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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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逢喜事精神爽,張知州派出的護衛們看到小姐痊愈,自己也終於能結束在忘世塔外日夜做安全護衛的苦差,這就回去了,一個個心裏高興,精神頭就特別足,快馬加鞭,疾馳而行,要不是怕顛著車裏嬌貴的小姐,真是恨不能從僻遠的山茅子飛回到到繁華的梁州州城去。

    “慢點——慢點——小姐久病剛好,身子骨嬌著呐,磕著顛著可怎麽好——以為小姐像你們一個個皮粗肉糙的呐——”領隊騎在馬上,那馬總是要比馬車跑得快,領隊隻能走一會兒又折回來,繞著馬車走一圈,指責駕車的人太快,但是罵完了他自己又馬蹄噠噠跑到前頭去了。

    啞姑掀開一點簾子看外麵,被這情景逗笑了。

    張小姐不笑,蜷著身子,伸手在衣襟下輕輕揉,一臉痛楚。

    秧兒時刻關注著她家小姐,注意到這動作頓時擔心,“痛得厲害是不是?”

    張紫藍點頭,“越來越痛了,感覺要漲破。”

    啞姑打量,看到張紫藍的胸部高高凸起一對山包,簡直要把衣服給撐破跳出來。她知道那是奶*水太多了,自孩子送走後過了一夜又這半天,確實攢下了太多的奶*水。

    “這麽下去可怎麽是好?不會漲出病來吧?”秧兒噙著眼淚發愁。

    啞姑從衣兜裏摸,摸出一個瓷瓶,遞到眼前,“停奶藥,昨夜為配這個,有人可是少睡了兩個時辰。”

    張紫藍接了,打開看,小藥丸,一粒一粒團得圓溜溜的,她趕緊取一粒放進嘴裏。

    然後把藥瓶捏在手心裏,那手伸過來抓住啞姑一隻手,緊緊捏著,聲音輕輕地說道:“謝謝你,想得真周到。可是——”她眼神可憐巴巴看著啞姑,“我都脹痛成了這樣,長念會不會很餓?不知道蘭草能不能給他找到可以喂奶的乳母?還有,他肯定認生,寧可餓著也不吃別人的奶,那可就遭罪了——”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像決堤的閘門開了,撲簌簌淌,“我好想他,不知道這輩子真的還能再見嗎?以後見了麵,他還認得我嗎?”

    說的都是傻話,雞蛋上不長毛的廢話!這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這完全就是要害死人的節奏!

    啞姑暗暗生氣。

    有氣也不能發泄,不是時候。

    她伸手壓在自己嘴唇上,示意張紫藍主仆快噓聲。

    張紫藍瞄一眼車廂前頭,雖然裏外是隔開的,但那隻是一道薄薄的木板,她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嚇得臉蒼白,不吭聲了。

    啞姑倒是從容,伸手過去捏緊張紫藍的手,小小的身子靠在她身上,輕輕一字一句地耳語:“請你記住我現在的說的每一個字。回去以後,踏實過安穩日子,記著你是大小姐,是千金之軀,是名門閨秀,你這趟出來隻是治病祈福,我的醫術不賴,但是那忘世塔更靈驗,你的病大半是這白塔的神靈保佑才好起來的。所以,回去以後攛掇你爹把這事兒宣揚出去,宣揚得越玄乎,對你的名譽越有好處。

    還有,以後的日子很長,你得一步一步去走,沒人可以幫你,我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裏了,就連秧兒,也得離開。尤其秧兒,你以後不要經常聯係,免得漏了風聲。

    你也大了,以後你爹娘肯定讓你出嫁,你要麵對你的婆家,你的夫婿,還得為他生養兒女,所以,你得盡快忘了長念,隻有忘了才是對他最大的愛。忘了,你才能全心全意做一個合格的張家大小姐,做別人的妻子。

    我能幫你的也就到此為止。”

    說完,從衣兜裏往出掏,是幾張寫得工工整整的藥方子。

    “這個是幫你消減脂肪恢複身材的,這個是補充氣血的,這個是養顏美容的,你悄悄派人抓了草藥,回來自己配置。按方子堅持用,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

    張紫藍接了方子,啞姑卻再也不看她的臉,扭頭去看車外的沿途風景。

    張紫藍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昨夜別了兒子,可能這輩子很少有機會能再見了,但心裏就是不願意麵對殘酷的現實,而是自欺欺人地抱著幻想,現在聽到啞姑說得這麽明白清楚,她心裏一陣疼痛,身子一個勁兒下墜,一顆心再次痛得抽搐。

    但是,有些疼痛,隻能自己麵對。

    秧兒接過方子看看,頓時歡喜:“這些都是小姐正需要的!你想得真周到,謝謝你。”

    啞姑掃一眼這個一直很驕傲的小丫頭,從知州府出來的丫環,覺得自己比誰都高貴,現在終於願意誠心誠意對別人說一聲謝謝了,真是難得。

    但是該敲打的還是得敲打,尤其最應該敲打這個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

    啞姑板著臉,壓低聲音:“你,秧兒,以後的擔子有多重,你自己知道,你必須挑起來,盡心盡力地拉扯好孩子。還有,管好你的嘴,不許走漏半點風聲。以後哪怕長念長大問起身世來,你也不能鬆口,因為你要知道,這關係到你小姐的聲譽,還有小姐、你自己、長念,你們幾個人的身家性命。”

    這都是實情。秧兒不得不信服地點頭。

    “還有,以後做人低調著點兒,離開她以後,你不再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婢,而隻是一個哥嫂早死孤苦無依的村姑,帶著自己的小侄子要在陌生的環境裏討生活,所以,有多少磨難等著你,你得有心理準備。”

    秧兒被這一番話說蒙了,訥訥怔著。

    “我們要在梁燕開一個萬記婦嬰館,長念會在裏頭有一部分股份,經營的事自有蘭草,你隻管帶著孩子在楊大娘家安分度日就是,不許欺負別人不許惹事是非!更不許告訴任何人你是知州府裏出來的丫環。你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鄉下女子。”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

    秧兒的臉紅一片白一片,偷偷看她小姐。

    張紫藍神色猶豫,有些不舍,也有些不忍地看著秧兒。但是慢慢的,她的眼神堅硬起來,點了點頭,拉起秧兒的手,“聽她的,我們都聽啞姑妹妹的安排,不會有錯。要想活下去,隻能這樣了。等回到府裏我就求老爺放你走。走出張家門,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

    秧兒想到真的要離開小姐,離開知州府,頓時心慌,但是又不敢說什麽,再說隻有離開小姐,自己才能和哥哥唯一的骨血在一起,拉扯他長大——她悶悶地坐著發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