事。

    ……

    ……

    常思晨生了一張狐狸精的臉,身形豐腴,笑抿如花,一抿一笑間透著無盡的風情,而且還彈得一首好曲。

    他們說,這天下沒人能抵擋住常思晨的風情,就像沒有書生能抵擋住金榜題名時的誘惑。

    李行歌端坐在圓桌前,聽著前方飄來幽幽的琴聲,琴音瑟瑟,略有悲涼之意。

    珠簾後常思晨輕撫長琴,那雙如狐狸般的眼睛死死盯在李行歌身上,仿佛要勾去他的魂魄般。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半曲琴罷,常思晨開始吟唱,吟唱出的第一句就把李行歌嚇了一跳,這厥詞不正是自己閑來無事抄給秦昭昭賣的嘛。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曲畢!

    琴聲歇!

    常思晨款步走出珠簾,行至李行歌跟前,伸出纖手替他斟了壺茶,茶香味飄散在房間,她緩緩替李行歌倒了一杯,而後靜坐桌前,盯著李行歌飲茶。

    李行歌端起小杯學著文人雅士的模樣輕飲了一口,低沉著腦袋並未說話。他並不愛喝茶,前世身為北方人的他,更習慣大口喝酒的那種感覺。

    “公子可還習慣。”

    常思晨莞爾輕笑,這句公子可還習慣,不知是指習慣茶水的味道,還是習慣這曲小調的意境。

    李行歌緩緩回道:“曲是好曲,調也是好調,茶更是好茶,可我卻一點都不習慣。”

    常思晨微微愣住,輕蹙酥眉,好奇道:“公子不習慣什麽?”

    “氣氛。”李行歌攤手回道:“我來嫣紅閣是取樂的,你卻給我彈了一曲不應時也不應景的曲調,我如何能習慣。”

    “是奴家的錯。”

    常思晨爽快地承認了錯誤,而後抬頭又看了李行歌一眼,她發現李行歌身上有著某種與別的男人不同的地方,正當她想解開這個不同時,李行歌卻又公然承認自己就是來尋樂的,不想聽什麽憂鬱的調子。

    整個長安誰人不知這厥‘水調歌頭’乃詩仙李太白所著,更是長安才子們公認的近年來最好的一厥詞,尋常公子哥都是慕名而來想聽常思晨唱上一曲水調歌頭,偏生還有人嫌棄這首曲過於幽暗。

    “奴家換個曲子。”

    常思晨起身準備走向琴旁,卻被李行歌一把拉住,李行歌順勢一用力,常思晨整個身子一倒,栽倒在他懷裏。

    四目相對,這次距離更近。

    李行歌伸手在她腰間捏了一把,壞笑道:“我就喜歡這種氣氛。”

    常思晨掙紮了幾下,發現無法掙脫這個男人的懷抱,頓時嚇得有些驚慌失措,臉色發白,顫聲道:“公子請尊重,奴家隻賣藝不賣……”

    李行歌快速從兜裏掏出一疊銀票砸在桌上,冷笑道:“不就是嫌錢少嘛,錢我有的是。”

    “公子認為錢是萬能的!”常思晨別過臉去,避開了這道炙熱中帶著嘲諷的目光。

    李行歌反問:“你認為不是?”

    不等常思晨回答,他又接著道:“若錢不是萬能的,那麽你為何會願意屈身都能做你爺爺的劉滿洲。貪權,劉滿洲三年前便以卸甲,顯然你並非貪他的權。”

    “你既不貪財,也不貪錢,你圖的是什麽?”

    常思晨神色一暗,用力掙紮了幾下,憤怒不已,“你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無可奉告!”

    李行歌緩緩鬆開壓在常思晨身上的手,常思晨急忙掙脫了他的控製,快速朝房門跑去,輕輕拉開房門就要跑出去,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句讓她震驚的話,她猶豫著停下了腳步,緩緩關上房門愣在當場。

    “我是來殺劉滿洲的。”

    常思晨緩緩轉過身來,雙目再次盯在李行歌身上,這一次的目光與前兩次不同,沒有驚訝,沒有好奇,隻有冷淡。

    “就憑你!”

    這句話李行歌在來長安的路上便聽過,是珠簾後那位貴人聽說他要參加科考時發出的嘲諷。

    李行歌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沉聲道:“還有你。”

    “我……”常思晨眉頭緊鎖,緩步走了回來,冷笑道:“你認為我會幫你?劉滿洲可是我的首客,我為何要幫你殺他,難道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告訴劉滿洲?”

    李行歌自信回道:“怕,當然怕,可我相信你不會告訴他的。”

    常思晨不解:“為何?”

    “原因很簡單,一個妙齡女子願意屈身一個老頭,既不貪財,也非戀權,那麽隻有兩種解釋。第一,這個女的腦子有病,第二,她是身不由你。你說你是腦子有病呢,還是身不由己呢。”

    常思晨臉色微變,緩緩坐了下來,緘默良久後,緩緩開口道:“三年前江南生了一場瘟疫,奴家父母都在那場瘟疫中病逝,隻留下奴家與年幼的弟弟流落街頭,一路來到長安。”

    “為了生計奴家隻能出賣自己最終淪落嫣紅閣,在嫣紅閣呆了一年,積攢了些名氣,也賺了不少銀子,原本我打算用這些銀子替自己贖身,然後帶著弟弟回到江南。可……”

    常思晨聲音中有些哽咽,李行歌識趣地從兜裏取出一塊手帕遞了上去。

    常思晨哭了一會,用手帕輕輕抹幹眼淚,接著道:“兩年前劉滿洲找到我,要求我今後隻能侍奉他一人,雖說我是個風月女子,卻並非那種墮落到甘心跟隨一個比自己大了幾個年輪的劉滿洲。沒想到我拒絕後,他卻命人抓了我的弟弟,以此來要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