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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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花廳之內,暖香嫋嫋。

    清平端坐在琴桌前,雙手交織如飛,一曲廣陵散彈得出神入化,連欲進來送水果侍女都聽住了,端著果盤立在門邊不敢踏足,直到有人自盤中拿起一顆青棗拋了拋,她方才回神,見是祁念,忙要下跪,卻被祁念製止,他含笑將食指在唇上一豎,擺手讓侍女下去,自己立在門邊傾聽。

    直到一曲終了,他方撫掌走進屋內,雙眼滿是讚賞之色。

    “閨中調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陰。這琴聲,不由讓孤記起去年大殿之上,卿技壓群芳,令阮家二小姐醜態百出那一幕。琴由心生,愛妃的琴中,不乏淩雲壯誌啊!”

    清平見他進來,毫無意外之色,也沒有諂媚欣喜,她淺笑起身,慢慢踱步迎上來。

    “殿下取笑了,閑來無事,彈著解悶而已。”

    清平今日身著一身緋色紫花的圓領袍,箭袖葛巾,玉簪斜插,額上一點梅花鈿更添別致。祁念伸手撈起她發間垂下的絲絛放在鼻尖一嗅。

    “孤最近常到陳良媛屋裏,是不是冷落你了?辜負了這等好琴,是孤的不是……”

    清平垂眸一笑。

    “殿下胸有丘壑,臣妾豈會不明白?若吃這醋,倒真成了糊塗人了。”

    祁念哦了一聲,目光微動,與清平四目相對間,雙方俱是心知肚明,不由相視一笑。祁念點頭感歎。

    “好個聰明的美人,孤方才進來時,見那花根之下許多茶末子,想必你是知道陳碧鴦悄悄在你的茶中下避子藥的事,所以才命人將茶水倒掉?身為太子妃,被良娣謀害,你若想追究,孤自然會為你做主。”

    清平不以為然地道。

    “殿下的好意,臣妾多謝,隻是陳碧鴦不能栽在殿下或臣妾手中,臣妾正是明白這點,才隱忍不言的。”

    清平說出這番話,倒叫祁念刮目相看了,她這幅篤定的神情,隱約與另一個人重疊在一起,盡管當初娶她時,祁念心中是略有遺憾的,得不到最好的,次之的便不那麽如意,可今天他才發現,她卻是也冰雪聰明的。

    “得卿乃孤之幸也。”

    無論她是不是最聰明的,至少不像有些人,不解風情不識好歹。

    祁念想起阮酥那拒人於千裏的模樣,心中一股邪火湧上,他眯起眼,摟住清平的腰身,雙唇便要落下,卻不料清平側過臉,那一吻便落在了她臉頰上。

    祁念有些不快地抬起頭,清平趁機推開他,不動聲色地往後一退。

    “殿下,如今陳良媛有了身孕,自然要好好將養,臣妾今日身上不便,不能伺候殿下,花開千種,各有不同,殿下何不趁此機會,去餘下幾位美人那裏坐坐?”

    祁念審視著她,半晌,目中欲念方熄滅,他勾唇笑了。

    “也好。”

    說罷,他湊近清平耳傍,低聲道。

    “你狠心將孤推出去,可不要後悔……”

    清平笑而不答,祁念便隻得怏怏離去,他才走沒多久,執墨便從裏屋走出來,有些不甘地道。

    “小姐,太子殿下現在正是寵愛您的時候,若太過拿喬,反而令他失去興趣倒不好了。”

    清平一雙美目自祁念離開之後,立即變得非常清明冷酷。

    “寵愛我?目前看來的確是如此,但我知道,他心裏還想著阮酥那小賤人,男人都是犯賤的,千依百順,反而令他覺得無趣,倒是偶爾碰壁,才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你別看那個阮酥平時裝模作樣,心裏卻比誰都明白,她雖進不了太子府,馬前卒卻已經安在這裏,我豈會讓她們倆得逞?”

    執墨似懂了,連忙笑道。

    “小姐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祁念走出清平的院子,一路賞著雪景,意興闌珊,他身邊的打燈籠的小廝竹青見祁念心情不太好,連忙討好。

    “符側妃向來做得一手好糕點,殿下不如前去嚐嚐?”

    祁念搖頭。

    “孤今日不餓。”

    竹青明白他已經厭煩了符玉的乏味平淡,連定期的應付也漸漸沒了興致,便揣摩著祁念心思,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那還有一個徐承徽,殿下喜歡音律,她又來自民間,難說可以給殿下唱幾支民間小調解悶呢!”

    “民間小調?”

    祁念似想起了什麽,嘴角微微上揚。

    “你這麽一說,孤倒是想起了一個人。她不僅會唱小調,身上還有種獨特的香味。”

    竹青一愣,他伺候祁念已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賠笑。

    “白良媛的屋子在北邊角落,殿下還沒去過吧?那裏的白梅花開得最好了!是絕佳的賞花之處!”

