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字數:6132   加入書籤

A+A-




    34

    這一刻,桑榆突然很想逃脫,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點一點的脹大,微微啟口,心裏有千言萬語卻要發現什麽也說不出口。她隻是怔怔地看著陳池,眼睛睜得大大的,寫滿了不可置信。

    原本陳池上午看到這些照片心底就有些不樂意,隻是一直壓抑著沒說。沒想到桑榆竟看到了,還這般的質問他,“無恥”“監視”,一臉的厭惡與嘲諷,原來她是這般想他的,登時讓他眼睛裏噴出一團的烈焰。

    空氣似乎都凝結了,讓人窒息的。

    手腕越來越痛,桑榆大力的扯開手,拿起那疊照片,五指揪著,“嗬嗬”的笑了兩聲,利落地揚起手,倏地把照片灑了。

    照片像飛舞的雪花一般紛紛揚揚的飄落到深色的地毯上,兩個人冷冷的對峙著。

    她咬緊著雙唇,聲音低沉無力,“既然你相信照片上的,我也沒話可說。”此刻她一點也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在做什麽,說完不再看陳池驟變的臉色,向門外走去。

    陳池被她氣得額頭青筋暴起,這個女人生來就是和他作對的。他看著桑榆一瞬蕭瑟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外。過了一會兒,隻聽到大門“嘭”的一聲重重的合上,決然的聲音響徹整片房屋。

    他踩過地上的照片,來到書房的花台上透著氣,坐在花園的搖椅上,整個人疲憊地睜著雙眼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

    晚風蕭瑟帶著陣陣涼意,吹得人卻越發的清醒,陳池無奈的扯著嘴角,怎麽真的和她置氣了,明知道這是有人刻意而為,張張拍的都恰到好處,可就是兩人之間無意間流露出隱忍的愛意讓他憤怒不已。

    他輕輕的揉了揉太陽穴,書桌上的手機驟然響起,一遍又一遍堅持著,他緩緩的起身走進去拿起電話,眼睛在掃到號碼時冷光一閃而過。

    “查到了?”

    那頭簡潔快速的說了幾句,陳池掛了電話,狠狠的捏著電話,強製著自己的怒氣。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倒是把主意打到他這裏了,他倒要看看這下葉向東看到這些照片會有什麽精彩的表情。

    陳池點著了一隻煙,吸了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抿著嘴,看著指尖的煙頭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皺緊眉頭,隻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過了一會兒,撥了一個電話,“去學校把桑小姐接回來,現在就去。”

    陳池的房子處於豪華的別墅地帶,這裏出入的人都是名車相送,因而平時這裏很難打到車,桑榆走了許久,終於遇到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很安靜,電台裏放著阿桑的溫柔的慈悲,那滄桑中略帶沙啞聲音帶著淡淡的憂傷。這一刻,桑榆靜靜地聆聽著,心裏驀然想起一句話,感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在她剛剛準備拋棄一切,這一下硬生生的阻止了她的踏出的步子。她跨出的這一步是需要多麽的勇氣,與內心的掙紮,給了她希冀卻又是一場空。

    淚水順著眼角慢慢的下滑,微微側臉看去,淚光中窗外華光熠熠的廣告招牌五彩繽紛的閃爍著。

    她吸吸鼻子,手背輕輕的抹著淚。

    “我女朋友每次聽這歌也會流淚。”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她抹著淚,好心的遞了一包麵紙過來。

    桑榆正過臉,看著前方,聲音淡淡的,“是啊,這首歌打動了太多人的心了。”桑榆很喜歡阿桑的歌,那些歲月她一遍又一遍聽著她的歌,與寂寞相伴。記得阿桑說過,“再幸福的人都躲不過被寂寞感侵蝕的空虛,在寂寞時聽我的歌,你會發覺並不孤單。”

    她慢慢環住雙臂,苦澀的一笑,果真她和寂寞是朋友。

    她沒有讓司機直接把她送到學校,現在她心裏情緒還沒有理清楚。已經十點多,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她踏著步子踩在石磚上,有點恍惚,昏暗的路燈有些老化,一閃一暗地,走著走著,就走到學校那道深暗的小巷裏。

