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爆發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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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阮酥這個女人,實在膽大包天,竟然捉弄到自己頭上來了。
祁念一陣犯惡心,加之阮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裏不由火大,被一個女子算計的感覺,對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來說,可不那麽愉悅,但為了保持風度,他不得不勉強微笑。
“味道確實不錯,看來這其貌不揚的蟲豸,亦有可取之處。若災民亦能領略其美味,隻怕這蝗災也能迎刃而解了。”
阮酥點點頭。
“正是如此,百姓認為蝗蟲乃穢物,不可食,但如果由太子殿下帶頭食用,那災民也會克服恐懼效仿,殿下以為如何?”
原來在這裏等著他,祁念收起笑容,開始認真思考阮酥的提議,那醜陋的蟲子一見就倒胃口,但阮酥的辦法確實更能說服災民,他雖然從來錦衣玉食,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方才都已經食了那麽多……
“你所說的不失為一種辦法,但具體要如何行事,你且再說與孤聽聽……”
兩天之後,官府舉辦了一場蝗蟲宴,賑災的官員們全都走上城樓,太子祁念第一個夾起炸好的蝗蟲,當著城下數萬百姓的麵吃了,放下筷子後,他朗聲對眾人道。
“蝗蟲並不是洪水猛獸,亦無毒無害,巴蜀之地,常奉為美食用以招待上賓,今日一試,孤深以為然!望諸位也能共同嚐之。”
說畢,他命人將數盤炸得黃燦燦的蝗蟲端下城樓,送到百姓中去。
食蝗的辦法,阮酥早已派人在民間推廣,效果不甚理想,但今日連太子和各位達官顯貴都帶頭吃了,可見確實沒有問題,百姓當中有好奇的,伸手拿起一兩隻,不太確信地咀嚼兩下,這才舒展眉頭,對眾人大喊。
“這東西味道竟然不錯!又香又脆!比荒年的草根樹皮不知好到哪裏去了!”
其他人聽說,便也紛紛嚐試,覺得果然不錯,與其天天食用朝廷派發的薄粥,食不果腹,不如就地取材,靠蝗蟲度過饑荒。
災民們食髓知味,一時間,寶城郡食蝗的風氣便盛行起來,家家戶戶都自製了捕蝗工具,數十萬災民,無論老小,紛紛走入田間地頭,沒過幾天,倒造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麵,有時候還有幾起為爭捕蝗蟲而發生的鬥毆事件鬧到官府裏去,天上飛的蝗蟲漸漸不見了蹤影。印墨寒又進言太子,引進了北凉的耐寒作物,趁著季節栽種下去,這鬧得人心惶惶的蝗災,才終於到了尾聲。
至此,阮酥方才鬆了口氣,為了蝗災一事,她一連幾夜沒有休息好,眼窩底下都有些發青,回到臥房,知秋伺候她服了藥,正準備小睡片刻,卻見桌上端端正正放著三個金盤,不由止步。
“這是什麽?”
知秋聞言,走過來將覆在盤上的綢緞一一拉開,笑道。
“是太子命人送來幾件東西。一是上等的靈芝人參等藥材,二是一套奇巧精致的翡翠頭麵,三是一領赤兔裘。太子殿下說此次治蝗多得小姐相助,是以備下薄禮聊表心意。”
阮酥皺眉,果斷地道。
“除了藥材,別的你都找機會送回去,隻說我不愛戴首飾,過冬的大氅也已經製好,太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知秋一愣,不解道。
“靈芝人參小姐吃不得,怎麽反倒留下?小姐可知,首飾和赤兔裘都是極好的東西呢!這翡翠的水頭比夫人陪嫁的那套頭麵都好,想必價值連城,赤兔裘更是難得之物,小姐別看它是兔子毛,以為不如狐裘、貂裘值錢,這叫做‘玉兒紅’,是極其罕有的一種紅兔毛製的,隻要用嘴一吹……”
知秋捧起紅裘吹了一下,隻見那紅毛如同波浪一般層層漾開,色澤豔麗流光。
“你看!”
阮酥伸手在那柔滑的毛皮上拂過,搖頭苦笑。
太子祁念心係民間疾苦,與民同食蝗蟲的事跡也一傳十十傳百,聲望大漲,遠在京都的嘉靖帝得到消息,大喜過望,特地賜了他這襲“玉兒紅“,命專人快馬加程送至寶城郡。太子轉手就將禦賜之物贈與她,這種倚重讓人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有些後怕。
雖然之前彼此已經將話說開了,但若太子心裏還存著非分之想,對阮酥來說卻是大大的不利,而且現在太子妃嬪已定,他這種曖昧的行事傳出去,她必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
“就是因為太好,我才消受不起,我和太子走得近些,是可以得到庇護,但若走得太近了,絕對沒有好處,現在我羽翼未豐,不可成為眾矢之的,之前已經吃了虧,難得還不長記性嗎?”
