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辭行·不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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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酥才退下,一直一言不發的清平突然上前一步。

    “老夫人、阮伯父、阮伯母,清平有一事要稟。”

    “何事?”

    梁太君親切地招呼清平坐到自己身邊。

    “好孩子,這些天太忙忽略你了,有什麽事和老身慢慢說。”

    清平唇邊擠出一個笑,有些難以啟齒般抱歉開口。

    “其實,今日……我是來向老夫人和諸位長輩辭行的……”

    此言一出,萬氏隨即變了臉色!阮府諸女在太子妃甄選名額中全部除名,然則清平身份特殊,前段時間他們忙阮絮的事,便忽略了這事,現在清平突然提出要走,莫非清平並未除名?不過想想其實也合情合理。

    梁太君也想到了此事,不由麵露愧疚。

    “好孩子,是阮家耽誤你了,實在……老身真是對不起你祖母啊……”

    清平目中惻然,心中卻是冷笑。梁太君或許真有那麽幾分歉意在裏麵,不過阮風亭夫婦,連阮酥這個親身女兒都全然不顧,怎麽會顧念自己這個外人?而被阮絮那個蠢貨耽誤,清平自是恨及,不動聲色為自己尋找退路,同時又不甘那始作俑者便那樣逍遙法外,然則真是惡人自有惡報,看如今阮絮落得這番田地,她這時提出離開阮府也算了卻了一番心願。

    想到這裏,她不由看向阮酥,不料對方也在看她,兩人目光在空中相碰,卻沒有誰先低眸移開。

    “不知郡主離開阮府可有什麽打算?”

    阮酥微笑,聲音中的關切與不舍真摯異常。

    聞言,梁太君等三人也是豎起耳朵,這個問題也是他們最關注的,然而阮絮惹事後,阮家人便沒有再為其他人籌謀打算,自問是對不住清平的,所以雖然對她的歸宿好奇,卻也不好意思開口詢問,現在阮酥開口,倒是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清平躊躇,半晌才有些無奈地輕道。

    “……自然還是淮陽王府,雖則……不過就算……嬸娘也不會汙了我那一份嫁妝。”

    她說得隱晦之極,而梁太君等人皆是明白過來。雖然現今的淮陽王夫婦繼承了王府,然則因兩代淮陽王皆是前前代淮陽王兩位平妻王妃所出,可謂涇渭分明,這家產金銀等物自然不會混淆,清平這是存了要回王府與叔父、嬸娘破釜沉舟、一較高下的意思。

    若是此番順利能成為太子妃嬪,這要回家產一事便水到渠成;不過若是這次不成,其中曲折自是任重道遠。

    說白了也是逼急了不得不做出的艱難抉擇。

    前世清平便是沒有順利要回家產,被淮陽王妃幾番排擠,艱難了好幾年,直到最後五皇子祁澈問鼎高位,這才揚眉吐氣。

    梁太君臉上歉意更甚。

    “是老身對不住你,你且再住幾日,等我去安排妥當了再派人送你回去。”

    清平搖搖頭。

    “擇日不如撞日,其實清平早有辭行之心,隻是絮兒的事一直未平,這才不敢來叨擾各位長輩。”

    梁太君不好再留,於是讓馮媽媽親自去幫忙,自己更是從私庫裏尋出幾樣好物送給清平。

    清平馬車剛駛出阮府,卻見另一輛馬車已在街邊停了許久,見車出來,那車便也駛動,不偏不倚正正攔住了清平的車架。

    執硯氣不過,正要掀簾開罵,誰料對方也掀起了簾子,露出的正是阮酥那張氣定神閑的美豔臉盤。

    “原來是阿酥。”

    清平按下將將發作的執硯,自己探身往前,目中透出一絲冷然。

    “不知你攔住我車駕所為何事?”

    阮酥搖了搖頭。

    “便是來送送郡主,算起來你我相處也有半年有餘,現下卻要分別,姐妹一場,自是情難耐。”

    清平臉上閃過寒芒。想當初,她隨梁太君一並來到阮府,那是何等風光;彼時的阮酥,不過一道旁苦李,被丫鬟變賣了首飾畏畏縮縮縮在人群中尋找庇護;而那時候的阮絮,更是目中無人,張揚跋扈……

    怎知,不過白日光景,這闔府風水卻已全然輪流了沒有章法;而她自己,卻還是和來時一樣,寄人籬下如浮萍一般四處漂泊……

    麵上露出一絲嘲諷。

    “你若是來踩我一腳,那便不用了,我在阮府小心求存,不過為了在夾縫中絕處逢生,此時卻一敗塗地,不過是運氣不好,以後是什麽個境遇,卻還未知。”

    “自是未知。”阮酥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不過郡主怎會如此想我?阮酥不過感念郡主幾番好意,又收了你不少好東西,便給你送點回禮罷了。”

    是啊,她初次登門送的見麵禮琥珀耳環被她隨手打賞給身邊奴婢;有所保留送她雪珠丸卻被她誆騙了用法,最後的幾顆也沒得保全,落在了梁太君處!雖說自己對阮酥從一開始便是有所保留,然則在這勝者生存的現今,任人不是如此。她阮酥不也這般,何苦咄咄逼人尋她不痛快,似乎她們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清平冷眼看著阮酥的動作,隻見阮酥一層層剝開包裹物事的帕子,也不知多少層,她正有些不耐煩,卻在最後看清她手中的東西時臉色劇變,整個人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你……你從哪裏尋來的?!”

