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怒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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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丁茂老爺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劈頭質問啞姑:“你怎麽弄的,一根針就讓我昏厥不醒?萬一醒不過來豈不是很危險?”
啞姑賠笑:“實在是沒辦法才臨時想的下策,老爺多包涵。不過衙役已經走了,我估計著隻要你這幾天繼續裝病不出,我們再不斷熬藥、請大夫,聲勢造大一點,州府裏這段時間也就不會再來騷擾了。”
一聽可以暫時不去州府麵對那些貪得無厭的官老爺們,柳丁茂心情大暢,不再追究啞姑,“你要是有把握能處理好內外宅的大小事情,換掉劉管家我沒意見,隻是請家丁的事得抓緊,在這亂世,安全最要緊。”
恰好劉管家走了進來,迎頭聽到這話,愣了,喃喃反問:“老爺,您要換了奴才?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啞姑麵對他,“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劉管家肯定聽說過。大太太走了,如今我掌家,大太太手裏的人,我怕我年輕手腕兒軟,駕馭不了。所以,劉管家這尊大佛,我的廟小,供奉不起,也是人之常情。您走,我不會虧待,體體麵麵送您離開,而且我們支付的報酬,足夠你後半輩子的生活資費。而且,以後你有什麽困難需要幫忙的,或者你家裏有年輕人想來府裏尋一口飯吃的,都盡管來,我會妥善安排,不會虧待的。”
柳丁茂本來心裏對劉管家就這樣被辭退心懷一點歉疚,聽到啞姑開出的條件這樣好,確實不算虧待這幹了很多年的老管家,就伸手拍著床沿笑:“老劉啊,你就放心去吧,幹了這麽多年,確實挺累的,回去正好歇歇。後半輩子坐吃坐喝,啥心不操,也挺好的。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我們就放手叫人家年輕人幹去吧,你看我現在不是把家全權交出去了嗎,這身子又病了,正好養病,偷個心閑。”
劉管家一看自己就這樣被下馬,哪裏肯認命,撲通一聲跪下了,“老爺,奴才究竟哪裏做錯了?好歹總得聽到您辭退奴才的理由呀,就這樣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話,便把奴才打發了,這不是欺負人嗎,叫奴才出了這柳家府門,還怎麽抬頭見人,不說是有人容不下老人兒,外頭還會以為是奴才辦事不力,沒有能力做好管家,老爺,我對您對府裏可是盡心盡力從不敢有半點差錯呀!”他一邊說,一邊咚咚咚磕頭,竟然像女人一樣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了起來。
柳丁茂一看這場麵頓時無措了,他最沒能耐應付這樣的場麵,“你快起來,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對我們府裏是有功勞的,這些年跟著大太太沒少出力。要不,我看就……”說著回頭看啞姑,那意思是要把人留下。
啞姑一看要壞事,也撲通跪下,也咚咚咚給柳丁茂磕頭,隻是她不是戲精,實在缺乏那種說哭就哭的演戲本事,她隻能努力擠出一臉的憤怒,對視劉管家的胖臉,“劉管家,對不起,本來我不想揭你的老底,既然你是幹了多年的老人,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不能幹卸磨殺驢的缺德事,所以,我反複思量,給你出了最優厚的補償,再加上你這些年私下裏撈取的油水,足夠你出去以後置買田地和莊園,甚至還可能開一個小鋪子呢,依你和李媽的生存手腕,不管幹什麽就可以打理得很好。你們衣食無憂地過下半輩子,真的挺好的。可是你呢,人心不足,你看準了老爺心軟,你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就會留下你。我呢,也不是有什麽跟你過不去的大事,隻是你幹過的那些事,實在是肮髒透頂,和你這樣的人在一個院子裏生活,我心裏不踏實,因為不知道哪一天你會忽然從背後給我捅一刀子。”
劉管家大叫:“你胡說什麽?你血口噴人!老爺老爺您聽到了嗎,這小女子血口噴人,這樣不顧羞恥滿嘴胡說的女子,怎麽可以擔當一府的掌家娘子呢,老爺這個家遲早要敗在她手裏呀!”
