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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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墨寒回來的時候,還帶來了一位客人。也不回避,他與那人徑自走到後院,見紫薇花後的房間軒窗已半閉,雕花月牙門前紗簾飄飄,印墨寒詢問。
“夫人呢?”
輕霜躬身道。“夫人飯後犯困,很早便歇下了。”
印墨寒抬眸,征詢一般看向身邊人,雖一如既往眉目含笑,這逐客的意味已經不言自明。可這位客人卻半點都不上道,眉頭緊鎖,他緊盯著那道古拙的雕花木門,半晌才沉聲道。
“本王不日便要返回東籬,今日,還望殿下成全,無論如何也讓我見阿酥一麵。就……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
聲音中的苦澀和悵惘仿佛讓這涼爽的夏日都帶上了幾分愁緒。印墨寒麵上笑意不減,他剛從宮中出來時便被澄王景軒堵住,開門見山便要求見阮酥。兩人的接觸本就是為了共同應對玄洛,對於這個愛慕阮酥的男人,印墨寒骨子裏從未有過好感,不過既然帶著阮酥回京的消息不脛而走,他也不想隱瞞,再說阮酥對景軒向來也沒有好臉色,不如借此機會讓景軒徹底斷了念想才好,免得麻煩。
“即是這般,我去問問酥兒的意見,請殿下稍等。”
景軒不語,看著印墨寒輕車熟路地跨入門檻,目中神情莫測。他實在想不通怎麽阮酥接連失蹤數月,中途弄了個假的替身戲耍於他們,可轉身卻就和印墨寒雙宿雙飛,且成為了他的“夫人”?!這中間的變故讓他十分難以接受,可前些日子,中原局勢大變,自己把一切書信告知東籬女君時,母皇便讓他即刻離開,至於阮酥——自然也要放手!
雖然心有不願,不過景軒也有些動搖,來中原這些時日,印墨寒從不避諱他表達對阮酥的愛戀,而關於他、玄洛和阮酥之間三人之間的糾葛愛恨,景軒也知道了個始末,一個玄洛已經讓他頗為壓力,現在印墨寒搖身一變又成為了皇子,以這兩個男人都對阮酥超強的占有欲來看,景軒也知道自己已無勝算。
不過,讓他退縮的並非是競爭者的今非昔比,而是當日大殿上祁清平指正阮酥對她施以重刑的強烈反差,他實在不相信阮酥居然會做出這種行為。如此,便是為了起初那個完美無瑕的念想,臨走之前他都要見她一麵,當麵求證!
“不知澄王殿下找阮酥所謂何事?”
思量間,這道魂牽夢繞的聲音淡淡響起,景軒收回思緒,聲音是從窗後傳來的,阮酥並未出屋,從聲線看尤有些沙啞,似乎剛剛從夢中醒來。
瞬間,景軒有些愧疚,擾人清夢到底失禮。屋中溫柔的光線勾勒出一個側影,在窗紗上淺淺倒映,想著阮酥就坐在那裏,景軒所有的思緒霎時消散不見,癡癡道。
“阿酥,我就要走了……”
半晌,沒有聽到回應,景軒眸光黯了黯。
“阿酥,我為你而來,現在卻獨自回國……”
言語中的難舍情愫讓阮酥眉頭微蹙,不過無論如何,景軒都是辨機的兒子,雖然在某些方麵他的行為的確讓阮酥惱火,但他本質透潤淳樸,正直善良,於是阮酥誠懇道。
“殿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阮酥並不適合你。中原、東籬、甚至其他諸國,一定會有一個女子與你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便如殿下的父親和東籬聖上。”
“是嗎?”
景軒苦笑,還是一如既往的拒絕,他沉默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不去糾纏這個問題。
“阿酥,祁清平所說的一切,不是真的對不對?”
隔著一簾薄紗,阮酥看著他眼中滿滿的期待,輕輕歎了一口氣。
“讓殿下失望了,這確實是阮酥所為。”
聽她答得爽快,景軒隻覺得心中什麽東西轟然倒塌,卻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
“為什麽?一定……有什麽原因對不對?”
“不為什麽,恕阮酥不便相告!”
阮酥回答得斬釘截鐵,“阮酥乏了,還請殿下自便。淡雨,送客。”
景軒牙關緊咬,屋中燈燭卻忽地一晃,見阮酥的輪廓前映出另一道高大身影,伸手親昵地抖開什麽蓋在她的肩上,而阮酥沒有拒絕,景軒心中慘然,渾渾噩噩間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他朝軒窗的方向抱了抱拳。
“殿下,景軒告辭。”
見人大步流星消失在視線,印墨寒挑了挑燈芯。
“關於祁清平,我覺得你應該有難言之隱;而剛剛我以為你會現身讓他認清形勢。”
“認清形勢?”阮酥故意忽略前半句話,聲音中說不出的冷然。“殿下是想讓我這個樣子再被旁人看到嗎?”
