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棋逢對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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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藤草?那是什麽?”
中原人自然是不清楚北魏的特產了,陳太醫不疾不徐地解釋著蛇藤草的來曆,說到五感俱失,變成一個傻子時,阮風亭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膽寒之餘,他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近幾年他寄於厚望的阮琦頻頻讓他失望,他的愛意不覺轉移到了阮渝這個老來得子身上,這種偏愛自然會惹得某些人妒忌,但他沒想到,在他的庇護下,竟然還有人敢對他的兒子下此毒手!
比起阮渝這個兒子,阮酥的事便顯得不那麽重要了,阮風亭一把攙起哭得不成人樣的曹姨娘,怒道。
“你剛才是不是說,是奶娘給渝兒服的毒藥?我看你平日喂養渝兒謹慎得很,怎麽會讓她有機會下毒!”
曹姨娘抽抽搭搭地點著頭,她看了阮酥一眼,見她輕輕點了點頭,方才鼓起勇氣指著跪在地上顫抖不已的奶娘哭訴道。
“近來渝兒乖得不成樣子,妾身便有些疑心,但渝兒平日裏吃的菜粥、肉粥都是我命親信蓓兒守著廚子熬的,喂之前我還親自嚐過……不會有什麽問題。那麽問題隻能出在渝兒喝的奶水上了!所以我便假意給奶娘放幾日探親假讓她回去看孩子,渝兒斷了幾日奶,偶爾磕了碰了開始會哭上兩聲了,這時我便明白,定然是奶娘下的手,待她昨日回來時,我就讓蓓兒偷偷盯著她,果然發現她沐浴之後,悄悄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瓷瓶,將裏頭的藥膏在**上……才要穿衣過來給渝兒喂奶,就被我們拿住了!”
說著,她從蓓兒手中取過那個小瓷瓶,奉至陳太醫麵前。
“就是這個!還請陳太醫看看可是您方才說的蛇藤草!”
陳太醫接過瓶子,拔掉瓶塞,聞了聞,又用手指蘸了一點在放在舌尖,然後他馬上皺起眉頭。
“甘而稠,確實是蛇藤草,說起來,這草榨成汁,味道和母乳還有幾分類似,若是混在一起,嬰孩辨別不出來,自然會甘之如飴地喝下去。”
人贓俱獲,別說阮風亭火冒三丈,平日最疼愛孫子的梁太君先忍不住一拐杖打在奶娘肩膀上,厲聲嗬斥。
“你這個歹毒的賤人!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你怎麽能下得去這個手!說,是誰指使你的?今天你若是不交待出來,便別想活著走出我阮家的門!”
梁太君話裏的意思,已經咬定奶娘背後有人,她活了這麽大把歲數,怎麽會猜不到是誰下的手,隻是這人身份不低,奶娘不親**代,她也不能名正言順的處置。
萬氏見事情不對,不由變了顏色,她好不容易打聽到這種不易被人揭穿的下毒法子,眼見阮渝一天天按照她的期望傻下去,心中正得意,卻不料看上十分愚蠢的曹姨娘突然就靈光起來,出其不意地給她來了這麽一出。
她害怕奶娘扛不住招供,連忙大聲道。
“沒錯!你毒害小少爺,已經是死罪!別妄想脫罪!不如老實交代,或許能得個痛快!”
這麽一說,奶娘便明白了,夫人這是告誡她,無論是誰指使,她都是下毒的人,這死罪是逃不掉了!她被交待這個任務之前,萬氏就承諾過,如果東窗事發她抗下所有罪過,她的家人會得到一大筆錢,足夠一生衣食無憂。
這奶娘是個寡婦,丈夫剛死,家中隻有婆婆帶著兩歲的兒子,自己反正都是要死,一文不值的死去,和得到一筆撫恤的區別她還是清楚的。
看清利弊,她含著眼淚認罪。
“沒有人指使我,是我看小少爺被那麽多人寵愛,而我的孩子可憐巴巴地待在破屋裏,沒有母親照料,心裏很不平衡……這才心生恨意,做出這種事來。”
曹姨娘大驚失色,不能置信地看著奶娘。
“你和渝兒無冤無仇,怎麽可能這麽做!明明是夫人派你來的,不是夫人指使你的又會是誰?”
萬氏厲聲道。
“曹姨娘!這賤婢都自己承認了,你還要攀咬!我看你沒有養孩子的經驗,以前那個奶娘又是個懶惰人,這才好心給你找了人來,這奶娘進府後,我從未私下傳召過她,哪裏知道她會做出這種事!何況渝兒長大,要叫母親的人可是我!我巴望他健康安樂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害她!”
眾姨娘皆不敢說話,萬氏是個什麽樣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隻是這奶娘既然已經決定頂罪,那麽萬氏當然有恃無恐了,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倒叫曹姨娘沒了應對的辦法,她求助地看向阮酥,隻見她麵上表情淡然如水,走到阮風亭麵前,似笑非笑地道。
“方才陳太醫已經說了,這蛇藤草乃北魏特產,在咱們中原想要弄到,可不容易啊!就算有門路,這藥的價格恐怕也是堪比黃金,區區一個奶娘,沒什麽見識,能有如此神通廣大?”
