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公孫首計謀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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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台?兄台你還好吧?”

    聽到這一聲輕喚,洪方慢慢睜開了眼睛。雖然為了做戲讓自己看起來遍體鱗傷,滿身是血,但實際上他身上的傷勢並沒有那麽嚴重,傷的都隻是些皮肉而已,隻要內息不損,他就可以保住性命無憂,隻是外表看上去全身皮肉外翻,異常可怖就是了。

    “我這是在哪裏?”他轉了轉頭,看向了身邊的文士,眼睛忽的一亮。心中不由得暗暗稱讚了幾聲。

    “在下司馬江,字文駒,今日我見你暈倒在了路邊,身受重傷,就把你接到我的草廬中修養。你現在就在我的草廬之中。別擔心,你身上的傷,我都已經幫你上好藥包紮好了。”

    “是兄台救了我嗎?多謝相救。”洪方勉力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慢點起來。”司馬江揚手按在了洪方的肩上,又把他按回了床榻上。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動作,包裹著他的紗布下就有了點點滲出的血跡了。“你的傷還沒好,別大動,傷口會裂開的。”

    洪方瞅了瞅他,也就順從了。躺下之後,一雙大眼就開始滴溜溜四處轉悠,毫不掩飾地觀察著周圍的裝飾。這間房間甚是簡陋,比起他曾經在山東作威作福時強占的大戶人家的房子差遠了,但是卻四處透出一股儒雅的氣質,不沾一點銅臭味。不管是床榻,書架,木椅,案幾都是樸素無華,沒有一點綺麗的雕飾,也沒有金銀鎏邊,就隻是普普通通的柳木,他所能見到的唯一的掛飾,大概就隻有牆上所掛的一副水墨,畫上是用寥寥幾筆畫出的一隻上山猛虎,這虎轉頭朝外,大嘴微張,虎目圓睜,作勢欲撲。畫的背景則是幾塊嶙峋怪石,一片淒淒荒草。最旁邊還用了中正的筆法書了一句:“天下所逐之鹿。”這幅畫讓洪方感到好生奇怪,明明主體是虎,為什麽題詞又是鹿呢?

    但還沒等他細想,那個聲音又問了他一句。

    “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又是何方人士?”

    “哦。在下姓洪名方,字溫明。祖籍山東人士,因著這次山東大亂,逃難來此投奔親戚。不想路上被盜匪所趁,失了盤纏家私,隻孤身一人勉強逃到了這龍鄉山上。為兄台所救啊。”洪方的臉上也適時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原來是洪兄啊。勿要見外,我看你年紀比我還大一些呢,叫我兄台實在不妥。如若不棄,叫一聲賢弟便可了。”司馬江認真回答道。

    “那如何能行!我。。”話音未完,一聲更大的聲音卻從他的肚子裏傳了出來。洪方立刻羞紅了臉,之前他就是快馬加鞭一路朝著龍鄉山而來的,又因為他匪盜的身份,也不方便路上停下買食物,算將起來他已有五餐沒吃了。他又是習武之人,對食物的渴求也更加迫切,比不得那些難民耐饑。

    “勿要推辭了。在下就先去準備一些清淡的飯食,請稍後。”司馬江笑了笑,轉身退出了房間。

    屋裏隻剩下躺在榻上的洪方了,他左右無事,於是又將目光看向了牆上的畫,心中疑惑還是沒有消失。

    “畫虎為什麽會說是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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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杯換盞,轉眼便酒至半酣。公孫仰放下了杯子,睜著一雙醉眼,回頭朝裏低喝了一聲,那夏侯闕一愣,也跟著望了過去。卻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從簾中走了出來,手中倒提一刀。心中雖是驚訝,卻無甚恐懼。

    “公孫將軍欲殺某?”夏侯闕轉頭問道。

    “哈哈哈!夏侯公說的哪裏的話!你忘了今天叫你來吃酒的緣故了?”公孫仰不禁大笑出聲,猛地拍案站起,跌跌撞撞地牽過了來者的手,拉著一起坐回到了酒桌前。空出來的一手指著公孫伯明的胸口說道。

    “這就是小兒,公孫伯明。我最驕傲的兒子!哈哈哈!”

    “這是你兒?!”夏侯闕雙眼一瞪,又轉頭仔細打量了一下,觀其人天生異象,膀大腰圓,內氣渾厚,又想起之前在酒桌上聽到的公孫仰對他兒子不加掩飾的褒獎和稱讚,頓時酒氣入腦,胸中豪氣頓生,便越看越是順眼。臉上不禁笑意大盛,連連點頭嘖嘖稱讚,最後更是大呼一句。

    “好!真吾婿也!”

    這一句話剛出口,夏侯闕胸中憋住的豪氣就是一潰,酒立刻就醒了大半,再好好思及剛才所言,不覺冷汗遍體,手中顫動,象箸落地。反觀公孫仰,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副計謀得逞的笑容。兩人之間的氣勢一漲一消間,主動權就已經回到了公孫仰的手上了。

    “好好好!夏侯兄居然願意把女兒嫁給犬子,此真是我公孫家的大幸啊!”

    “公孫。。公孫將軍,我,我酒後失言而已。算不得數的。”夏侯闕見此頓時一急,雙手連連揮動,作退卻狀。但確實已經為時已晚了。這本來就是一個針對他設下的局,又怎麽會讓他這麽容易就跳出來呢?

