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大廈將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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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洛眸中閃過一絲異色,但也隻是轉瞬即逝,他馬上一臉無辜地眨著眼問。

    “什麽信?”

    阮酥恨得牙癢癢。

    “別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天的人是你?”

    當時佯裝不知,隻是為了掩飾自己心安理接受他安撫的矛盾,他還真當她是傻子不成?

    被阮酥識破,玄洛卻也沒有半點心虛,居然大大方方承認。

    “信我燒了,我不想讓京都那些破事打擾你養胎。”

    見他那副心安理得的摸樣,阮酥怒上心頭,起身冷笑。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不是還該為九卿大人的貼心感動?”

    近日玄洛的做小伏低死纏爛打,隻差臨門一腳,便要動搖阮酥冷硬的心腸,但他的暗中算計,卻讓阮酥怒不可遏,一瞬清醒,現在看來,還是怪自己太鬆懈,差點忘了他本就和她站在不同立場,才會做出這般引狼入室的蠢事。

    “你走吧!我這裏容不下居心叵測之徒!”

    玄洛知她真的惱了,竟然對自己下了逐客令,眼見苦心經營的緩和氣氛又要回到冰點,他哪能甘心,上前便要拉她的手。

    “我擅自燒毀你的信件是有些過分,但也確實不完全是出於私心,酥兒,白秋婉的殺父之仇,你覺得祁念真能那麽大度不與你計較?不過是因為他現在還用得著你,有朝一日等他得勢,必然會清算白家的事……”

    阮酥見他不僅賴著不走,還要挑撥她與白秋婉的關係,隻覺得和玄洛已是無話可說,一時轉身便要離開,可隨著她的肚子越來越明顯,身形也笨重了不少,猛地站起來便有些搖晃,玄洛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卻被阮酥狠狠推開。

    “你別碰我!”

    玄洛皺起雙眉,有些皓芳自京城傳來的消息,他本不想說出來讓阮酥心生愧疚,但現下看來也沒得選擇了。

    “酥兒不信?你可知道,祁念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測。”

    不待阮酥開口,玄洛便道。

    “白榮茂的死讓白秋婉大受刺激,產下的乃是一名死嬰,並且她因此再不能生育,祁念明明恨你入骨,卻故意隱瞞實情,你該明白是為什麽!酥兒你性子倔強,若是從前,我斷不會逼你和我選擇同一立場,但經過此次,祁念那邊,你是絕不該再繼續下注,否則終有一日會自掘墳墓。”

    阮酥震驚地看著玄洛,一時難以接受。

    “你是說……秋婉的孩子……死了?”

    玄洛無所謂地點點頭。

    “所謂天道輪回,怪隻怪白家自己作孽,報應到女兒頭上而已,何況白榮茂是我弄死的,你不必自責。

    阮酥扶著桌沿,雙唇有些發顫,她本不是什麽菩薩心腸,但正是因為自己也懷著孩子,才能將心比心,她有多麽在乎腹中骨血,白秋婉自然也是一樣,無論始作俑者是誰,白秋婉今生再無法成為一個母親,卻都是被她所累,她做不到如玄洛那般輕鬆冷酷。

    阮酥喃喃苦笑。

    “我欠了她一條命……”

    玄洛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據說女人一孕傻三年,阮酥自然也不能幸免,就愛多愁善感,他正要再勸兩句,玄瀾卻急匆匆地推門進來,見玄洛在旁,也不避諱。

    “姐姐,太子府來人,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當麵稟報!”

    阮酥眉心輕跳,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一定要見她不可?莫非因為玄洛燒了她的信,使得這二十多天裏,京城的局勢發生了什麽變化?

    她警惕地看了眼玄洛,雖然他剛才說的關於祁念那些話不無道理,但這不代表就可以為他的惡劣行為脫罪。

    經過剛才阮酥態度堅決的驅逐,玄洛倒也不敢再觸她的逆鱗,自覺地走了出去。

    “我去看看安胎藥熬得如何了。”

    玄洛走後,阮酥披了件寬大的披風掩住隆起的腹部,這才在軟塌上坐定,將祁念的人請了進來。

    來人竟是上次見過的範增,隻見他腳步匆忙,滿麵陰鬱,一見阮酥,甚至連客套話也沒說一句,便直入主題。

    “陳家的事出了變故,原本太子已按小姐的計劃安排妥帖,所以七公主跪求陛下問罪時,我們本以為一切萬無一失,誰知大殿之上當堂對質,卻遭饒妃反戈一擊,準備好的人證全部反口,反過來指認皇後才是陷害陳妃的幕後真凶,並且當時太子調查陳家的證據,也都被查出是作假,陛下大怒,當即把皇後打入冷宮,太子軟禁待審,下官隻得快馬加鞭來向小姐求援……”

