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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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中寂靜無聲。

    虞喬的大腦在看到穆深的那一刻就開始飛快的轉動,哪裏出了問題?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知道了什麽?他明明已經……

    “皇後。”他的思緒被聲音打斷,男人朝他伸出手:“過來。”

    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要解釋的。

    虞喬卻頭一次產生了不確定的情緒,他細不可見地遲疑了一下,才狀若無事地一步步走了過去。

    就在他走到穆深前站定,開口準備說話的那一刻,他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狠狠扼住了喉嚨!

    “唔——!”

    那一刻,虞喬真的以為自己危在旦夕,男人死死扼住他的咽喉,叫他一口氣都喘不過來,他狼狽地抬眼,正與那醞釀著暴風的黑眸對視,其中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殺意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那一刻。他幾乎啞然失笑。

    他犯了多麽愚蠢的錯誤啊。

    這段時間,被溫情脈脈的假象迷惑的,不止穆深,還有他。他到底是懈怠了皇家,看輕了麵前這個人。說到底,當今的聖上,殺名赫赫的明昭帝,是好相與的人物嗎?

    溫文儒雅,體貼溫和,不過是他樂意做出的假象,當觸及到他的逆鱗,那層假惺惺的麵具被撕碎,露出的狂暴與冷酷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真正的,殺伐果斷的帝王暴君。

    “皇後。”穆深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絲絲殺意,手上的力道一點都沒有鬆懈,他盯著虞喬毫無血色的臉,仿佛是真正在疑惑一般的道:“皇後是否很困惑朕為何會在此?”

    “畢竟按照皇後的布置,朕現在應該已經夢見周公,與之對弈才是。”

    “不然的話,怎麽對得起皇後燃起的一道迷香呢。”

    他果然知道了……虞喬在話剛起頭時就猜到了個**不離十,心中不由冷了三分,想了無數補救解釋,但穆深死死扼住他的脖頸,他根本開不了口。

    穆深也不需要他開口,他自顧自地繼續說:“當然,皇後是用香的高手,怎麽會想到朕會知道呢,畢竟每夜朕宿坤寧宮,皇後不也是以迷香讓朕誤以為魚水之歡已享嗎?”

    !

    虞喬的瞳孔驟然放大,男人注視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變化,然後笑了起來。

    “皇後以為朕不知道。”

    “朕怎麽可能不知道。”

    “朕隻是想問一問皇後,倘若一開始就對朕厭惡到如此地步,何必苦苦算計,一心要進宮?”

    脖頸上的力道鬆了。

    虞喬踉蹌了幾步,劇烈咳嗽起來。

    他腦中的聲音吵雜萬分,一邊尖聲喊:他知道了!一邊冷漠的說:他知道了,所以呢?

    他咳了幾聲,感到肩上一陣疼痛,傷口似乎又裂開來,傳來溫熱濕膩的觸感。虞喬定了定神,望著麵色陰晴不定的男人,漠然平靜道:“陛下明明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我嫁入宮中,是因為我想要借皇室之力,掌天下權柄,償一朝夙願。”

    “同樣,陛下娶我,是因為陛下想要借我穩定世家之心,分而化之。”

    “既然都是心有二意,心照不宣,陛下又何必擺出婦人哀怨之態,對我盤根問底?”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穆深的眉頭越挑越高,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他自少年叛逆後極少發火,時隔多年後再次體會到了被氣得心肝脾肺都疼的滋味。

    他生生吸了一口氣,把胸腔裏的怒火壓了下去,低聲笑道:“皇後倒是很有道理啊,這樣看來,都是朕的錯了?”

    “朕一心一意的對你,倒是朕不可理喻了!?”

    “朕對你做什麽了?要你防狼防虎一樣的提防朕?”

    “你不想同房,朕允了,你想參政,朕助你,你和孫楯藕斷絲連,暗中收買劉鈞為私臣,朕都當做沒看見。”

    “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你都把算盤打到了薛璃身上,要不是朕保他一把,他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你還想怎麽樣?”

    “朕對你做到如此地步,你還不肯對朕說一句實話,你到底想要如何!?”

