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可可接到弟弟短信的時候，剛剛敷上一片麵膜，躺在沙發上。連著錄了好幾天節目，終於今天有半天的休息時間。一看見這條短信，陸可可來不及多想，趕緊撕下麵膜，穿上一件外套，拿上包就出了門。

    來不及讓司機過來接她，陸可可打電話給劉師傅讓他直接開到酒吧，自己打了個車。她趕到酒吧的時候，演出正在進行，弟弟正在台上唱著歌，看見陸可可進來用眼神示意她往走廊右邊的角落看。順著弟弟的眼神走過去，陸可可看見在一群肆意瘋狂的人群中，兩個男人安靜地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著了。她走過去一看，這兩個人不就是周亦舟和顧宣之嗎？顧宣之癱坐在右邊的沙發裏，頭深深地埋進臂彎裏，而坐在對麵的周亦舟趴在桌子上，露出半邊側臉，他的睫毛隨著呼吸勻速地顫抖著，好像睡著了一般。陸可可感覺自己的心髒隨著躁動的鼓點瘋狂跳躍，她伸出手拍了拍顧宣之，在她耳邊喚了幾聲他的名字，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她又叫了幾聲周亦舟還是沒有反應，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劉師傅的電話打了進來。她趕緊又跑出酒吧，剛接起電話就發現劉師傅的車開了過來，她趕緊招手讓他過來。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這麽晚了麻煩你。顧總喝醉了和一個朋友，我一個人也不能把他們送回家，隻好麻煩你了。”陸可可對劉師傅說。

    “沒事，陸小姐，這是我的工作。那你稍等一下，我把車停好。”停好車，陸可可和劉師傅一起再次回到顧宣之和周亦舟身旁時，弟弟已經唱完了一首歌，現在是休息時間。

    “給，這是顧大哥的錢包和手機，我怕別人拿走了，幫他收起來了。”弟弟把手機和包遞給陸可可，接著說：“我還得半個小時才能完，你要不等我一會兒，我跟你一起送他們回去。”

    “不用了，我和老劉送吧。喝醉了一定很難受，讓他們早點回家休息，你去忙你的吧。”

    “那我走了啊，該上場了。”弟弟對台上向他招手的貝斯手做了個手勢，在走之前還特意湊到陸可可的耳邊說：“好好想想，是選周亦舟，還是顧大哥。反正我投顧大哥一票。”說完對著陸可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才跑回台上去。

    陸可可又氣又惱地瞪了弟弟一眼，又轉頭對司機說，“劉師傅，你扶著顧總，我們走吧。”

    “好勒。”說話間劉師傅已經把顧宣之從沙發上拉了起來，搭著他的肩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陸可可看了一眼還趴著桌子上的周亦舟，心跳的更加厲害了，她俯下身又在周亦舟耳邊輕喚了幾聲，見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便學著劉師傅的樣子，把周亦舟拉起來，將他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另一隻手攬著他的腰部。但是女人畢竟沒有男人有力氣，再加上周亦舟比陸可可高出許多，她更加吃不上力，自己的身體被壓得踉踉蹌蹌，每走一步都覺得有千百斤的重量壓在自己身上，但是她卻一定也不覺得辛苦，甚至有一種難言的甜蜜心情，她感覺到周亦舟跳動的心髒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背，她感受到他的身體透過衣服的溫服，暖暖的，就像被陽光照耀一樣舒服。她像一個戰士，護送著自己的愛人穿越過群魔亂舞的人群，走向安全的地方，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與周亦舟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在他清醒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敢這樣靠近他的。想到這些，陸可可竟然心中生出一種悲愴的情緒……突然間，周亦舟好像是清醒了一些，他一把將陸可可擁入懷裏，在她的耳邊呢喃著：“別走、別走……”他濕熱的唇在她的脖頸之間遊走，他的雙臂像鋼鐵一樣緊緊地捆紮著她的身體，陸可可感覺得到，周亦舟的心跳與她的心跳是同樣的頻率，在擁擠的人潮中，他們就和那些隨意擁抱在一起的戀人一樣……陸可可瞬間就熱淚盈眶，她向上天乞求，讓時間停止在這一刻，讓他們兩個人就這樣相擁著一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這種情緒與難得的親密接觸並沒有持續多久。劉師傅把顧宣之扶上車，便又走進來扶顧宣之。“陸小姐，你怎麽親自來了？快讓我來吧，一個大男人你怎麽拖得動。”看到周亦舟趴在陸可可的身上，劉師傅還以為陸可可承受不住周亦舟身體的重量要跌倒了，便一把把周亦舟拉了起來。到底是有力氣，劉師傅沒費多少勁就把周亦舟也扶到車上坐好。等到陸可可也坐上車，才問：“陸小姐，咱們現在去哪兒？先送顧總回家，還是先送這位先生？”

