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群小包子玩了一上午，唐僑感覺自己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

    這些日子唐僑列了個a市美食清單, 打算帶帝君吃個遍。咩咩幼兒園離一家a市有名的廣式餐廳不遠, 到了午飯的點, 唐僑就帶著帝君去了那處。

    兩人正吃著午飯, 帝君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用手機已有大半年了, 唐僑隻聽他接過雀荏的電話，別的都是推銷電話。不管對方推薦他買房還是投資，哪怕是天花亂墜地扯一通, 帝君都會認認真真地聽完, 再答一句“不需要”, 十分得有耐心。

    接這個電話的時候也是, 帝君全程以一個“恩”字作答。唐僑心說又是推銷電話了, 卻聽帝君結尾時來了一句：“辛苦二位了。”

    掛了電話之後，他跟唐僑說：“那家風水易學工作室已經布置好了, 下禮拜便能開業了。”

    開這家風水工作室本不是帝君的主意，而是太上老君的兩個弟子想出來的。他倆人成仙已有千年, 都是飽學之士, 二人在仙界大比的文試之中奪了名次，也拿到了下界遊玩的名額。

    雖然仙界跟晉江直播平台有約定, 下界的神仙都由晉江公司包吃包住, 房子也是晉江直播平台友情讚助的, 可除了吃住以外的花銷卻不少。這倆神仙不是大仙，身上的仙丹法器靈草等物雖然珍貴，卻沒地方換成|人間的貨幣。

    兩人一時沒有謀生之法, 冥思苦想之後，便想出了開家風水工作室的法子。可又怕這般招搖會被他們師父和天帝責怪，便想要找個大仙參股；而帝君未來的幾十年都要在a市定居，兩方不謀而合，這風水易學工作室便開了起來。

    易經風水、解字算命、祈福開光、破邪消災、斷陰陽穴……有帝君和兩個小仙君在，什麽都能算。

    風水店落在市中心的一條支路上，被兩條次幹道夾在中間，隔街便是商業街，也算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

    帝君這個最大的股東自然是妥妥的老板，店名是他題的字，一手行楷風華內蘊，招牌上書簡簡單單的“解易”二字。

    店麵不大，裝修也很普通，玻璃門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上聯是“無點真心難到此”，下聯為“有些誠意自可遊”，側麵告誡那些沒誠意的人就別來浪費時間了。

    太上老君的兩個弟子一個叫三才，一個叫四合，見唐僑看著這幅對聯欣賞了好一會兒，三才笑著說：“仙君夫人不知，三日前我們才剛把這對聯掛上，光是這三天，前後就來了六撥人問我這對聯是哪位書法大家寫就的，還有人出高價要買仙君的墨寶。”

    帝君淡淡一笑。他讀書習字已有千百年，若是書法比不過一群凡人才是丟人。

    進門之後，左右兩方各擺著幾張紅木椅，除正門以外的三麵牆都立著兩米高的博古櫃，其上放著一些道教有名的神像，又有一些辟穢的、轉運的、延年益壽的法器。

    以前唐僑看到所謂的“轉運石”都一笑置之。可帝君這樣誠實的神仙，肯定不會做蒙騙顧客的事，這些法器定是開過光的。

    右手方做了一個小小的隔斷，後頭隔成兩間十平米大小的房間，分別是靜思室和會客室。地方雖小，可在a市市區找這麽個鬧中取靜的地方，租金也不菲。

    唐僑笑眯眯問他：“我這是已經榮升成老板娘了？”

    “老板娘”這詞太有生活氣息，帝君怔了一瞬，搖頭失笑：“你都已是仙君夫人了，這老板娘有何可稀罕的？”

    “那不一樣。”唐僑正要反駁，卻聽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請問——”

    唐僑聞聲看去，隻見店門口站著一個小女孩，穿著新華小學的校服，約莫八|九歲的年紀。因為店裏開著空調，店門是合著的，小姑娘力氣小，玻璃門隻被她推開了一條小小的縫。

    見店裏四個人都看了過來，小姑娘嚇得往後縮了縮，從玻璃門縫間唯唯諾諾問：“這裏……能給妖怪看病嗎？”

    唐僑頭個反應是：居然還會有找神仙來看病的妖怪……腦子有坑吧……

    有了黑熊老妖一事，她還當所有的妖怪都會躲著神仙走，卻被這小姑娘刷新了三觀。唐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心說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試探著問：“你說要給誰看病？”

