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桃木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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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阮琦目光晦暗莫測,給阮風亭絕育用的原本是萬無一失的法子,如果不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怎會東窗事發?

    想到這裏,他恍然大悟,狠狠咬牙。

    “曹姨娘那個賤人!”

    阮絮也目光含恨。

    “什麽?曹姨娘?就憑她?”

    萬靈素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表情很是淡漠,她手中白錢滑入火盆,燃起一片火花。

    “曹姨娘既沒有這個膽,也沒有這個能耐,她不過是幫人跑腿而已,真正幕後指使的人,隻怕是阮酥。”

    從事情敗露那一刻開始,萬靈素就越想越不對,給阮風亭絕育這個法子,是她向萬氏建議的,本想如果有效,將來也在阮琦身上如法炮製,所以這件事,僅僅是她和萬氏、大夫張春生三人知道而已,連彩繡、月季兩人都被蒙在鼓裏,但憑阮酥怎樣本事,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除非一開始,她們就已經掉入了阮酥的圈套。

    現在想來,管家娘子的主意和阮酥在園子裏刺激她的那番話,恐怕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而彩繡和月季兩人,串通偷了阮酥的東西,曹姨娘卻偏偏建議老爺將她們抬做姨娘,如今事敗,兩人也被一同清算。

    好個一箭三雕。

    萬靈素不由背脊發涼,若不是自己一直隱在暗處,凡事都由萬氏出麵,這次恐怕也要著了阮酥的道。

    她低聲向阮琦兄妹說出自己的想法,兄妹兩人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阮絮死死絞著手中帕子,阮琦的拳頭也捏得咯咯作響,也正是這時,同為孝女的阮酥由寶笙扶著姍姍來遲。

    她一身白絹孝服,發髻上隻插著一朵珍珠攥成的白梅花,麵上沒有一絲悲色,她完全無視阮琦兄妹淩遲她的目光,眼角眉間都是冷峭和諷刺。

    “滾!你來幹什麽?你不配!”

    得知了萬氏的死,都是阮酥一手造成,阮琦怒火高漲,霎時站起身來就要上前,卻被萬靈素及時拉住,拚命搖頭。

    “夫君!忍一時海闊天空!”

    阮琦胸腔起伏,他也明白就算知道阮酥是幕後黑手,自己也不能拿她如何,因為萬氏做的事本就理虧,梁太君怎會怪罪阮酥和曹氏的揭發?他死拽著萬靈素的手,咬牙忍下這口惡氣。

    誰料阮酥輕輕拂過裙擺,竟回頭對阮琦微微一笑。

    “配不配,可不是大哥說了算,同為女兒的我,自然要為母親盡孝,大哥和二妹守母親幾日,我也會守母親幾日,告慰母親在天之靈。”

    阮酥此次另外一個收獲,便是從管家娘子那裏套出季氏當年的死,所謂的身體虛弱,便是因萬氏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她下了毒,本欲一屍兩命,卻隻害了季氏,阮酥帶著胎毒出生逃過一劫。前世,她也懷疑過母親的死和萬氏相關,卻一直沒有得到確定,如今既已證實,今天,她阮酥定要為母報仇,她便是要在這裏惡心萬氏,讓她至死都不得瞑目。

    一番話如同雪上加霜,讓阮琦終於忍不住情緒失控,一腳踢開麵前燒紙的火盆。

    “賤人!我要殺了你!你這個害死我娘的罪魁禍首!”

    眼見那滾燙的炭火煙灰通通朝阮酥身上襲來,寶笙急忙閃身上前,用身體護住阮酥,同時飛速起腳,將炭火一塊塊踢了回去,阮琦、阮絮反應不及,下意識啊地一聲抱住頭臉,但身上衣裳還是被燙了幾個窟窿,特別阮琦的脖頸手背處,都被炭火灼傷了。

    “靈堂之前,這是做什麽!反了天了你!”

    馮媽媽扶著梁太君趕進門來,一拐杖擊中阮琦後背,阮琦抖了一下,滿腔惡怒頓時熄滅了一半。

    阮酥見狀,連忙跑到梁太君身後,淚光盈盈一臉受驚的摸樣。

    “老夫人救我!酥兒守靈來晚了些,並不知哪裏觸怒了大哥,大哥便罵我是害死母親的罪魁禍首,要用炭火燒我!”

    “你!你還敢惡人先告狀!”

    阮琦氣得渾身發抖,明明是阮酥主動挑釁!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轉換角色,成了弱不禁風的受傷小鳥,簡直無恥!無恥!

    “住嘴!沒出息的東西!你也是朝廷命官,對自己的妹妹都這樣魯莽蠻橫,在外頭還不知怎麽惹人笑話!你娘是為了保全臉麵自裁的,和他人有什麽相幹!你想遷怒誰?”

    阮酥心裏好笑,她很清楚,萬氏是被馮媽媽帶人勒死的,梁太君希望此事無聲無息過去,偏偏阮琦卻抓著不放,豈不是觸了她的逆鱗?相比之下,阮絮雖然看自己的目光含著明顯的恨意,但她到底忍住沒有發作,看來嫁進羅府的這一年多,她倒是學乖了些。

    見阮琦塔憤憤不平的摸樣,梁太君氣不打一處來。

    “這幾日朝中文武都會前來吊唁,你爹如今病在床上,你作為阮家的長子,給我知曉些分寸,若在達官貴人麵前失了儀態,你的前途還要不要,自己掂量!”