    “顧總的家在哪兒？你知道嗎？”陸可可這才想起來，她根本不知道顧宣之的家在哪兒，之前他說過他住在他們家樓上，但隻是偶爾來住一下，平時應該是和爸媽住在一起，要是送他回樓上的家，不知道他給家裏打過招呼沒。而周亦舟的家，那天晚上他從機場送她回家的時候她是路過過，但對於她這樣的路癡來說，哪裏認得路啊？

    “顧總的家不就在您家樓上嗎？”劉師傅說。

    “嗯？他不是說他隻是偶爾來那兒住一下嗎？平時和爸媽住一起。”陸可可不解地說。

    “哦，那可能以前是吧。不過他最近一段時間都住在那裏，我聽顧總的司機說的。顧總和老顧總的關係不是很好，兩個人老吵架，所以不常住在一起。”劉師傅說。

    原來是這樣子啊，沒聽顧宣之說起過啊。陸可可正想著，周亦舟衣兜裏的電話卻響了起來，她掏出來看了一下，上麵顯示“家”。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少爺”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呃，你好。”陸可可趕緊解釋，“我是周亦舟的朋友，他喝醉了。我現在正準備送他回家，麻煩您把家裏的地址告訴我一下。”

    “啊，我們少爺喝醉了？他從來不這樣的呀。”管家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什麽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她又說：“喂，不好意思啊。怎麽稱呼您，您在哪裏，要不我們去接一下少爺，就不麻煩您專門跑一趟了。”

    “我姓陸。不麻煩的，我們已經在車上了，您就把地址告訴我，我們很快就把周亦舟送回來，要不然他再多等一會兒，喝醉了身體很難受的。”陸可可說。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把地址告訴了她。

    “先送顧總的朋友回家吧，一會兒你直接把我和顧總一起送回家就好了，這樣不繞路。”陸可可對劉師傅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正在一旁酣睡的顧宣之，油然生起一股愧疚之情。

    “好”劉師傅踩下油門，車子開動了，流光溢彩的城市在陸可可眼前飛馳而過，剛才弟弟的話又在她的耳畔響起，“周亦舟和顧宣之，你選誰？”她有的選嗎？周亦舟，對她而言隻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而顧宣之，她怎麽忍心去欺騙他，傷害他？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周亦舟家門口，門衛跑了過來，問是誰。劉師傅從車窗裏探出頭去說：“你們少爺喝醉了，我們送他回來。”

    “哦，好，謝謝您了。”其中一個門衛說到，又招呼過來兩個人，劉師傅下車，打開車門，三個人架起周亦舟就走了進去。一個中年婦女從大門裏走出來，遠遠地就喊：“陸小姐？”看樣子應該就是剛才接電話的女人。

    陸可可從車裏麵下來，問了一聲“你好。”

    中年女人笑著說：“陸小姐，真是謝謝你了。我們老爺已經睡下了，所以讓我出來專門感謝一下您，時間不早了，就不請您進去做客了，哪天我們少爺清醒了，您來家裏做客。”

    “好，不客氣。我門也還有事，那您快去照顧周亦舟吧，我們走了。”陸可可拉開車門正準備上車，管家就看見了還癱坐在後排的顧宣之。

    “原來我們少爺是和顧少爺去喝酒了呀，難怪喝醉了。陸小姐您稍等哦，我熬了醒酒湯的，你帶一點回去給顧少爺，他肯定是不回家的。”中年女人說完，不等陸可可回話就快步又走了進去。