    小姑娘使勁推開玻璃門，自己擠了進來。沒了這道玻璃門阻隔，她立馬被撲麵而來的仙氣嚇得變回了原形。

    唐僑眼睜睜看著小姑娘變成了一隻軟萌的倉鼠精。先前她背著的小書包噗通落了地，倉鼠精被嚇呆了，反應遲鈍地“唧唧”叫了兩聲，趴在原地瑟瑟發抖。

    唐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把小倉鼠捧在手裏抱回來，如今大街上遍地是攝像頭，萬一被拍到小女孩剛進店門就消失不見了，趕明兒這事就能上社會新聞頭條了，他們這店沒開業就得關門。

    此時小倉鼠正趴在櫃台台麵上，嫩粉色的爪子，鼓鼓囊囊的頰袋，黑溜溜的眼睛，還沒有唐僑一隻手掌大，實在戳少女心。

    可它從進門以後就一直哭，唐僑拿一塊還沒用過的棉抹布墊在它身下，又拆開一袋原味瓜子喂它。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生怕一口氣把它給吹跑了。

    “你得了什麽病呀？”

    倉鼠精兩隻前爪抱著一顆瓜子仁，聽到唐僑問話，忙把瓜子咽進嘴裏，可憐兮兮說：“眼角發炎了。”

    唐僑屏住呼吸，湊近細細看了看，果然倉鼠精的眼角紅通通的，看模樣確實是發炎了。

    “啊……”唐僑還當是什麽疑難雜症，聞言也很無奈：“我們人類的藥恐怕不適合你用，你該去寵物市場買藥啊。”

    “寵物市場有好多貓，還有好多鳥，我不敢去。”倉鼠精又要哭，又怕眼睛發炎更嚴重，立馬忍住了，含著一泡眼淚細聲細氣說：“我還沒有支付寶，不能在淘寶上買。”

    “我試試。”帝君把它捧在手心，不知施了什麽法術，隻一息功夫，倉鼠精眼角的發炎現象就消失了。

    倉鼠精眨眨眼，眼睛重新變得黑亮有光，激動地說了一連串“謝謝”，抱著帝君的食指不撒手了。

    唐僑萬萬沒想到，開了一家風水店，真正想要算風水的人還在觀望，妖怪就來下了第一單。

    吐槽歸吐槽，她又打開淘寶找了一家倉鼠專賣店，下單了一堆倉鼠用品，浴沙、墊材、鼠糧、滑梯等等，問了問倉鼠精家的地址，拿自己的支付寶付了款。

    這隻倉鼠精叫鼠小呆，帝君和另兩位仙人收斂了身上的仙氣之後，它就能變回人形了，毛絨絨的頰袋變回了粉粉嫩嫩的臉頰，看起來還是個萌萌的小姑娘。

    鼠小呆個子很矮，坐在椅子上腳都夠不著地，慢騰騰地嗑瓜子。唐僑好奇問她：“你從哪知道我們店裏能給妖怪看病的？”

    “a市的妖怪都知道了呀。”鼠小呆細聲細氣答：“熊大叔說大家以後遇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就來這條街找一家風水店。”

    唐僑心忖：熊大柱的意思大概是說若是妖怪不小心得罪了神仙，就來找帝君從中周旋一下，因為帝君是個好說話的神仙。

    可經眾妖怪口口相傳，妖怪們理解成了這是一家為妖怪服務的店。

    唐僑哭笑不得：“其實我們這家店不負責給妖怪看病的。”

    “真的嗎？”鼠小呆扁了扁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是生病的妖怪都好可憐的，比如我，發燒的時候好怕自己會死掉，又不敢去人類的醫院；我又不能一個人走去寵物醫院，再變成倉鼠讓他們看病，會被打死的。”

    唐僑有點怔：“妖怪還會生病？”

    有了帝君解釋，唐僑才明白，其實很多人心中“妖怪無所不能”的觀點是錯誤的。古代的妖怪身強體壯，吃得飽睡得香，又有一身高深的法力，自然比人類健康。

    可到了現代就不一樣了，空氣質量變差，生存環境惡化，再加上如今空氣汙染嚴重，妖怪們想吸天地之靈氣也吸不到了，隻能吸一鼻子汽車尾氣。修煉的速度大大減慢，所以很多妖怪的法力都變弱了許多。