    阮酥不由睜大了眼睛,局勢的一瞬反轉讓她震驚不已,她寒著一張臉沒有說話,腦中卻已千回百轉。

    憑饒妃和祁宣的才智,斷不可能讓祁念母子陷於如此絕境,是印墨寒……一定是印墨寒察覺了祁念的異動,將計就計,消無聲息之下便扭轉了大局。

    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她不在京城,書信往來便需數日,對於情勢難有更直觀的了解,給祁念的建議往往都不能及時送達,何況還被玄洛暗中阻擾,這一步走錯,便導致了全盤皆輸。

    見阮酥沉默不語,範增雙眼有陰霾閃過,語氣加重了幾分。

    “小姐……現在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所能依仗的,便隻有您了……”

    阮酥抬眸看向範增,明明是極秀氣清澈的眼睛,卻讓他在對上她視線時,寒意直透背心,他下意識按了按左邊衣袖。

    “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誰也勸不住,下一步估計便是要廢太子,這樣的局麵,若小姐選擇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明哲保身嗎?阮酥笑了笑,不可否認,祁念隱瞞白秋婉產下死嬰一事的動機值得懷疑,但她同樣也不會輕信玄洛的三言兩語,她對祁念沒什麽感情可言,但對白秋婉的虧欠卻讓她無法坐視不理。

    “範先生多慮了,阮酥既是太子幕僚,自然不會在危難之時對太子棄之不顧,請範先生先行回京,待阮酥打典一下,便速速趕回京城。”

    範增目中的遲疑方才消散殆盡,他對阮酥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那範增便先走一步,回京靜待小姐佳音。”

    範增才走沒多久,玄瀾便忍不住道。

    “姐姐要回京?可是你現在的身子……”

    她的目光落在阮酥腹部,雖然現在有披風遮擋看不出來,但現在畢竟是五月初夏,總這樣披著遲早要引人懷疑的。

    阮酥笑了笑。

    “你放心,我自有辦法,去收拾收拾吧!咱們回京。”

    再說那範增出了阮酥的院子,走過兩條暗巷,到一顆歪脖子柳樹麵前突然站住了腳步,發出幾聲類似布穀鳥的鳴叫。

    不料等了一會,卻依舊沒有動靜,他有些惱怒,剛要再發信號,隻覺身後一道人影悠然落下,忍不住斥責。

    “怎麽來得這樣慢?”

    說著,他轉過身去,見到的卻是溫柔含笑的玄洛,範增頓時神色一變,本能地拔腿便要走,卻被玄洛一個箭步搶先扣住肩頭。

    “在找你養的那些狗麽?可惜,我嫌他們煩得很,便全都殺了。”

    “下官不明白九卿大人在說什麽?”

    範增心跳很快,他預感今天撞在玄洛手上,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明白麽?”

    玄洛修長的手指從他的肩膀慢慢移到脖頸,收攏。

    “太子一直派人盯著阮酥不是麽?否則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那封信既然已經被他燒掉,那麽阮酥的行蹤範增又是如何得知的,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自桃花鎮離開起,祁念便派人監視著阮酥的行蹤。

    範增脖頸被他扼住,空氣被隔絕在外,他痛苦地亂掰玄洛手指,卻不能撼動對方半分,玄洛突然出手如電,捏住範增左手手腕,利落幹脆地從他衣袖中卸下一截箭袖。

    “因為一直監視著阮酥,我在這裏的事太子自然也知道了吧?他疑心阮酥已經倒戈,因此你來之前他便下令,若阮酥不準備繼續為他賣命,便斬草除根殺之後快!我說得是不是?”

    雖然表麵上他避嫌離去,實際才離開房間,便縱身上了屋頂,撥開瓦片注視著屋內的一切。

    在阮酥兀自沉默時,範增悄悄按上左袖準備發動箭袖的動作卻逃不過玄洛眼睛。

    範增整張臉幾乎憋成豬肝色,喉嚨裏發出咯咯聲,額頭上也膩起一層冷汗,就在他以為玄洛要將他殺死之際,玄洛卻鬆開了手,將他往地上一摜。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氣數已盡,命該如此,阮酥可不是他的救命稻草。”

    範增狼狽地爬起來,脖頸上五個指印有血跡溢出,他驚恐地看了玄洛一眼,這才跌跌撞撞一路逃離,玄洛於是掏出一塊白絹,悠閑地擦拭手指上的血絲,阮酥孕中嗅覺敏銳,若是聞到血腥味,定然要反胃。

    “大人為何放他走了?”

    寶弦隨即從牆頭縱下,惋惜地道。

    “小姐若是知道真相,或許就不會再幫著太子,重新回到大人身邊不是嗎?”

    玄洛輕輕一歎。

    “終是怪我上次做錯了,如今酥兒防我,卻和防賊一般,方才我發現那範增牙齒裏藏著劇毒,若是他當著酥兒的麵自盡了,我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可是大人難道就不擔心,小姐回到京城扭轉局勢,太子勢力又死灰複燃?”

    玄洛不由微笑。

    “那丫頭確實有這個能耐,隻不過這一次,恐怕是人算不如天算......”

    寶弦顯然不能理解他的話,還要再問,玄洛已經轉身折返。

    “走吧!酥兒一定正在找你,莫要讓她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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