    男人重重一拳錘在桌上,震得油燈火星四濺,都濺到了他的皮膚上,古銅色的肌膚上瞬間被烙出斑點,但穆深視若無睹,死死盯著虞喬,非要逼出一個答案。

    虞喬沉默了霎那。

    他精致的臉上的表情,似乎成了一張緊貼著肌膚的完美麵具,岌岌可危,男人非要把這張麵具扒下來,也不管下麵的肌膚是不是血肉模糊。

    反正痛的也不是他,誰又會在意他的感受。

    “陛下。”虞喬抬起眼,淡淡地說:“陛下想知道什麽呢?”

    “陛下曾經和我說過,陛下年少時遇上一個人,為了他,大逆不道,殺盡天下反對之人,做盡一切不可能之事,也是理所當然的,是嗎?”

    穆深沒有想到他還記得這句話,怔了一下才略帶陰沉的說:“是。”

    “那麽我鬥膽猜測,陛下很愛那個人。”虞喬說,刻意停頓了片刻,在男人默認一般的沉默中微笑了一下,然後說:“那麽陛下,到現在也是如此嗎?”

    “陛下對當年寄情過的那個人,現在還是一如既往嗎?”

    穆深沉默了下去,麵色冷漠又捉摸不定:“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陛下大概就能理解我,如果不是,我大概也能理解陛下。”

    “因為我。”虞喬漠然地道:“當年也愛過一個人。”

    “!”

    沒有去管穆深驟變的臉色,虞喬低下頭,望著自己如玉的雙手,他感到自己的麵具和遮體的衣衫被自己親手狠狠地撕下,好像已經血流成河,赤身**立於寒冬之中。

    “我當年,與一人定下生死之誓,白首之約,他縱然失約,我卻不敢忘懷,世事易變,無人能安得棲身之裏,我便在心中為他築起一道高牆,願他在此長久安眠。”

    “我之所愛,縱遠在天邊,也近在心頭,日日夜夜,不能忘懷。”

    虞喬抬起頭,他的目光是溫和而平靜的,卻如同一把尖刀,直直刺進穆深的心房,刺得他渾身一恍,無話可說。

    “陛下對我,我十分感激,然而我與陛下立場不同,多說無意,還請陛下多念舊情,毋取眼前花。”

    穆深沒有說話。

    虞喬也不在意。

    在說完那些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說的話後,他竟然感到了一絲難得的平靜,好像長久的疲累得到了一刻的舒緩,他的眼前情不自禁裏浮現起那些舊事,點點滴滴,盡述於前。

    他幾乎有那麽一時,想要輕輕地歎一口氣,因為時間,已經過了那麽久了。

    那個人,也走了那麽久了。

    他長眠於黃土之下,焚燒於烈焰之中,隻留下虞喬一個人,沉默孤單地深陷在世間最黑暗的角落,苦苦掙紮,遍體鱗傷。

    然而他是心甘情願的。

    如果嫁進皇宮就可以一報血海深仇,一償往日夙願,讓那人有天之靈安息和祥,那麽又有什麽苦不能吃,什麽罪不能受,他已經沒有什麽好在意,幹脆進了深似海的熔爐,化去一身骨肉皮,看看剩下的心肝是不是已經黑了個幹淨。

    那個人要是看見現在的他,怕是要嫌的吧。

    虞喬想得入神,嘴角都帶了微微笑意,穆深看著他,眼神卻越來越冷。

    冷,是因為求而不得。

    “皇後,你有一事錯了。”他出言打斷,喚回虞喬神誌,眼前的男人似乎又變回了平日那個心平氣和,高深莫測的帝王,他看著虞喬,忽然笑起來道:“朕對那人,一直不曾忘懷,那人,對朕而言也確實唾手可得。”

    虞喬頷首:“祝陛下早日得償所願。”

    穆深的笑意卻越來越深了,他靠近虞喬,呼出一口氣,眼見對方的耳尖紅了起來,他才慢條斯理地道:“朕是否未曾告訴皇後那人名諱?”

    “那人姓虞,名喬,正是當今皇後。”

    望著虞喬驟然崩裂的臉色,穆深十分愉快地笑出了聲,好整以暇地退了一步。

    “皇後想要獨善其身,朕可是不能允的呢,朕是個大惡人,做不了成人之美,隻盼著和皇後糾糾纏纏,縱是心不可得,也能一解相思苦。”

    作者有話要說:  虞喬和穆深中存在著一個很大的誤會。

    穆深:你無情你冷酷你無理取鬧!

    虞喬:你既然心上有人,還來招惹我幹什麽?想□□就直說。

    路人:excuse  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