    這番話倒是提到了點子上,阮琦愣了愣,果然塔拉下腦袋,梁太君見他老實了,方才哼了一聲,她心中痛恨萬氏所為,這個靈堂她一秒也不想多呆,她扶著馮媽媽的手轉身就走,同時命令身邊的阮酥。

    “你也不必在這裏觸他們兄妹的黴頭了,身子又不好!回去呆著吧!有外人的時候再過來!”

    阮酥本也沒打算真給萬氏做孝女,聽如此說,應了一聲,跟著去了。

    梁太君和阮酥一走,萬靈素連忙吩咐下人重新打掃靈堂,並親自接過涼藥給阮琦塗抹傷處,她歎道。

    “夫君,方才你太衝動了!受不住她的挑唆,隻會讓自己處於下風。”

    阮琦又恨又煩,一把甩開她。

    “你有主意,就不會讓母親慘死在她手上!”

    萬靈素垂頭不語,阮絮連忙上前打圓場。

    “大哥!嫂嫂是咱們當中最有主意的,要治死那個混賬丫頭,還得聽她的話!你就少說兩句!”

    回到屋裏,阮酥命知秋打了一盆涼水來,寶笙以為她要換下被炭灰燎到的孝服,便上前準備伺候,阮酥搖搖頭,親自從多寶格中取了一個琺琅圓罐,叫她坐下。

    寶笙不明所以地照做了,她方才全力保護阮酥,卻沒有發現自己肩上也被燒了個窟窿,阮酥將她的衣襟撩至肩下,果見燙壞了一塊皮,她歎了口氣,叫過知秋,正要替寶笙上藥,她卻猛地站了起來。

    “這是九卿大人為小姐專程炮製的,很精貴,小姐你不能……”

    阮酥強硬地命令道。

    “知秋,把她按坐下。”

    知秋應了一聲,卷起袖子作勢要上前,寶笙不好再推脫,便自己乖乖坐下,沉默半晌,她垂眸道。

    “多謝小姐,但保護小姐是九卿大人受命,是分內之事,小姐不必如此。”

    阮酥手中的藥棉輕輕擦過寶笙肩頭,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他是他,我是我,不管是誰的受命,既是舍身護我,我便不會棄你不顧。”

    知秋也笑道。

    “知道你眼裏隻有一個九卿大人,但小姐把你當自己人,你還要見外豈不太生分了?”

    寶笙覺得有些臉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還好門外的小丫鬟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她們。

    “小姐,皓芳大人求見!”

    皓芳?繡衣使也是內侍出身,男女之間不用特別避嫌,皇城司消息最靈,玄洛不在京城,想必皓芳是來替他吊唁的,順道過來,莫非是玄洛有話交代?

    阮酥把藥罐交給知秋,拍拍手向廳堂走去。

    隻見皓芳捧著一個約莫三尺長的木匣侯在那裏,見了她,立即欠身奉上。

    “大人得知阮夫人過世的消息,特地命我送了賀禮來給小姐。”

    賀禮?

    阮酥一噎,下意識抬頭左右環視,見屋裏丫鬟婆子都不在,這才鬆了口氣,玄洛手底下這些人,真是和他一般膽大包天,口不擇言!

    阮酥瞪了皓芳一眼,還是勾起嘴角,示意他放在桌上,隨口問。

    “師兄什麽時候回來?”

    皓芳笑笑。

    “約莫就是這一兩天了,請小姐不必太過思念。”

    阮酥哼了一聲,誰思念他了,真是厚顏無恥。

    皓芳走後,阮酥打開那個長木匣,不由怔了怔,玄洛所謂的禮物,竟是一把係著紅線的桃木劍。

    她一時哭笑不得,萬氏剛死,玄洛便送了這壓邪斬鬼之物給她,該說他貼心呢,還是添堵?

    雖然心中腹誹玄洛有捉弄之嫌,但她還是沒有打算辜負玄洛這番“美意”,於是伸手將劍取出,走進內室遞給知秋。

    “穿個穗子掛在我床頭吧!”

    萬氏的死,阮家為了顧全顏麵,對外宣稱是暴病,然而事實如何,萬家人心知肚明,有萬靈素知會在前,其父母都是一派平靜,帶著兒子上完香祭拜過,便讓他先回萬府傳消息,而他二人則靜靜地坐在靈堂前,倒讓梁太君有些不安,但轉念一想,萬氏和其兄夫婦,關係也不見得如何好,如今萬氏死了,還有個萬靈素在阮家掌管事務,他們自然也沒必要出這個頭,把關係鬧僵。

    阮風亭此時其實已經能夠下床,聽說萬氏死了,他先是十分愕然,但一想到萬氏對自己下這般狠手,那點顧念舊情的心也沒了,故而根本不願意到靈前來,便推病不出現,甚至以照顧自己為由,免去曹姨娘、周姨娘守靈之禮,阮琦兄妹見狀,越發心寒。

    “都是那個小賤人害的!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阮琦看著跪在對麵的阮酥,惡狠狠地咬牙,跪在他身邊萬靈素眼皮也沒抬,聲音壓得極低。

    “夫君,請將心思放在建功立業上,家裏的事,自然有我,一切等母親入土為安之後再說吧。”

    阮琦聽了,便不說話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厲,從齒縫中迸出幾個字。

    “靈素,一切全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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