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訂婚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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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阮絮終是落幕,內宅少了一個敵人,阮酥本該鬆口氣,卻沒想到,她一直的擔憂終於發生了。

    那夜,阮風亭自宮中歸來,茶飯未用,便徑直往梁太君處去了。

    阮酥此刻已換了衣裳,正準備睡下,梁太君的丫鬟掃雪卻進來傳話,說老夫人老爺請她過去商議要事。

    阮酥沉思片刻,心中已大略有了些底,起身穿了衣裳,命知秋在前頭打著燈籠,這才不慌不忙地漫步至梁太君院中。

    知秋才打起簾子,屋內踱來踱去的阮風亭立即看向阮酥,聲音裏滿是怒意。

    “你難道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怎麽這樣磨蹭!”

    阮酥慢條斯理地卸下披風遞給知秋,好脾氣地含笑向兩人問過安。

    “酥兒不知,還請父親賜教,深夜找酥兒過來所為何事?”

    阮風亭一愣,略帶懷疑地瞟了她幾眼。

    “你和玄洛一向走得近,這件事他必定前幾日就得了消息,難道沒有告訴你?”

    阮酥無辜搖頭。

    阮風亭頓足。

    “罷了罷了,玄洛此人反複無常,行事全憑心情,你和他也不過是同門之誼,不能過分指望。”

    阮酥垂下眸子,雖然他這個父親於事業沒什麽建樹,但這句話她卻是極其讚同的,自從那夜玄洛不請自來,對她一番教訓威脅後,她就看清了這一點,沒有永遠的盟友,隻有永遠的利益,不管他之前對她多麽好,在觸及到他的利益時,他也不過是翻臉無情之人。

    梁太君招手把阮酥叫到身邊,歎息道。

    “今天夜裏,皇上召你爹入宮,說前不久太子進宮請命,點名要立你為妃,正側不論,但請皇上允準。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有阮氏除名之事在前,又加之你白子的身份……皇上並沒有應允,為讓太子絕了這個念頭,皇上希望你爹能盡快給你安排一門親事……”

    梁太君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她小心地打量著阮酥的表情,本來阮絮越過長兄長姐先行出嫁,已經於禮不合,阮酥的婚事自然也成了當務之急,可她現在是阮家唯一的女兒了,對太子妃位依舊抱有一絲幻想的梁太君還是遲遲舍不得放棄這最後的籌碼,直到今日……眼看籌碼將要留成禍害,隻怕不得不將她嫁出去了。

    “被太子看中,本來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福分,可你偏偏又頂了白子的名頭,若不是這樣,或許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梁太君惋惜長歎。

    “我和你爹也覺得此事過於倉促了,這麽短的時間,如何能定個好人家呢?可皇上聖口已開,不得不照辦……”

    果然如此啊!該來的總是要來。

    阮酥心中微微一歎,乖巧的垂了睫毛。

    “聖意難違,一切但憑老夫人與父親做主。”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要等對方落子,她才好安排對策。

    要給阮酥定親的事很快傳到萬氏耳朵裏,她是喜怒交加,喜的是阮酥這個賤丫頭不是一向篤定得很,愛看她們母女笑話嗎?結果怎樣?風水輪流轉,天道有輪回,她深信這種喪門星,不見得會比阮絮嫁得好。怒得是阮酥的婚事,阮風亭母子直接忽略自己,分明是將她視為外人,且對阮酥還是偏私,生怕自己摻合,把她的婚事耽擱掉。

    萬氏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把兒子阮琦叫到屋裏,語氣陰測測地道。

    “你爹和奶奶兩人商量著要把阮酥那丫頭嫁出去呢!你可有什麽好的人選?”

    阮琦自上次醉酒大鬧羅府,回來後就被萬氏打了一巴掌,指著他罵。

    “你這榆木腦袋!中了別人的反間計還不知道?你晉升的事,若不是阮酥那賤人的提議,你爹怎會給了羅欽?你不去找她,反而和自家人打了起來?豈不愚蠢!”

    阮琦一向最聽萬氏的,她如此說,他便也恍然悟了過來,一直對阮酥深恨不已,如今聽見萬氏問起,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狠劣,一個醞釀已久的想法脫口而出。

    “母親難道忘了?大表哥至今還未娶妻呢?”

    他口中的大表哥,指的是萬氏大哥之子萬闕山,此人時常跟著他父親上戰場,在軍營裏養了一身暴虐性情,又有些特殊的嗜好,家裏兩個妾氏不堪折磨,一個病死,一個自盡。名聲傳揚出去,縱容家世可觀,但朝中大員誰也不舍得把自己女兒往火坑裏送,於是萬闕山到了二十五歲年紀,尚未求得正妻。

    這個提議當然合了萬氏的心,和她娘家聯姻,親上加親不說,兩家聯絡走動,自然缺不了自己,到時候還愁她的地位回不來麽?最重要的是,她巴不得立刻就把阮酥送到自己那侄子手上,讓她體無完膚生不如死!

    打定主意,萬氏吩咐阮琦。

    “你父親現在對我已是不信任了,這件事,還需你去說和,若成了,以你大舅和表哥在兵部的勢力,自會想辦法替你晉升一事出力的,到時候,便是我們娘兩的出頭之日了!”

    聽到父親即將讓她和萬闕山結親的消息時,阮酥正在海棠樹下喝酸梅湯,一旁知秋急得跺腳。

    “小姐,這一定是夫人和大少爺攛掇的,老爺怎麽能聽信他們的話呢?那萬家大公子,是出了名的惡魔,連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舍得嫁進去!何況小姐您呢!”

