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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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銀兩丟失的事情,自然引起了嘩然大波。
上到朝野, 下到民間, 都止不住的沸沸揚揚的議論。雖然往年賑災銀兩或多或少會被貪掉一些, 但像今年這般囂張的可謂前所未見!三十萬兩啊, 全部都不見了!
而王曦何和劉鈞的口供, 也根本無法令人信服。
所有人都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國庫那裏清點了銀兩,簽字畫押,再抬進王曦何門府的。結果青天白日, 東西就蒸發了, 誰信?
也沒有人看到銀兩被抬出來, 如此多的數目, 要搬運也要好多的人手, 光是一頓飯的時間,就沒有了?開什麽玩笑!
當然, 從這個角度來講,劉鈞和王曦何也沒時間沒可能把三十萬兩銀子藏起來, 但別人不管啊。是在你這裏出的事, 你就要背全責,簽字是你簽的, 畫押是你畫的, 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你抬著箱子走了, 結果轉頭說銀子全沒了,是誰的鍋?
反正王曦何和劉鈞必須認罪。
一日之間,他們就從前程可期的青年才俊變成了人人唾罵的階下囚, 被關進了大牢等待審訊,如果貪汙罪名落實,那以如此之大的數目來看,即日問斬都有可能。
問題在於,這確實不是王曦何做的,劉鈞也沒有。
他們是多傻,多有病,才會拿刻有國庫印記的銀兩去揮霍,還在自己家鬧出這麽大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一點挽回餘地都無?
就算是窮瘋了,也不至於在剛拿到手就幹出這種事啊,好歹也有裝個樣子啊。聰明人想一想都知道,是有人栽贓陷害,擺了他們一道。
這一點,朝中的大臣都看得明白。
但沒辦法說。
錢丟了是事實,丟在他們手裏也是事實,現在居然還找不回來,那第一問責人是誰?必須是這兩個替罪羊啊!就算不是貪汙的罪名,一個失職也是板上釘釘,怎麽說都能扒下一層皮來。這聽上似乎有些殘酷,但也算得上是依法治罪。
不過事情的重點不是這個。
凡是有三分心思的人就要開始想了,這事兒肯定不是兩個愣頭青幹的,那是誰要往他們身上潑髒水?誰能鬧出這麽大動靜?三十萬兩啊,賑災的銀子啊。這鍋誰背,誰都得玩完。
那問題來了,誰會為了陷害兩個年輕人幹出這等事?手筆這麽大,當真隻是為了幹掉兩個馬前卒?
當然不可能。
那麽對方真正的目的就隻有一個,是通過這兩個小卒為紐帶連接,搞死他們幕後的,皇後。
皇後才是此事指派任命的人,出了問題,他也脫不了幹係。
如果能借此事扳倒皇後,那三十萬兩白銀,還真不是什麽大手筆,是相當劃算的買賣。
隻是可惜益州百姓,在這場鬥爭中被當了槍使,真可謂人命賤如草了。
想通這一點的人,無不毛骨悚然,背脊發涼。
而近日的朝會發展,也完全證明了他們的猜測正確。
虞長笙在朝會上公然攻擊皇後,稱對方不擅於用人,任命失誤。在皇後當眾致歉後他依然不肯罷休,更進一步,指責是皇後私吞了那些銀兩!
滿朝嘩然!
孫太尉站出來支持虞相,說的有理有據,王曦何和劉鈞都是皇後的人,是皇後一手提拔,力排眾議選用的,如果沒有皇後的授意,他們哪裏有那個膽子去搞這一出!可憐兩個前程似錦的年輕人,竟是白白成了陰謀家的腳下基石!
虞喬當時臉色鐵青,聲音狠厲道:“虞相和孫大人語出此言,是想誣蔑本宮嗎?本宮一向廉潔,怎會做出這等事情!”
虞長笙輕輕一笑,他身後一名官員立刻站出來道:“皇後此言差矣,世間誰不知皇後用度奢靡無度,就在眼下益州災難重重之際,皇後都要每天以上好燕窩做湯汁,一頓飯便耗去幾百兩銀子,宮中月例哪裏夠皇後揮霍?況且但凡有一絲半點的愛國愛民之心,也絕不會在關鍵時刻如此作為!”
平心而論,一個皇後,吃個燕窩,奢侈嗎?
世家那些公子小姐誰也不比這用的少啊。
但在這種時刻,你身為天下之母,你就是要做表率,就是要與民共苦,最好每頓都是白菜饅頭,不然不被放在台麵上還好,一放上來就會有人罵你不知疾苦。
雖然,以虞喬的性格,要吃白菜他也吃的是金白菜,但在這個關口被提出來,就很尷尬了。
虞皇後當時氣得渾身發抖,冷冷道:“那虞相有何證據證明本宮貪汙了這些銀兩?”
結果虞長笙居然當眾拿出一係列賬本,一看記錄,盡是宮中購買奢侈用具之事,照這樣來看,別說一個三十萬兩,兩個都綽綽有餘了!
朝中頓時炸開了鍋,議論聲沸沸揚揚止都止不住。虞喬臉色雪白,虞長笙上前一步,拱手道:“皇後難當大任,還請還政於朝廷。”
虞喬冷冷一笑,反問道:“倘若本宮不還呢?”