阮風亭當然也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內宅鬥爭,牽扯的是女兒他尚且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是謀害他的兒子,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說得沒錯!酥兒!讓寶笙把這賤人送到皇城司去!我就不信,以九卿大人的手段,還問不出罪魁禍首來!”
奶娘一聽要把她送給皇城司處置,頓時嚇得麵無血色,她根本沒有勇氣想象那些酷刑,當下鐵了心,牙關一閉,眾人尚未反應過來,阮酥先聲奪人。
“寶笙!別讓她自盡!”
阮酥話音方落,寶笙已經閃至奶娘麵前,捏住她的下巴,可惜仍舊是遲了一步,奶娘吐出一截斷掉的舌頭,口中鮮血湧出,抽搐了幾下,歪了過去。
寶笙摸了摸她脖頸上的動脈,皺眉抬頭對阮酥道。
“來不及了……”
死無對證,萬氏一顆高懸的心這才放下。阮風亭和梁太君沒有料到這奶娘竟然有勇氣自盡,但死人不會開口說話,縱然幕後黑手昭然若揭,也沒有辦法拿她如何。
梁太君氣得捶胸。
“這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簡直狼心狗肺!將來渝兒也是要叫她娘的,竟做得出來!為了自己兒子,是要斷咱們阮家血脈麽?”
她說的話意有所指,萬氏怎麽會聽不出來,她臉上火辣辣的,垂著眼不敢多言,萬靈素見狀,連忙上前攙住梁太君,她看了曹姨娘一眼,勸道。
“剛才曹姨娘說近幾日渝兒沒有吃奶便好多了,可見這毒不算太深,還是可以解的,陳太醫醫術高明,連這樣異國草藥都通曉,必然也有法子,終歸人已經死了,老夫人且莫生氣,治好渝兒是要緊。”
阮酥對上萬靈素的眼睛,笑吟吟補了一句。
“老夫人,這府中魑魅魍魎太多,保不住什麽時候風頭過去了,依然要出來興風作浪的,縱然救得了這次,下次可就不好說了,曹姨娘隻是個做妾的,連自己都護不住,何況兒子呢?少不得要老夫人多多關照。”
梁太君被她一句話點醒,惡狠狠地看了萬氏一眼,用所有人都聽得清的聲音道。
“今後曹姨娘母子搬到碧綺軒來挨著我住!我看誰敢動她們母子分毫!媳婦,你引狼入室卻一點察覺沒有,我看讓你繼續當家也是力不從心,不如今日起好好歇息去,一切交給你兒媳料理!”
萬氏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但所謂做賊心虛,她也知道阮氏母子心裏明白得很,因此不敢爭辯什麽,隻得默默忍淚應下。
一場風波便這樣平息了,阮風亭也沒了進宮的心情,阮渝的事才是他最掛心的,當下帶著陳太醫一同去了曹姨娘的屋子,他要親自監督給兒子用藥的過程,以免再被人下了黑手。
一時眾人都散了,阮酥正要離去,見下人們七手八腳地將奶娘的屍體拖走,抬水在那裏洗地,不由頓了頓腳步。
這奶娘不過是個萬氏替死鬼、馬前卒,所謂為母則強,為了繈褓中的幼兒,她有勇氣去死,也算可憐可敬,她不由想起自己出生後沒多久就過世的母親,心中有些惻然。
寶笙以為沒能把夫人拉下馬,小姐心裏不痛快,不由有些自責。
“是奴婢方才出手慢了,否則若能留下活口,必能重挫夫人。”
阮酥笑道。
“不怪你,誰又能料到這奶娘有自盡的勇氣?何況,縱使奶娘沒有招供,老夫人和父親便對真相一無所知嗎?父親有三個姨娘,卻這麽多年沒有誕下子嗣,父親心裏就不懷疑?其實真要追究下去,也不是查不出來,但大哥還要依仗萬家,父親也明白不宜和萬堇如撕破臉,但也隻是僅此而已了,萬堇如今後在阮家,也隻剩下這個夫人的名頭了……”
知秋喜道。
“小姐說得沒錯,老夫人方才的處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姐這次可算是旗開得勝。”
阮酥搖搖頭,笑容十分莫測。
“旗開得勝?那可未必,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不如說是萬靈素,她可真是個狡猾的女人,方才曹姨娘逼奶娘指正萬堇如,也不見她站出來說話,老夫人和父親對萬堇如深惡痛絕,她心裏清楚,所以不想惹一身腥,等奶娘一死,她又馬後炮地出來打圓場,坐收了萬堇如的治家權不說,更取代了萬堇如在阮家和萬家之間的橋梁位置,萬堇如也不會嫉恨她,真是一舉兩得啊!”
知秋一聽,不由有些擔心。
“這少夫人的心機不亞於清平郡主,不知今後會不會成為小姐的敵人。”
阮酥失笑。
“知秋,你這問題可就太傻了,這是遲早的事,萬靈素是個人物,可惜對我那上不得台麵的大哥一往情深,為了取悅大哥,她自然是不會放過我的,隻是二虎相搏,先出手的人不一定能占得先機,也許會先露出破綻,咱們不如就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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