    他們沒接種過疫苗，會得水痘；身體素質比普通人也好不了多少，也會著涼會發燒，會肩周炎會老寒腿；吃太多動太少的妖怪甚至會得糖尿病。

    當自愈能力隨著法力一起變差，妖怪除了壽命長，似乎也沒什麽優點了。

    雖然當今的醫療條件進步了很多，可哪有妖怪敢進醫院？動物的體檢結果跟人類的數據相差太多，沒準就被解剖切片拿去研究了。哪怕是去找中醫摸個脈，都會暴露心跳頻率跟人類的差異。

    要是花妖樹妖一類沒心跳沒血液的，去了醫院基本就別想再出來了。

    唐僑聽得心中同情：“那你爸爸媽媽呢？”

    鼠小呆垂著腦袋小聲說：“爸爸媽媽都沒有成精，二百年前就沒了，我是被妖精孤兒院養大的，院長阿姨是個好妖怪。可倉鼠的修煉天賦很差，別的妖精二百年都成年了，我才長到一米三。”

    “後來到了上小學的年齡，有了助學金，我就天天住校，就不好意思麻煩院長阿姨了。”

    見唐僑和帝君都陷入了沉思，鼠小呆又含著一泡眼淚說：“妖怪真的好可憐的，求求仙人給妖怪看病好不好？”

    唐僑看一眼帝君，帝君又回望她一眼，眼中的意思大概是：這事，你這個老板娘拿主意吧。

    唐僑歎口氣：“好。”

    她看著鼠小呆歡喜的表情，莫名有種“自家風水店將來會變成寵物醫院”的感覺。

    *

    解易風水工作室還沒開業，店門口就排起了長隊，足足排了半條街，全是聞訊而來的妖怪。他們帶著各種疑難雜症、各種沉屙痼疾、各種大病小病而來，求帝君看病。

    若不是這陣仗，唐僑真不知a市有這麽多妖怪。

    此時唐僑裹著一身厚厚的羽絨服，帶著帽子手套，在店門口擺了張桌子，負責給每個排隊的妖怪發號碼牌。帝君看病跟醫院掛號是一樣的流程，喊到了號碼的妖怪就進店裏去看病。感冒發燒一類的小病找兩位仙君，糖尿病闌尾炎一類的大病進會客室找帝君。

    從店裏走出來的妖怪都治好了病，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因為帝君不收厚禮，這群妖怪就送了許多“治病救人”“妙手仁醫”的錦旗，店門兩邊齊排排擺了幾十個花籃。鑒於店裏沒地擺，都隻能在外邊堆著，顯得十分招搖。

    不少圍觀的路人嗤之以鼻：“看風水就好好看風水啊，假的也得有個樣子，居然還治起疑難雜症來了？？”

    “天呐，這都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有人信這個？裏邊給開什麽藥？別是燒張符泡水喝吧？”

    “我奶奶都知道看病要去醫院了，這群人是豬腦子嗎？”

    “裏邊還有好多是學生，這是被封建迷信洗腦了吧？”

    “嗤，這還用說？肯定是老板雇人做戲啊！”

    唐僑默默拿圍巾蒙住半張臉，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真怕工商局哪天查上門來。

    可沒等工商局查上門來，北堂煜先來了一趟，將工商局蓋了章的營業許可證發了下來，笑得頗有深意：“這是上邊批下來的。”

    看上邊蓋著的十幾個大紅章就知道，這麽一張薄薄的營業許可證經過了多少道審核。唐僑和帝君請他吃了一頓飯以謝過。

    再加上開業當天，有幾位道教協會的大師出席了剪彩儀式，還上了一回社會新聞頭條。這幾位大師的身份光百度就有一大頁，多年來各地講學，這可造不得假。

    吃瓜群眾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家三十平米的小店為何有如此能耐。卻沒人敢多加置喙了。

    其後半個月，帝君每天跟業內大師切磋交流，還時不時有略懂風水的半吊子前來拜訪。若不是帝君鐵了心不收徒，怕是這短短半個月就能集齊一個傅家班。

    作者有話要說：　　對聯非原創，來自百度。

    大概快要婚禮了，具體哪天不一定。目前還計劃寫一個海底龍宮位麵，不過還沒想好，可能會放在番外寫，可能放在結婚前，容我再想想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