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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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人話音未落,桌上幾人皆是驀然變色,尤其冬桃,已一掌拍在桌上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
說書人見她一張怒容,也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一時怔然結語,阮酥卻扯著冬桃袖子拉她坐下,側目低聲道。
“不必激動,坊間這些說書人最愛捕風捉影,信不得真,且聽他怎麽編排。”
說著,她對說書人淡淡一笑。
“奴家一行自京城而來,玄洛之名如雷貫耳,這消息倒著實讓人震驚,還請先生繼續。”
說書人尚不知哪裏得罪了這幾位貴客,聽阮酥如此說才放了心,故作神秘道。
“諸位不信這也難怪,玄洛雖說位高權重,但到底……咳咳,不是尋常男子,何況他乃是個花容刹鬼,玉麵修羅,心狠手辣隻怕天下無人能出其右,按說咱們承思王府雄霸一方,無論如何也犯不著結這門親才對,但若是普通世家子弟,又哪裏比得上人家勢傾朝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咱們這位承思王也正是看中玄洛的位尊勢重,不顧世俗眼光也要納他為婿!所以說,玄洛到這塞北邊境才一月有餘,承思王府的使者竟拜訪了不下三五次,說起這件事倒也稀奇,這樣好的姻緣,據說這玄洛開始卻還不大情願,推三阻四直氣得承思王揚言要同他皇城司斷絕往來,但就在七天前,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玄洛竟一改常態,主動派了他身邊的繡衣使前去承思王府提親!這下妙哉!兩邊皆是同心順意一拍即合,嶽父賢婿兩廂交好,等好事將近,這扶風郡隻怕有得一場好熱鬧可看嘍!”
人群中有人問。
“既然玄洛本是不願意的,那又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呢?這其中的秘辛,先生可說得出一二?”
說書人瞟見阮酥一行個個聚精會神眉心緊蹙,料想他們對玄洛之事很感興趣,一心想要討個好彩頭,哼哼兩聲,得意揚眉。
“這你卻問對人了,小老兒既吃這一行飯,自然要比尋常人等消息靈通些,諸位想想,玄洛帶著商隊到塞北是要來做什麽的?自然是為了商道一事,這商道一通,我朝與北魏買賣往來便是暢通無阻,咱們這邊的瓷器、絲綢、茶葉之類,皆被北魏奉為上品,到時候別說扶風郡,這整個大漠一帶都要富得流油,以玄洛為人,這樣大的一樁功績當然無論如何都要達成,可問題就出在北魏的使臣極不配合,導致談判久拖不決,這開辟商道一事也遲遲不能落定,倒給玄洛出了個難題……”
“可這和承思王又有什麽關係呢?”
說書人頓了頓,似乎被問住了,但他眼珠子一轉,很快圓道。
“朝廷的事情,豈是你我這般平頭百姓能夠知曉的?總之據小道消息,這商道一事若要談成,必須借承思王府之力,玄洛權衡利弊,自然以大事為重,商道得通,又能白得一個天仙般的郡主,即便不能享用,放在家中也賞心悅目,何樂而不為呢?”
在場的男子聽了最後一句話,都露出曖昧神色,哄笑著拍手叫好,隻有阮酥這一桌個個麵色複雜,兀自沉默,偏偏說書的還不知好歹涎著臉湊過來。
“諸位貴客,這段子可還入耳?”
見身邊的冬桃目眥欲裂的摸樣,文錦連忙丟下一錠銀子在他碗中,擺手打發。
“行了,行了,這個賞你,快走吧!”
走出醉仙樓,眾人揣度著阮酥臉色,都不敢言語,寶弦護主,這下哪裏忍得住,當即便為玄洛辯解。
“小姐,這當中定有什麽誤會,我們大人對你一心一意,他絕不可能向承思王求親的!”
冬桃瞥了她一眼,冷然道。
“哼,這可難說!無風不起浪,以我的經驗,坊間流言,雖然誇張些,但多半都是真的,最近塞北這邊不是一直沒有消息嗎?難說就是不知道怎麽開這個口!”
寶弦聽不得有人說他們家九卿大人不是,一叉腰身搶白道。
“嘿!你這個人,究竟和我們家大人什麽仇怨?老在小姐麵前說他壞話!你該不是印墨寒派來的臥底吧?”
眼見兩人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阮酥一手拉住一個,冷下臉來。
“住手!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虧你們一個出自皇城司,一個行走江湖多年,現在不過一個說書人的段子,就讓你們自亂陣腳了?那麽假如是對手以言語離間你們,想必已經得手了吧?”
冬桃一向對玄洛這同父異母的哥哥心存偏見,總覺得他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好人,但見阮酥當事人如此淡定,不由有些不服氣。
“小姐,你相信他?”
阮酥點頭。
“坊間流言半真半假,但我估計師兄有求於承思王這點倒是真的,餘下的那些,約莫是說書人的嘩眾取寵罷了,既然商道之事未定,師兄便還會到扶風郡拜訪,我們便在王府附近找個落腳處守株待兔!”