    夜色朦朧,巷子幽深寂靜。桑榆看了一眼,繼續向前走著。行人寥寥無幾,越向前走就感覺身後有一個身影越來越靠近她,她一路沉思,之前倒也沒注意。

    拐過巷角,她加快腳下的步子,手心的冷汗一陣一陣的,後背漸漸的被汗濕。

    突然,一個不留神,被腳下一塊突起的石磚絆了一下,整個人一個趔趄向地上栽去,膝蓋大概被曾破了皮,一陣疼痛。她咬著牙,一手撐著地努力的站起來。

    “呦,小姐,要不要幫忙啊?”一個油裏油氣的聲音突然響起。

    桑榆身子驀地一抖,“謝謝,不用了。我朋友還在前麵等我。”她努力的使自己看上去鎮靜,希望後一句話能夠嚇嚇他。

    男人帶著墨鏡,嘴裏叼著煙,嘴角向右揚起,拚命的吸了一口煙,向桑榆的方向吐出,右手把煙向腳下一扔,“嗬嗬,是嗎,我跟著你可一路了。”男子色迷迷地向桑榆伸出手,桑榆向後一退,趕緊向前跑著,右手摸進口袋裏,手指顫抖的摸著電話。

    男人一把扯住她,“小姐,這麽晚,一起欣賞一下夜景如何?”那雙手快速的拉住了她的手。

    桑榆大驚失色,男子的手利落地伸到她的腰間,桑榆胃裏一陣惡心,右腿一抬,狠狠的頂上他的大腿。男子倒是沒想到她腿腳這麽利落,眼裏閃過幾分狠絕。

    一手拽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暗角,動作之快讓桑榆毫無反應。

    “嗚嗚”桑榆小腿不停地踢著他。她的力量和這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比起來,相差實在懸殊,就如螳臂當車一般。

    她驚恐的掏出手機,想要快速的撥通一個電話,無論是誰都好。可是,那一瞬,男子一把就奪過她的手機,“啪”的一聲,就扔向了路邊。

    “我可以給你錢”她驚恐的說道。

    “錢?老子不稀罕,老子就看上你了”說著帶著酒氣的嘴就向桑榆的臉上靠去,桑榆的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大顆大顆的下滑了,那恐怖的記憶與現實慢慢的重合。

    她撐著男人一不留神,再一次抬腿狠狠的踢向男人的下方,男人一瞬間痛得皺起了臉,一手鬆開。桑榆見狀,趕緊向前跑過,隻不過沒幾步,就被後麵地一個大力推倒在地,後腦勺“嘭”的一下撞到水泥地上,她的眼前頓時星星繚繞。

    男子壓在她的身上,不容分說就是一個耳光,直把她的臉打偏貼到地麵,桑榆痛得一咳,嘴裏一股鐵鏽般地血腥味噗的湧出來。

    “媽的不想活了”一通咒罵,緊接著又是一個耳光。

    他猥瑣地笑了笑,“一會兒保證讓你舒坦。”一手扯著桑榆衣服,她無力的掙紮著,那一刻她的心似乎都死了。

    她的手死命的打著身上的人,腕表不知不覺中就滑落了。她漸漸地無力,停止了掙紮,雙眼死寂般地睜著,看著夜空的星星,竭力的找尋北極星的位置,“爸爸,阿愚很快回來找你的。”淚水仿佛幹涸了一般,等著最後的宣判。

    許久,身上的重力消失了,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爽朗的懷抱,“桑榆,不要怕,不要怕,已經沒事了。”

    江子簫脫下身上的西服遮住了桑榆殘破的衣服,看著她散落的頭發,眼裏含著淚光,臉上紅腫一片,他的手不可抑製的顫了又顫。

    像抱著珍視的寶貝一般緊緊的抱著她,一步一步的向車裏走去。

    “江總,這人?”助理猶豫的出聲,那個即使泰山壓頂也不露聲色的沉著男人此刻已然全副心思投入懷中的人身上。

    江子簫身子一僵,“讓他好好進去。”六個字如同冷箭一般,狠厲冷然。

    桑榆窩在他的懷裏,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著,像打著冷擺子一般,額頭的冷汗一層又一層。