知秋到底不笨,隱約悟過來一些,連忙點頭。
“原來如此,那麽小姐收下靈芝,是不能太過駁了殿下麵子,即便於我們無用,也要告知殿下,你已經吃了。”
阮酥欣慰地道。
“不錯,知秋也變得聰明了。”
知秋笑道。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都是托小姐的福。”
服侍阮酥睡下,阮酥便捧了翡翠頭麵和赤兔裘往太子的下榻處來,祁念此時正一個人在書房練字,聽說阮酥命人將東西送了回來,眉心皺成一個川字,破例讓知秋進來回話。
第一次見太子殿下,知秋緊張得心髒撲通亂跳,她不敢直視祁念,一進門便恭恭敬敬地伏地叩首,定了定神,方才把阮酥交代的話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
“我家女史說,蝗災得治,全憑太子聖德英明,她不過盡了綿薄之力,愧受如此大禮,何況天氣涼了,殿下為民操勞,更該注意身體,赤兔裘還請殿下留著。殿下待臣下的用心,女史十分感動,定當為殿下效勞。”
丫鬟嘴裏,口口聲聲女史、臣下,顯然是要將兩人的關係定位為上下級,而非男女私情,祁念豈會聽不出阮酥的用意,他依舊揮毫習字,頭也沒抬地輕輕嗯了一聲。
“知道了,下去吧!”
看不出祁念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知秋忐忑地退了出去。
祁念寫了一段,忽而抬起頭來,微笑道。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阮酥,你以為孤是這麽沒有耐心的人嗎?”
一夜好眠,阮酥這一覺直睡到天色大明,起床用了些粥飯,又與郡丞梁獻家的女眷一起解九連環打發時間,她這個謀士既然已經獻過策,那麽前方拋頭露麵便是男人們的事,她樂得休養幾日。
正解得高興,冬桃與寶笙兩人匆匆進來,俱是麵色沉重,特別寶笙,看她的眼神裏竟有幾分恨意,阮酥於是放下九連環。
“出了什麽事?”
冬桃道。
“城裏突然死了許多人,據說都是吃了蝗蟲之後,口吐白沫,七竅流血而死的。”
阮酥意外。
“有這樣的事?是不是吃了什麽相克的食物?”
冬桃搖頭。
“沒有,這些災民除了蝗蟲外,隻服用了官府賑災的稀粥,那粥皇城司已經查驗過了,沒有問題,所以問題必然是出在蝗蟲上。”
阮酥揚眉。
這絕對不可能!別說她自己、官府的官員,就連太子也都吃過蝗蟲,若有問題,早該發作了,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阮酥還不及細想,寶笙卻已忍不住心中的怨懟。
“現在那些災民中有人開始嚷,是九卿大人帶頭燒蝗、投放烏鴉,太子又食蝗,觸怒了蝗母娘娘,所以蝗母娘娘才降罪的!”
阮酥啼笑皆非。
“真是荒謬。”
寶笙咬牙道。
“荒謬不荒謬,都是小姐的主意,現在如何是好?”
阮酥沉吟。
百姓愚鈍迷信,隻要發生混亂,極其容易被煽動,前世並沒有這樣的狀況發生,她一時也拿不準對方來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幕後黑手肯定不希望蝗災這樣順利地平息下去。
與中原接壤的幾個鄰國,屬北魏最離寶城郡最近,北魏對中原一向虎視眈眈,礙於三皇子祁瀚與其舅威武大將軍之名,隻敢在邊塞騷擾流民,這次為引進作物,祁念曾派人去過北魏,會不會是北魏細作借機混進的寶城作亂?
還有,來寶城郡途中被玄洛擒住的那兩個匪首果真來自竹山教的話,那麽它們的嫌疑也小不了,阮酥想起前世那股與亂匪勾結的起義軍,心頭不由一片混亂。
事情果然如阮酥所料,往不可收拾的局麵發展起來,盡管印墨寒出麵辟謠此是有人投毒,可謠言的傳播很快便淹沒了真相,靠山吃山的百姓對老天有著本能的敬畏,加之內心深處蝗蟲乃天禍的觀念使然,他們顯然更願意相信後一個答案。接連幾天,廟裏神像流下血淚、岩石上出現‘祁家王朝無道,天欲亡之’字樣,竟是鬧得人心惶惶,不安的災民幾次與士兵發生衝突,幾乎擦槍走火。
賊禍隱藏在百姓中間,難抓難尋,事情逐漸變得失控,翌日夜間,災民終於勾結亂匪,衝進了官府一處倉庫,殺了守糧官兵無數,大約自知死罪難逃,災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揭竿起義,相鄰幾個縣蠢蠢欲動的民眾一呼百應,自立為長平軍,一夜之間,戰火竟在寶城郡上空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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