恰巧承思王府就建在城郡繁華地帶,阮酥一行人便投宿在對街的客棧之中,一連幾日都是風雪夾雜的惡劣天氣,阮酥知玄洛不會來了,不由悵然,加之玄洛向王府求親的消息日益在街頭巷尾盛行起來,所謂人言可畏,冬桃與寶弦又就此事日日拌嘴,縱然信得過玄洛,聽得多了,總是心情不佳,她身子本就羸弱,如此一來二去,勾得寒症複發臥床不起,玄洛特製的藥丸也隻能勉強維持精神,寶弦冬桃焦急不已,特別是冬桃,若不是文錦攔著,差點要打馬穿越山道去尋玄洛來。
好容易盼到這一日雪停了,久違的日頭探出雲層,阮酥也不犯病了,裹了灰狐裘下得樓來,正巧被她派在王府附近探聽消息的賀樓贏與賀樓宏兩匆匆踏進客棧,幾個縱身落到阮酥麵前,驚得大堂裏正喝早茶的客人們紛紛側目,阮酥正要斥責兩句,卻聽兄弟倆急切切地道。
“大小姐!九卿大人到扶風郡了,承思王已經去城北迎接,咱們是不是趕快過去和大人會和?”
阮酥麵露喜色,連忙扶著冬桃寶弦的手站起來,文錦早已在客棧門口備好馬車,載著阮酥一路奔往城北,扶風郡的百姓這幾日都聽了頗多關於玄洛的段子,十分好奇他究竟是不是如傳說中那般美貌妖冶,因此一路上擁堵不堪,馬車根本過不去,阮酥掀開車簾,遙遙望見玄洛騎著一匹雪鬃馬在人群中央,他身披她親手做的裘金裘,腰懸長劍,笑意雍容,明亮如同皓月當空。
阮酥怔了一秒,心如被撥亂的水麵,不顧眾人阻攔,扶著冬桃的手便下了馬車,賀樓兄弟連忙擋開人群為她開路,玄洛身邊跟著皓芳,被一群繡衣使圍住,正與承思王相談甚歡,壓根沒有注意到艱難靠近的阮酥,阮酥一步三歇,氣喘籲籲,寶弦卻喜滋滋拉著她往前擠。
“小姐撐住!一會大人看到小姐,定然驚喜萬分呢!”
好容易擠到承思王一側,寶弦正想招手隻會對麵的皓芳,卻聽承思王感歎。
“賢婿啊!本王相信你乃一言九鼎之人,既已命皓芳前來提親,便不會抵賴,又何必勞師動眾地親自送這些聘禮過來?”
玄洛清朗的聲音穿越嘈雜,清清楚楚地傳到阮酥耳中。
“口頭之盟未免過於輕慢,在下既誠心與王府結成秦晉之好,便不會疏於禮節,出門在外難免備禮不周,還請王爺見諒才是。”
承思王拍著他的肩膀,虎目笑眯成了一條縫。
“賢婿說哪裏的話,心意到了就好!心意到了就好!”
兩人的對話猶如當頭一道焦雷,劈得阮酥瞬間懵了,沸騰的人聲恍若隔世,她方寸大亂,腦中嗡嗡作響,往日的鎮定此時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的目光流過玄洛身後那些披紅掛彩的楠木箱子,又怔然劃過玄洛漸遠的笑顏,喉頭一口腥甜徑直上竄,但她總算保持了最後一絲理智,在冬桃拔劍之前死死按住了她的手,強撐著吐出三個字。
“我們走。”
人群尾隨承思王一行湧去,空蕩的大街上隻餘一輛馬車冷冷清清地停在那裏,經此一激,阮酥好不容易穩下來的病情又再次複發,皮膚上迅速結了一層白霜,即使裹著厚厚的皮褥也不斷打顫,寶弦連忙從匣子裏將藥丸拿出,卻被阮酥抬手擋開,晶瑩如紅珠的藥丸滾在土裏,冬桃一把推開寶弦,怒目橫眉。
“把玄洛的東西拿開!小姐不稀罕它。”
寶弦此時也是又愧又臊又迷惑,若不是聽見玄洛親口所說,就是打死她也不信玄洛會為了商道之事拋棄阮酥,本來還理直氣壯地為玄洛辯白,這會卻也無言以對,情急之下,她跳下馬車。
“我還是不信!究竟如何,等我去找皓芳來說個清楚,一定給小姐一個交代!”
瑟瑟發抖的阮酥突然抬眸,清明的眼裏閃過一絲寒光。
“寶弦,你此時一旦離開,便不必再回來,我與你家舊主之間,隻能存其一,你自己選擇。”
寶弦到底沒有走,玄洛命她跟隨阮酥時,便對她說過“從今往後,你便是酥兒的人,凡事先以她為重,不必顧慮我。”若此時離去,便是違背了玄洛之命,但她又不相信玄洛會背棄阮酥,一時憋出淚來。
“小姐,大人這、這可能是權宜之計,你不要怪他……”
文錦唇邊掛著嘲諷笑意,煽風點火道。
“寶弦啊,你又何必再強辯呢!在東籬,鳳目薄唇乃薄幸之相,十有**都是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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