    “那大人這是酒後失言了?”說話的卻是公孫嶽,而不是他老子公孫仰,因為這個局根本就是他在剛回到家的這幾個時辰內臨時想出來的。若是平時倒還罷了,但這個臨時的計謀實施起來其實是漏洞百出,如果不是他親自來,他還真是不放心。而他的兩個弟弟,這個時候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心思,也都支持他,因為這道計策實際上關係到的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公孫家族!

    “是!是!對!就是酒後失言!老夫,老夫喝多了!不勝酒力!就此告辭!”夏侯闕來不及多想,隻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站起來匆匆抱拳告別後,一甩袖子就朝著大門口飛快走了過去。但隨後的從他背後傳來的一句話又讓他站定了下來。

    “夏侯叔父,若是現在走出去。那就真的隻能和我公孫家一起從這朝堂之上永遠離開了。”

    “你!你這是在威脅老夫嗎?”頭上已是白發斑斑的金鷺侯立刻轉過了身體,厲聲喝道。但在公孫嶽的眼中,卻是十足的色厲內荏,透出來的沒有威嚴,隻有虛弱和膽怯。

    “這不是威脅。”公孫嶽搖了搖頭,起身指了指麵前的座位,一臉倨傲。“夏侯公還是坐下,我們在慢慢聊吧。”

    “哼!”胡子一抖,他又以不慢於之前的速度走了回去,一屁股重重坐在了那個座位上,雙眼緊緊盯著麵前的這個算計了他的年輕人。

    “想必夏侯公現在也明白了,剛剛那一句話意味著什麽了。夏侯公真是聰明人啊。”

    “少廢話!說吧!你!還是你們公孫家到底想幹些什麽?!”夏侯闕又是一拍酒案,桌上的菜湯都因為震動翻了出來,油汪汪一片。

    但公孫嶽還是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一點也沒被對方嚇到,而旁邊他父親公孫仰卻是已經露出了一副賠笑的模樣。這種反差讓夏侯心中一寒,暗道公孫後繼有人。

    “在下設下這個局,本來就不是為了讓公孫和夏侯兩家一起同歸於盡。今日早上朝堂之爭我也家父說起了。平心而論,若是易地而處,在下也會勸誡父親作出和夏侯公同樣的舉動。無他,趙符的氣勢實在太盛,就算是兩家聯合也不能夠在朝堂之上對抗那老匹夫!但在朝堂之外,就說不定了。”公孫嶽一臉神秘地笑道。

    “那你這是?!”夏侯闕又驚又怒。

    “因為我從夏侯公的舉動中看出,您是一位明哲保身之人。事情若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您是絕對不會選擇和我們公孫家堅定地站在一起的。這個局,就是幫助您堅定這個決心的。”

    “哼!今日之言,出的我口,入你等之耳。又豈有第四人可知?”他心中還存著最後一點僥幸之心。

    但公孫嶽卻連這最後的一點僥幸也不肯放過,全都徹底地打碎了。

    “大人真以為,在此風口浪尖之時,趙符那老匹夫會不派任何耳目來監視我兩家?說不得,在剛剛大人酒多胡言之時,就有一二探子在窗外偷聽!還有!”公孫嶽一伸手製止了金鷺侯即將說出口的話。“您所要說的無非是,不至於這等湊巧,有探子偷聽。但是。”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但是,若是我公孫家,可以把這消息放出去呢?那無論那老匹夫,信還是不信,必然會對夏侯公心存芥蒂。朝堂之上,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夏侯公今後的日子,怕是不會那麽好過了啊。再說,夏侯公您本就是以戰功封侯,與那老夫子天生對立,就算您出賣我公孫家,投誠於趙符,想是他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手下的高玟侯等門生故吏吧?言盡於此,望公自決!”說罷,公孫伯明也不再看那低頭沉思的老者,就那殘羹剩菜,吃喝了起來。直看得公孫仰一陣心焦。

    良久之後,夏侯闕又把頭抬了起來,雙眼中帶著複雜的情緒,看了看兀自喝酒吃菜的青年,又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同僚公孫仰,悠然長歎了一句:“公孫兄,生了個好兒子啊!”

    “那,那夏侯公是答應了?”公孫仰一大把年紀的人,此刻卻是興奮得快跳起來了。

    “以後,就不要叫我夏侯公了。既然成了親家,以後就平等相稱吧。”他又瞥了一旁邊,見那小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才又轉頭說道:“老夫今夜回家,就準備老夫之女出嫁事宜。恕老夫先行告辭了!”

    “慢!”公孫嶽一抹大嘴,又開口說道。

    “你又有何事?”夏侯闕皺眉看向了未來女婿。

    “既要出嫁,那小子免不了備上一份聘禮了。今日先行支付一部分吧!來人啊!把東西,給夏侯大人拿上來!”

    隨著他一聲大吼,馬上房門大開,顯出一排三個被五花大綁,堵住嘴巴的人,各個是公孫府家丁的打扮,但觀其手腳,卻具是習武之人!

    “這!這!這是!?”

    “趙符的探子罷了!嶽父莫急!看小婿料理!”公孫嶽低聲說了一句,手提九鑄山公,從夏侯闕身邊徑直走了出去。手起刀落間,隻見銀光閃了一閃,三個大好的人頭就都落了下來,做滾地葫蘆狀。鮮血從創口湧出,流滿了青石地麵。

    夏侯闕眉頭一皺,麵露驚懼之色。而那公孫伯明殺伐果斷,頃刻間手殺三人,卻麵色不改,談笑自如,如屠三豬狗爾,其膽色非尋常人可比擬。夏侯闕心中又一慚愧,再次舉手告辭而出。

    第二日。夏侯嫁女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