    她認識顧宣之？陸可可不禁心裏疑惑，顧宣之和父親的關係不好，除了她大家都知道嗎？不一會兒，管家就提著一個飯盒走了出來，“陸小姐，這個是保溫的，你送顧少爺回去之後，喂他喝下就是了。”

    “好，謝謝你。”陸可可接過來，向管家道謝之後，便上了車。顧宣之還是癱坐在後排，他的身體往前滑了一截，好像馬上就要掉下去的樣子，陸可可便推了推他，見他沒什麽反應，便用手拉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體往上拉了拉，又從一旁抽出安全帶給他係上，剛準備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顧宣之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用雙手緊緊地攥著陸可可的手，把這隻冰涼的小手緊緊地貼在她的胸口，嘴裏不停地呼喚著：“可可，可可……”

    陸可可感覺自己的大腦裏一陣眩暈，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顧宣之喜歡她。一直以來，她感受得到顧宣之對她的那份真心，但是她一直不敢承認，自己何德何能，能夠被他如此愛著？況且，她心裏很清楚，除了周亦舟她心裏不可能裝的下第二個人。她想把手從顧宣之手中抽出來，卻有點不忍心，他好像很難受的樣子，眉頭緊蹙著，臉頰緋紅。他的口中還在不停地呼喚著陸可可的名字。寂寥夜空，安靜地隻有這如泣如訴的呼喚聲和呼吸聲響起，劉師傅為了打破尷尬，打開了廣播。電台裏一個略帶沙啞的女生響起，“我們的一生當中都會經曆一些愛而不得的痛苦，有時候是因為時間不對、有時候是因為距離太遠、更多的時候是我還沒有說出愛你的勇氣，而你早已離去。接下來，在這個寂寞的晚上，讓我們來共同欣賞一首歌曲，來緬懷我們未曾得到，或已經逝去的愛情。”

    “……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裏哭泣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陸可可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已經長長一些的頭發散落在臉上，此刻的她早已經是淚流滿麵。

    到了小區，劉師傅直接把車開進了地下車庫，扶著顧宣之進了電梯。陸可可趕緊悄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提著周亦舟家管家給我醒酒湯也上了電梯。到了顧宣之家的樓層，陸可可在周亦舟的衣服口袋裏翻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鑰匙。直到扶著顧宣之的劉師傅說：“陸小姐，顧總家的好像是指紋密碼鎖。”

    陸可可這才反應過來，拉起顧宣之的左手每個指頭試了一遍，都沒有開開，又拉起他的右手用食指試了一下，果然門就開了。門一開走廊的感應燈馬上就亮了，陸可可先走進去，打開客廳的燈，哪知道，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讓她呆住了。隻見一副自己的大幅海報就掛在客廳和飯廳隻見的走廊上，照片中她穿著一身白色又枚紅色刺繡的旗袍，頷首淺笑。這不是在上海的時候，她為南老板的旗袍拍的寫真嗎？這個畫冊出版的不多，顧宣之是從哪裏找來的，還放大做成了海報？

    這一晚上的種種跡象，劉師傅看在眼裏，早已經明白了一二。便對陸可可說：“陸小姐，那你照顧顧總吧，我先回去了。”

    “呃，你等一下。”陸可可趕緊說：“你先把顧總扶到臥室吧，我一個人也扶不動他。我給我媽媽打個電話讓她上來幫我一起照顧。”這麽晚了，她和顧宣之單獨待在一起，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不知道怎麽想呢。

    “好的，陸小姐。”見陸可可這麽說，劉師傅便把顧宣之扶到臥室的床上。

    “劉師傅，要不然你幫顧總換一下睡衣吧。畢竟你是男的，我和我媽媽都不太方便。”陸可可站在門口說完，就趕緊給媽媽打了個電話。等到她上來的時候，劉師傅剛給顧宣之換好睡衣。

    劉師傅走後，媽媽便一邊給顧宣之喂解酒湯，邊問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陸可可無心多說，看著滿屋子自己的海報和照片，她心裏即感動，又愧疚，又不安。

    “我就說吧，小顧喜歡你的，你還不信，這下信了吧。你要好好珍惜……”媽媽的話在耳邊縈繞，每一句都像是針紮在陸可可的心頭。

    或許，是到了該做個決定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