虞長笙坦然自若道:“那就請皇後交還三十萬兩白銀,以證清白。”
虞喬再也掩飾不了敵意,死死地盯著他,父子二人之間的交鋒如閃電雷鳴!朝堂被這氣勢所鎮,一時間安靜至極,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過了許久,虞喬仿佛是敗下陣來一般,疲憊地一揮手,眾臣就聽到這位年輕的皇後緩緩道:“是本宮識人不清......這樣吧,虞相暫掌朝政,本宮必然會追查清楚銀兩的下落,到那時,還請虞相還本宮一個清白。”
“益州事務要緊,娘娘需要多少時間,再晚,益州百姓可等不起。”
“十天。”虞喬閉目壓抑道:“十天之內,本宮必然會給諸位一個交待,但在此之前,賑災的事情,還請虞相多想想辦法。”
虞長笙沉吟片刻道:“幸好我虞家家底尚在,事到如今,我就和孫大人一起湊上三十萬兩,先送過去吧。”
孫太尉心中一痛,但想到唾手可得的權利財富,也趕緊微微一笑,十分大氣地道:“虞相說的正是,身在其位,便該行其事,我孫家立族百年,這些錢還是有的。”
大臣們一聽問題解決有望,自然紛紛稱讚兩人高義,明褒暗貶之間,虞喬就無形落了下風,事已至此,站在他這邊的官員也不便開口,隻能暗暗咬牙。
下了朝,皇後便急匆匆的離去,想來是慚愧不已,回去痛哭了吧。大臣們紛紛歎息,明明看著是個好孩子,怎麽幹出這種事情呢?
而當楚寧玉進坤寧宮的時候就看到,被認為正在反省痛哭的皇後,分外悠閑地坐在太妃椅上,拿著一本詩集,優哉遊哉地賞析,一點都沒有被罵奸後敗國該有的樣子。
她不由笑著歎了口氣,走過去道:“你這樣子被傳出去,也不怕氣死他們。”
虞喬無所謂地將手中的書放在一旁,道:“放心,他們隻會認為我在強顏歡笑,自暴自棄。”
楚寧玉走到他身邊坐下道:“你這樣做真的穩妥嗎?虞長笙一掌朝政,就容易出事,今天我來時還看到有不少官員在金鑒殿求見你,希望你能收回旨意,權力這種東西,給出去容易,收回來難。”
“如果不給出去,怎麽好連本帶利地收回來?”虞喬輕輕一曬:“寧玉姐你是不知道,三十萬兩,說拿就拿,好大的口氣,不把他們家底掏空,我咽不下這口氣。如今他們心甘情願地為益州出了這筆錢,也是省了國庫一筆開支。”
“也是,不過十日之內......你真的有把握?”
“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他道:“十天隻是個幌子......他們一動手,真相就會水落石出,然後事情也會很快就結束了。”
楚寧玉頷首,然後問道:“趙太後最近如何?端王想要我進宮打聽一二。”
“趙太後......”虞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楚寧玉頓時心照不宣,她低頭看著手上精巧的繡帕,然後道:“你心有把握就好,事情也該結束了。”
時間都過了那麽久了,一切激烈的愛,恨,友誼,愛情,都逝去了太久太久了,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她活了這麽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天。
然後,結束以後......
楚寧玉撫摸繡帕的手指忽然痙攣一般地抽動了一下,也幸好她低著頭,垂下的發絲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少謙,少謙。
我很快就能來找你了。
“寧玉姐。”與此同時,虞喬像是心有感應一般地問道:“如果事情結束了,你......準備如何?”
她準備如何?
楚寧玉頓了一下,抬起頭,臉上已經是端莊得宜親切和緩的淺淺笑意,她道:“我?大概會修修佛,念念經吧,端王的遺孀,也是個不錯的稱呼,到時候我就住在宮裏陪你好了。”
虞喬張了張口,有些不敢置信,但是楚寧玉的表情實在是完美無缺毫無破綻,所以他也隻能道:“......也好,寧玉姐你可以修身養性,來宮裏陪我,我肯定是不會抹掉你的尊號的,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朝夕相伴了。”
他說的時候忽然發現這種可能十分美好,不由淺笑了起來。想著等穆深回來,就可以親人愛人一直在一起了,正是因為這種想象產生,使得他沒有注意到楚寧玉眼中淺淺的悲傷之色。
阿喬,阿喬,對不起。
我不能,將實話告訴你。
我已經沒有力氣,陪你走下去了。
她合上了眼,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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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因為驚天大錯自毀長城,虞長笙得以重掌朝政。這個老謀深算忍耐已久的老政治家,一上位就立刻頒布了多條政令,名為將朝野煥然一新為國庫填補窟窿,實際上又不斷在要緊關口改換上自己人,一時間人心惶惶,忠於皇後的官員天天前往金鑒殿求見,希望皇後重掌朝政。
但皇後閉門不出,連朝也不上,似乎被這次失利嚇破了膽。
因為他這種態度,不過半月,朝政又落入虞長笙之手,他百忙之中不忘給王曦何和劉鈞定罪,以貪汙國庫銀兩之名,定死罪,碎屍萬段,不日便處刑。
聽聞兒子的下場,一向清廉的王太守匆匆從徐州趕來,在虞府門前放聲大哭,辱罵虞長笙無中生有,顛倒黑白。結果他第二天就被革了職。
烏雲沉沉籠罩在整個朝堂的上方,虞喬卻依然從容不迫,每日有滋有味地享用燕窩補品,把自己養得白裏透紅。反正虞長笙巴不得他這樣做,天天送好東西進宮來。
他不急,有人急。
一間黑暗的屋內,一個人坐在首位,極具威嚴地看著下方眾人。
“皇後已經失職至此,我們不能眼看著我大齊江山將傾,得須有才之士力挽狂瀾。”
下首人等紛紛稱是,顯然已經謀劃多時。
那人見此情景,滿意一笑,厲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今夜便率軍逼宮,誅殺皇後,為皇上,清君側!”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造反:)
很快就能搞死一個反派了,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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