    祁念一笑,他記得這個白秋婉,在選妃的時候,阮酥和她走得極近,幾番製造機會,似乎很希望自己垂青於她,但祁念認為,阮酥這麽做,是想推出一個擋箭牌來吸引自己的主意,她既可以不必親自獻身,又能在自己身邊安插內應。

    這讓祁念有些惱怒,盡管他清楚的記得白秋婉黃鶯般的嗓音與渾身西番蓮的香氣,但還是本能地拒絕讓阮酥得逞,所以有意冷落了白秋婉,現在想來,倒是沒有必要遷怒一個被阮酥利用的女子。

    祁念方走近白秋婉所住的小院,一股撲鼻的寒香便迎麵而來,這讓他想起白秋婉溫婉細致的眉眼,心中一動,便伸手推開那扇半掩的門扉。

    誰知還未踏進去,便有個丫頭冒冒失失從裏頭跑出來,與他撞了個滿懷,她懷裏零零落落一堆東西滾在雪地裏,祁念驚魂未定,再看那滿地的落的,大多是些字畫,不由疑心,

    “你是這屋裏的丫頭?抱這些字畫要去哪裏?”

    那丫鬟見是祁念,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又被竹青一喝,連忙跪在雪地裏,說話都不利索了。

    “奴婢、奴婢該死,衝撞了太子殿下。”

    祁念並不生氣,他彎腰撿起一副畫,展開來看,卻是眼前一亮。

    好清俊的白梅圖,雖然不是大家筆觸,卻也瀟灑靈逸,頗有風骨,他不由彎了彎唇角,莫非除了清平之外,他這太子府裏,還隱藏了一個才女不成。

    “這些是你主子畫的?”

    那丫頭張了張口,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祁念正疑惑,卻見她拚命磕頭。

    “太子饒命,奴婢、奴婢隻是奉命送信,什麽都不知道……”

    “信?送什麽信?”

    祁念雙眸一冷,目光下意識移到地上,果然見那堆字畫裏,零星夾雜著一些信,竹青連忙全部撿起來呈給他。

    祁念一見落款上的阮酥兩個字,心便一沉,他下意識覺得定不會是好事,他抽出裏頭信紙,隨意看了兩三封,眉頭越皺越深,一股怒火自胸中急躥而上。

    那丫鬟揣度著祁念神色,哭道。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什麽都招,阮家大小姐上次前來赴宴時,便塞了些錢給奴婢,讓奴婢替她送這些字畫書信進來,良媛看過之後,讓奴婢把信拿去燒掉,字畫送去裝裱,其餘的,奴婢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祁念靜靜聽著,臉色卻是越來越差。

    好得很啊!這個阮酥,竟敢夥同白秋婉,把自己當成猴耍!

    竹青見祁念麵色不善,咽了口唾沫,正要說點什麽緩和一下氣氛,祁念卻突然將手中的信狠狠甩在地上,一撩袍子大步流星走進院中。

    竹青不敢跟上去,便撿起地上的信,這麽一看,果然嚇了一跳,阮酥在信上說:太子一向喜愛附庸風雅,隻要投其所好,必能得寵,姐姐不善筆墨沒有關係,妹妹已找到代筆之人,替姐姐做了白梅圖與一些雅趣詩詞,姐姐隻待時機來臨拋出,隻說是自己所做,必可俘獲太子。

    竹青摸著下巴一陣感歎,太子雖然好涵養,但他乃是儲君,自負聰明,自然不喜被人算計,更討厭沒有真才實學弄虛作假來爭寵的女人。

    這個白良媛也真是倒黴,本來就沒有什麽可利用的背景,還拚命作死,這下可謂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今後別說寵幸,隻怕等待她餘生的將是冷宮了。

    竹青隻顧著往白秋婉的院子裏探看,卻沒注意到,那個丫鬟早已不知所蹤。

    清平所住的屋子後院,那丫鬟悄悄摸了進來,執墨早已等在那裏。

    “彩蝶,事情辦得怎麽樣?”

    彩蝶福了福身。

    “我已經按照姐姐的吩咐,讓殿下看見了那些信……”

    她順了順胸脯,心有餘悸地道。

    “說起來,我去撞太子殿下的時候,膽子都快嚇破了呢!若殿下追究起來,娘娘真的會保我嗎?”

    執墨哼了聲。

    “太子殿下哪裏會與你這無名小卒計較,你放心吧,娘娘知道你忠心,等白良媛失勢,娘娘就把你調到這邊來當差!”

    彩蝶雙目一亮,非常機靈地跪下磕頭。

    “謝娘娘提拔!”

    桌上燈燭突然劈啪炸開一個火花,正在寫信的阮酥驀然一驚,停下筆,知秋連忙上前撥了撥燭火,她低頭望了一眼阮酥的信,忍不住道。

    “這麽晚了,小姐還在給白良媛寫信?”

    阮酥點點頭。

    “這信,得寫到見效為止……”

    知秋躊躇著道。

    “小姐,這辦法好是好,但終歸是個作弊的法子,要是被太子發現……會不會起反效果?還有,奴婢認為那個彩蝶並不可靠。”

    阮酥勾唇一笑,放下筆。

    “沒錯,並不可靠,然而我要的,就是她的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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