    阮酥慢慢地咽下酸梅湯,一股酸澀難言的滋味在喉間滑下,隨後,她挑唇換上一抹冷笑。

    “我頂著白子的身份,但凡有些體麵地位的人家,自然是不肯要的,若要與普通人家結親,除了賠上一筆嫁妝外,對父親毫無益處,他怎麽會肯呢?反觀萬家,兵權在握,在朝中也是如日中天,這筆交易,對父親來說再劃算不過了。”

    她太了解阮風亭了,如果說對阮絮他尚且憐惜心疼,那麽對自己,便隻有利用了,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問問他,同樣流著他的血,為什麽能偏心到這個地步?

    “小姐,現在該怎麽辦呢?老爺聽了少爺的建議,已經讓夫人去萬家提了此事,隻怕萬家的聘禮,不出三日就要送上門了!”

    她身邊立著的寶笙聞言,目光不由轉向阮酥,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她打心底有些幸災樂禍,她倒想看看,這個果敢狠毒的女子,要怎樣扭轉現在的不利局麵,她甚至有些期待她被嫁到萬家去,也算給自己報了一箭之仇了。

    然而阮酥隻是低頭又噙了口湯,提了個與此事毫不相幹的問題。

    “聽說今年的瓷會定在明日?你去查查地方,準備一下。”

    知秋已是心急如焚,她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有心情去看什麽瓷器?知秋很想勸她兩句,但對上她古井無波的眼睛,卻又生生住了嘴。

    就是那個篤定的眼神,讓她放了心,她幾乎忘了,她的小姐從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二日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瓷會,當朝國泰民安,又無戰事,生活富庶的人們私下便也愛些藏品玩意,天下人,有愛藏石的,有愛藏畫的,也有愛藏玉的,京城是貴人雲集之所,盛行之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每年初夏,都有各種藏會,全天下的商人帶著各自的壓箱貨,來此待價而沽。

    阮酥帶了知秋和冬桃,早早地坐了馬車至東大街,那裏一棟朱紅牌樓,便是今日瓷會的主場,來自五湖四海各種口音的商賈,有的租下一間鋪麵,有的隻有一張桌子作為攤位,瓷器從一人多高的雙耳瓶,到巴掌大小的將軍罐應有盡有,吸引各方藏客穿梭來往,絡繹不絕。

    雖然阮酥帶了幃帽,但通身的穿戴氣質,一看便知是大家小姐,難免不引人側目,知秋連忙擋在前麵,怕阮酥嫌棄人多味雜,還不斷用帕子給她扇風。

    阮酥饒有興味地轉了一圈,卻什麽也沒有買,隻是偶然瞟見冬桃雙目盯著一個店家的博古架,這才看了過去。

    冬桃見阮酥看她,立馬移開目光,阮酥卻已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走過去,伸手拿下架子上一隻彩釉燒製的小酒壺看了看,那店家連忙熱情地招呼。

    “小姐眼光真毒,這是官窯出的好東西,胎輕質薄,釉質又好,有錢沒身份的人家,也是用不起的。”

    阮酥把玩著那個小酒壺,翻過來看過落款,笑道。

    “果然是官窯出的,官窯、汝窯、鈞窯、定窯雖四大名窯,出的東西都一般好,隻是官窯所出之物都是上供的,這可不是易得的,看這釉彩,怕有些年頭了……”

    店家啞口,隻恨剛才說漏了嘴,但被阮酥看出,便也不好隱瞞。

    “不瞞小姐,這些官窯出的東西,若是在外頭出賣,要不就是那些名門沒落之後拿出來當的,要不就是……被抄家的達官顯貴家裏流出來的,這一隻酒壺,來路小可也不太清楚,但卻是是好貨,小姐若不介意,可以折個價,十兩銀子拿去便罷了。”

    抄家嗎?

    阮酥點點頭,吩咐知秋付錢,轉身將那隻酒壺遞給冬桃。

    “拿著,送給你的。”

    冬桃愣了愣,沒有說什麽,默默收了,阮酥沒有去看她的表情,隻是在另外一家店裏又選了隻青瓷的胭脂盒給知秋。

    知秋心中微暖,阮酥作為主子,待她們卻從不偏私,冬桃有的,也不會虧了她,這讓知秋更加替她憂心。

    “小姐,萬家的事……”

    阮酥表現得混不在意,依舊悠閑地逛著。

    “難得出來逛瓷會,你隻用心賞玩便好,想那些事做什麽?”

    知秋苦著臉,她可不能不想,小姐再厲害,也是一個閨中女子,婚姻大事自己做不得主,萬一真嫁到了夫人的娘家去,別說表少爺是個禽獸,到時可不是兩頭受人拿捏麽?

    正在發愁,隻見阮酥已經走向不遠處一個破舊的小攤,那攤主相貌醜陋,又是個癩頭,知秋怕醃臢了阮酥,趕緊擋在前頭。

    阮酥倒是沒有露出一點嫌惡的樣子,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攤上的一隻平平無奇的白瓷碗上,知秋悄悄一瞥,發現幃帽之下,阮酥唇角微微翹起。

    “終於找到你了。”

    她輕輕吐出口氣,將手伸向那隻碗,不料在觸到它的時候,一隻清瘦修長的手也同時壓住了碗的另一側。

    阮酥皺起眉頭,目光順著那天青色的袍子慢慢上移,在印墨寒那柔潤平和的五官闖入視線時,她下意識捏緊了碗角。

    “這隻碗,我已經看中,印大人能否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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