    幾乎是撕扯一般搶奪過來,清平怔然看著手中的東西,好半天沒有晃過神來,然則再三仔細查看,這才發現其中幾處不對來,表情不免浮上戾氣。

    而她身邊的執墨、執硯何時見過自家端莊的郡主如此這般,也是奇怪,瞟眼一看卻是一支簡單的鳳凰金簪,東西雖說精致,卻有些小巧,看起來更像孩童佩戴的。

    “這是假的,你到底什麽意思?”

    “原來是假的啊。”阮酥遺憾,“不過聽人說這是郡主舊物,便高價購來送給郡主,看來是阮酥多事了。”

    雖然隱約知道入了阮酥的套,不過清平還是追問。

    “究竟是什麽人?你快告訴我……”

    “呃,這……恕阮酥不便告知。”

    “你——”

    忽略清平目中的怒火,阮酥笑笑。

    “我還有家妹要探,便先走一步了。”

    目送馬車走遠,清平越發握緊手中的簪子。世人隻知前淮陽王祁琮夫婦早逝,獨留孤女遺世,卻不知其實……

    阮酥是從哪裏尋來的,難不成是玄洛?清平心煩意亂,看向天邊,目中閃過一道陰寒。

    羅府,阮絮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昨日雖是假意尋死,不過被那披帛吊了半天,一條命也要去掉半條,更何況她才小產,身體本就虛弱,不過最讓她致命的打擊,卻是此番不要命後,還是不能得到父母垂憐,竟然隻派了阮酥前來。

    看著珠光寶氣渾身健康活力的少女,阮絮目光木然,已經沒了往日爭鋒的力氣,幹脆閉起眼睛,而侍候她的抱琴、稚兒等俱是躲地遠遠的,似乎生怕又被她痛打,可須知她連說話精力都沒有了。

    自作孽不可活說的便是阮絮這種。

    阮酥站在床邊,不見喜怒。

    “妹妹也真是想不開,有些話老夫人、父親、母親不忍直說,你那夫君也不便開口,便由我這個做姐姐的來吧,反正你也不喜歡我,這惡人再做一次又何妨。”

    阮絮仍舊緊閉雙眼,一動不動,阮酥也不在意。

    “妹妹身體本就經不住折騰,何苦又鬧這一出,現在……”

    她歎了一口氣。

    “昨日羅家為了向閻王搶回妹妹這條命,不知花了多少銀錢;這還不算,是藥三分毒,藥事之間有些始終會相克……”

    終於,阮絮睜開眼睛,死死地盯住阮酥,那雙眸子已失去往日的靈動,就像一雙吞噬萬物的獸,猙獰不見半分溫和。

    “什……麽……意……”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阮絮急急住嘴,一雙眼終於泛出了恐懼。

    “妹妹是想問什麽意思嗎?好,那我便長話短說,你今後已再無生產可能。藥物相克,為了救回你這條命,這已是萬全之策。”

    阮絮猛地收拳抓緊床上的被單,欲探身起來,可是頭才微微抬起,便氣喘籲籲地無力躺倒。

    “不過你也不用難過,羅欽已向父親承諾不會休棄你,以後嬌妾入門,生養孩兒會掛在你的名下。”

    “你……走……”

    也不顧聲音難聽,阮絮大吼。

    “既然話已帶到,那我便先走了。”阮酥轉身,“不過,還有一句話,作為姐姐還是要提醒妹妹。”

    “妹夫方連升三級,你若再鬧出個什麽好歹來,隻七出無子一條便可以正大光明休棄於你,就算父親承諾在前也無甚用處;而你要是想不開……”

    阮酥冷笑。

    “那豈不是成全了你的夫君,所謂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怕是很快就要達成了!”

    不等阮絮再次發作,阮酥轉身離去。門口羅欽笑容有些勉強,朝她行了一禮。

    “大小姐,阮絮今後……”

    “你自己打算,不過她隻要無事,阮府自然還會照拂於你。”

    最終,阮酥還是沒有狠下心取阮絮的命。阮府一行人雖然可恨,但至少還是她的血緣近親,前世她和印墨寒鬥倒阮風亭,冷眼看他們自生自滅,這輩子便也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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