印墨寒頭也不回,優雅地把繪著鬆竹梅的燈罩籠住燭火。
“看到又怎樣,總歸這個孩子誕下之後要有名有姓。既然早晚都是父子,提前讓人知道又有何妨?”
聞言,阮酥倏地站起身來,怒目而視。
“印墨寒,你瘋了,這個孩子根本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那和誰有關係?玄洛嗎?”雖是質問,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淡定柔雅。“酥兒,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父皇知道你懷的是玄洛的孩子,你會怎樣,他又會怎樣?”
自然都是死路一條,除非逃出生天或重回頂端!不過無論哪種,隨著祁念的謀反,印墨寒的掌權,均變得遙遙無期起來……
見阮酥分心,印墨寒突然伸指托起她的下巴。他十分不喜歡她失神想念玄洛的模樣,這讓他莫名感到一種背叛!
“酥兒,看著我,你是我的,你隻能是我的……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自己——”
他的眼神癲狂而迷惑,阮酥忽然有些害怕,用盡全力一把推開他。
“印墨寒,你瘋了!”
印墨寒往後踉蹌了一步,他穩住身子,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那隻手。好半天,他才抬眼看向退離自己數步,滿麵戒備的阮酥。
“我是瘋了,不過這本該如此不是嗎?”
幽沉的眸光溫柔似水,“酥兒,有朝一日你會明白自己注定隻能屬於我,屬於這座小院……我會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
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說辭,從這以後,印墨寒每日便派輕霜向如阮酥轉述外麵的局勢。小到京中仕女們突然流行起來的紅妝,大到廟堂江湖朝堂變幻,唯獨關乎玄洛的消息,卻是守口如瓶。
而在日常相處,起初阮酥十分擔心他會有什麽逾禮行徑,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對自己一如既往細心嗬護,關懷備至,吃穿用度極其精細,看她肚子越來越大,還貼心地請來了兩個產婆駐在府上,以備不時之需。
有一次阮酥甚至還發現他偷偷地準備了很多嬰兒的用品玩具等,恍若一個期待孩子出生的父親。這讓阮酥有些悚然,同時又麵露複雜。
表明平靜下兩人已經宣戰,不過彼此較勁中,他的戰場無聲無息,似乎想通過春風細雨潤物無聲,蠶食瓦解對方的意誌。若沒有前世,阮酥自問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能抵禦得了這般溫柔的攻勢。
人真是詭異,前世她對他一心一意,卻換來悄無聲息的背叛;可今生橫眉冷對,他卻又……阮酥搖了搖頭,隻覺得越發看不透印墨寒,不過隨著月份逐漸增大,她也越來越不安。印墨寒這般多變,等孩子誕下,他又會如何對待自己和孩子?
這些時間,憑借前世的經驗,她已經與輕霜和淡雨關係近了一步,隻不過印墨寒死在防她太緊,除了那日意外帶景軒前來,再無第四人踏入她所居的後院,更別提帶阮酥出門,猶如籠中金雀,她已經徹底失去了自由。不過阮酥也想得開,每次該吃該喝,按時運動,認真待產,直到這一日輕霜帶來一個消息。
“祁念死了,人頭已經被人帶回了皇宮。”
“什麽,那白秋婉呢?”
阮酥心神俱震,早先輕霜便告訴他祁瀚領兵十萬,征伐祁念的叛軍,想到他的性子,阮酥覺得廢太子應該會逃過一劫,怎麽會——
“廢太子妃自裁了。太子被殺後,她的屍身被投誠的承恩王送了來。”
阮酥晃了好大的勁這才慢慢接受這個消息,露出了無力的笑,一切的一切又都重新恢複了前世的軌跡。
“祁念怎麽死的?是祁瀚下的手?”
“不,是祁澈。”
阮酥回頭,卻見印墨寒已經不知道何時進入了屋子。芝蘭玉樹,眸中帶笑,一如前世誤闖他客房時初見的模樣。
“是你動的手吧。”
阮酥目光犀利,“遠在南疆的祁澈怎麽會莫名去了西北,若不是你,實在無法解釋這種抗旨不尊的行為。”
流放之人不能擅自離開服刑之地,祁澈去南疆,說白了也是變相的流放,即便身為皇子也不能例外!
印墨寒沒有否認。“當年穆氏下令滅掉蕭家百餘口人命的時候,就應該想過有朝一日血債血償!祁念隻是不太走運,有那麽一個母親,且還生在冰冷無道的皇家。”
冰冷無道嗎?阮酥呢喃。
“祁澈殺了祁念立了大功,皇上勢必又要一番嘉獎,或許會網開一麵讓他回京。不過那個時候京城會越發混亂,印墨寒,你真的是在幫你的父皇嗎?”
“誰會幫他。”
印墨寒不帶感情道。
“祁澈的回歸,有得你的好師兄一陣忙亂。等一切理順,酥兒,你說我們的孩子會不會也已經出生了?”
他的目光格外癡纏,阮酥卻覺得渾身冰涼。
“故意弄得天下大亂,印墨寒,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說過,酥兒,我至始至終要的就隻是一個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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