    她眯起眼,眼前朦朧一片,嘴角輕輕的濡動,眉頭緊蹙著,整張小臉讓人心疼的難受,“爸爸”一聲又一聲嘶啞地喊道,聲音透著無力與思念。

    病房裏安靜的隻有輸液滴答的聲音,江子簫坐在床邊的沙發上,下顎緊緊的繃著,看著熟睡的她,時不時的仍會抖一下,他終於體會到那種被人用針一紮一紮的痛了。

    那一頭烏黑的頭發散落在雪白的枕頭上,襯的臉色愈加的蒼白無血色,他俯下身子,修長的指尖憐惜地停留在她的眉梢上,病房裏的燈光柔和溫馨,他無奈的呼出一口氣,慢慢的靠近她的臉,嘴角上的紅印觸目驚心,指尖輕輕的撥開她的發絲,情不自禁彎下腰,溫熱的唇吻向她的額角,那冰涼的肌膚讓他一震。

    桑榆閉著眼睛,眼角不斷有淚滑過,漸漸的打濕了枕頭,嘴巴小聲的嗚咽著,“不要不要”

    頭不停地晃動著,一會兒又喊道,“媽媽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媽媽我想和你們一起走”

    “你憑什麽和我們走?”那冷漠的話語的讓她一點一點團起來。

    他們一個個的轉身,慢慢的消失,她隻是一個人停留在原地,無論她怎麽奮力的向前跑,就是追不到他們。

    到底做了什麽夢,他拿著手帕一點點擦拭著她的淚水,淚水慢慢的暈濕了手帕,滴落在他的指尖,一片微涼。

    江子簫握著她的手,溫熱的掌心似乎在傳給她力量一般,一手有節奏的拍著她的身子,就像哄著受到驚嚇的嬰兒。

    很奇怪,桑榆竟然沉靜下來,發出均勻的呼吸。江子簫低著頭第一次毫不掩飾的看著她,眼中的愛意一一流露。

    病房的打開時,一刹那,眼中的一切都還來不及收去。

    陳池一收到消息,心裏的怒氣翻江倒海,風馳電掣般地向醫院駛來,他瘋了一般,心底有個聲音,如果桑榆出了什麽事,他一定讓一幹人等陪葬。

    可是當他一把推開門,看到的是一個男人深深款款的拉著她的手,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眼光看向病床上那虛弱的一小團,放佛隔了一個世紀一般,一步一步的艱難的走到病床邊,臉上的表情慢慢的隱去。

    那小小的一團緊緊的縮著,臉色蒼白,單薄的讓人心疼,他心劇烈的一顫,芒刺在身的痛感一一蔓延到全身。

    陳池與江子簫隔著那張床麵對麵地看著,“江總。”他對著江子簫那雙平靜的雙眼,“這次多謝你了,我陳池欠你一個人情。”雖是心有不甘,倒真是無奈中帶著幾分感激。

    “我幫的隻是她,和你無關。”江子簫不以為意,冷冷地回道。

    一室沉靜。

    “江總,請外麵說話。”

    江子簫站起來,慢慢的拿來桑榆的手,隻是一瞬,桑榆仿佛受驚一般,倉惶的死死的握著他的手,毫不鬆懈,就如抓著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陳池眉頭擰得緊緊的,看著她那清瘦的臉,幽深的目光又落到了那雙緊握的手,刺目的失落。

    淩晨的時候,桑榆終於安靜了。

    兩個男人站在走廊上,身影在幽暗的燈光拉得長長的。

    “我已經讓人把他送進去了。”

    陳池握著拳頭重重地砸在牆壁上,骨尖瞬間通紅一片,他絲毫沒感覺出疼痛,怒不可遏,悔恨地地低沉說道,“我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