“我血口噴人?”啞姑冷笑,不跪了,跪著膝蓋疼,站起來反身盯住劉管家,“看來我不當麵說出三五十件劉大管家在柳家幹出的好事兒,劉管家是不會甘心乖乖退卻的。好吧,我就做個惡人吧——我問你,大太太一個名門閨秀,柳府堂堂的正室太太,而謝玉林,一個堂堂大男子,為什麽能長年固定做柳家的大夫?僅僅是因為他醫術高明?為什麽能直接到後宅深院裏一遍遍為大太太把脈診治?僅僅是因為他和大太太是表姐妹關係?我的劉大管家,這些鬼話你一律拿去哄三歲小兒吧!大太太和謝玉林的關係,上次大太太親口承認了,隻是這麽些年以來,誰在鞍前馬後地替大太太和謝先生遮掩,上瞞著老爺,下瞞著闔府仆從,除了你劉大管家和你的夫人李媽,還有誰有這等好本事?!所以說上次當著大太太的麵,我給你,還有你夫人李媽,還有蘭梅等伺候的丫環,給你們都留了情麵,隻揭穿了柳媽一個人。可以說柳媽一個人替你們所有人背了黑鍋,她尋了短見,一了百了,我也不想逼人太甚,所以這事就打住了。現在還需要我們一件件一樁樁地拷問對質嗎?”
她說得憤怒、激動,小臉漲紅了,喘一口氣,再看劉管家:“遠的不說,就拿眼前的例子來講,這兩天天降大雪,天寒地凍,我讓給各屋各院加派炭火,李媽做到了嗎?二姨太病中,院裏居然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都被李媽趕去廚房幹粗活兒,二姨太屋子裏就是個冰窖,衣食住行就更不必提了!她好歹是老爺納進門的姨太太呀,是柳家的一口人,哪有你們下人作賤的道理?!還有八姨太哪兒,蓮姐兒小小年紀,穿戴破舊單薄,屋裏居然燒的廚下做飯才用的黑炭,不燒爐子凍得受不了,一燒滿屋子都是煙,可憐八姨太親自趴在門口吹火,更可憐蓮姐兒,小小年紀凍成那樣,兩個小手上都是凍瘡呀——”
“真有這事?這還了得!”柳丁茂聽不下去了,厲聲問。
“麻煩老鍾叔去吧蓮姐兒請來。”啞姑吩咐。
老鍾快步就走。
“老爺,我、我……這都是內宅後院的事,跟我沒關係呀,我作為管家畢竟隻管前頭男人們——”劉管家辯解。
“李媽是不是你老婆?沒有你撐腰,她能這麽囂張?”啞姑冷笑。
老鍾來了,身後蘭繡懷裏抱著柳蓮。
柳蓮看到柳丁茂就撲上來,“爹爹,抱抱——”小妮子聲音甜美,笑容可愛,一點都不膽怯,雙手抱住柳丁茂脖子。
柳丁茂抓住孩子小手查看,果然一片一片的凍瘡,赫然在目。
“她母女就算老實,我又不能分身經常去看望,但也不至於被作賤到如此地步啊——我柳家眼下日子是緊困,可也從來沒有下令縮減各房各屋的生活用度呀——”柳丁茂驚詫,同時坐起來,目光裏終於有了火。
劉管家趕緊叫屈:“老爺明察,真和小人無關呀,都是賤內糊塗,再說府裏人多活多,她一時沒有盡到心也是有的,也可能是下麵那些婆子丫環使壞也說不定呢!”
“真是背著牛頭不認髒,見了棺材也不掉淚!厚顏無恥到了窮凶極惡的程度!”啞姑冷笑。
柳丁茂摸著女兒小手,看蘭繡:“什麽時候凍出來的?就算缺點炭火,也不至於把人凍成這樣!你,還有你家姨太太,你們都是怎麽照顧孩子的?”
蘭繡趕緊跪下,哭了起來,同時哆哆嗦嗦伸出自己的手:“老爺,確實冷呀,流雲居年年都這樣,平時缺吃少穿,冬天尤其炭火短缺,奴婢也曾叫姨太太來求您的,可姨太太總是說府裏家大業大,您事務纏身,不願意來打攪您。還有,我們姨太太怕惹來大太太的報複,所以隻能忍著。其實我們姨太太她自己的手也凍傷了,比蓮姐兒還嚴重呢。”
“豈有此理!”
柳丁茂大喊,“從前大太太對待你們各屋姨太太是嚴苛了些,可她已經死了呀,怎麽她人不在了,她的淫威還在?添置炭火是這兩天的事,難不成她從棺材裏爬出來克扣你們的炭火?”
這話刻薄。啞姑禁不住在心裏給這個軟弱無能的老爺點了個讚,感謝他終於說出句硬氣話。
“劉管家,你還需要證據嗎?我的女人和孩子都凍成這樣了,李媽的管家娘子肯定是不能再當了,她膽大包天做出這樣欺主背恩的事,你覺得和自己無關?”
劉管家磕頭,“奴才確實忠心耿耿呀——”
啞姑毫不客氣懟回去:“還需要我再舉例子來說明你們夫婦倆做出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嗎?比如……”
“老爺老爺,小人不幹這個管家就是了,隻是別攆小人走呀,哪怕叫小人留在府裏,做粗活兒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