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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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雪終於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這不單單是打架, 而是在年關打架並且被撞破了早戀, 還是不同於大眾主流的早戀。
晚自習下了以後, 她一直坐在屋裏等著那個高中生回來, 她最近才弄清楚這家人和衛新桐一家的關係。
表親。
有個表哥, 叫高傑,今年高二,長得挺帥, 也很高, 平時說話拽拽的, 和衛新桐一個套路, 往那一站看不出學霸氣質, 成績一擺,看不出流氓氣質。
高傑的父母一個是公務員, 按時按點上下班,一個做生意跑大車, 過年過節都不一定在家。
這都一周過去了, 姚雪也就見過高叔叔一麵。
昨晚最後一道數學題,姚雪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動靜, 她豎了豎耳朵, 確定高傑先是到廚房倒了杯水, 然後坐客廳逗了會兒狗樂,再去廚房放水杯,出來路過姚雪房間的時候, 姚雪突然打開房門。
高傑嚇了一跳,瞪著眼睛拍胸口,“鬼上身?”
姚雪咬了咬嘴唇,拉開門,“你先進來。”
高傑看她一臉凝重也不鬧騰了,邊進邊說,“哥都不喊一聲,命令誰呢。”
姚雪關上門,看高傑打量書桌上的書和資料,笑著說,“喲,挺用功,沒白讓我妹擔心。”
姚雪一聽有關衛新桐,心口瞬間緊了下,“她還說了什麽?”
高傑似笑非笑地回頭,“你猜。”
姚雪當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這話,這種表情,是什麽意思?
難道他知道什麽了?
譚阿姨肯定不會往外說。
難道他猜的?
不可能,她從來沒和高傑說過什麽廢話,高傑也沒見過她和衛新桐相處時的樣子。
就那麽不到一分鍾,姚雪心中已經有千千萬萬個想法。
“也沒說什麽。”高傑深深地看了姚雪一眼,“她就說讓我沒事多關心關心你的學習狀況和狀態。”
“那她呢?”姚雪迫不及待地問。
“什麽她呢?”高傑隨手翻了翻姚雪的資料,看到錯誤率震驚了,“你這成績和衛新桐差的不止一個考場吧?”
姚雪苦澀地笑了笑,“差了一棟樓呢。”
“不過你也不用不平衡。”高傑笑笑,“衛新桐那死丫頭從小就腦子夠用,一般人是比不上,也就我勉強可以和她蹭蹭。”
聽著高傑說衛新桐,姚雪就覺得很放鬆,她靠在牆壁上,歪著頭很認真地聽高傑說衛新桐的事。
小時候倆人吵架了她也不給家長告狀,找個角落把他一堵,各種耍狠威脅。丁大的孩子跟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似的。
過年人家小女孩都穿著新衣服各種串門求誇獎,她新衣服穿一天回來就跟破爛堆裏撿來的似的。
姚雪邊聽變笑,笑著笑著又想哭。
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
所有關於家庭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有時候想想,她真的很喜歡衛新桐,喜歡到忘記了什麽叫羨慕,嫉妒。
她從小家庭殘缺,看到衛新桐家庭那麽完整,很多時候的第一想法都是慶幸。
慶幸生活如此不堪的是自己。
慶幸,衛新桐那麽幸福。
她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她拚了命的要往一條路上跑,受了傷,自然是活該。
可是,為什麽要連衛新桐也一塊傷了呢。
這不是她的初衷。
她自顧自的愣神,高傑喊了她好幾聲才反應過來,看著高傑一臉茫然。
高傑愣了愣,指了指她的臉,姚雪抬手一抹,一臉淚。
“那個,你也不用緊張,初三都這樣。”高傑不太順溜地安慰她。
姚雪點點頭,笑了笑說,“好,我知道。”
“那有什麽要我講的嗎?”高傑指了指資料,“我看你這有幾題都錯了,同一個題型的。”
姚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是有幾個不會,你幫我看看吧。”
“好。”
……
衛新桐一直都是被放養的孩子,本以為自己被軟禁可能會不適應,結果快一個月下來,她發現自己適應能力簡直滿分。
除了衛新葉偶爾從學校門口帶點垃圾食品以外,其餘就是老年人的生活。
開學以後老張得知衛新桐在家自學,親自致電譚女士多次,結果譚女士態度很堅決,老張沒辦法隻好說把每周周考的試卷全留給她。
這個任務直接壓到了喬初身上,本來喬初還欣喜萬分,跑到姚雪那一通說什麽可以當她們倆的連線人。
姚雪想了好久就憋出來三個字:好好的。
結果真不愧是火眼金睛譚女士,直接半路攔截了,還說以後送試卷直接送到店裏。喬初告訴姚雪的時候,看到她臉上的失望,愧疚地想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讓你多嘴!
有什麽事不能確定了再說嗎?
艸!
初三剛開學一個星期,應萊就去集訓了,陳猛這半學期也不知道怎麽受刺激了,每天也不遲到了,按時按點上下課,上課還能好好聽課。
有時候姚雪扭頭看到會笑幾聲。
大家都在變好。
隻有她,在拖著衛新桐。
盡管心裏十分明白衛新桐回家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可她還是難受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隻要這個決定不是衛新桐心甘情願的,那就不是好事。
衛新桐是誰啊。
誓死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人。
如今被人壓著做不喜歡的事。
應該——
很難受了吧。
隻要一想起這些事,她就會渾身無力,仿佛陷入了沼澤一般,沉不下去,也出不來。
她隻好拚命地學,在學校的時候不抬頭,在家的時候不墮落。
可夜晚怎麽辦,隻要夜幕降臨,隻有整個陌生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所有的無助和無力無限放大,她看不見摸不著一點安全感,好像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目的的。
很多時候,她都會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告訴自己。
姚雪,你千萬不能放棄。
……
又一個五一來臨,想起上一個五一,姚雪合上了書。
出門的時候方阿姨在做飯,姚雪打了聲招呼說出去吃。
方阿姨平時沒見過姚雪出去,還多次主動讓她出去溜達溜達,每次姚雪都是在學習,聲音柔軟地說聲不用。
這個年齡多多少少有點叛逆愛玩,再加上衛新桐那性格,倆人一對比,姚雪簡直乖出了天際。
眼下一聽說姚雪要出去,一邊各種交代注意安全,一邊叮囑早點回來。
姚雪點點頭,心裏暖暖的。
她的世界,因為有衛新桐,多了很多溫暖。
都說人情緒低落的時候特別容易觸景生情,姚雪第一次體會的時候是在小時候。
她和隔壁鄰居同時過生日,她沒有爸爸媽媽,隻有一個特別貴的蛋糕。隔壁那小孩沒有蛋糕,一家人煮了一鍋麵條,一人一個雞蛋,歡聲笑語傳到她耳朵裏,那是第一次,姚雪打破了乖巧,在生日當天,砸了蛋糕。
眼下也有人過生日,真是太巧了。
她找到一個咖啡店,買了一個四寸小蛋糕,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
太難吃了。
對麵有一對情侶,也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過生日,蛋糕上插著一根粉紅色的蠟燭,兩個人臉對著臉笑,一起吹滅了蠟燭。
桌子上還有好多剩餘的蠟燭,姚雪抿唇走過去,張口借了一根。
再回來,把蠟燭插在巨難吃的蛋糕上,靜靜地看著蠟燭燃燒,然後吹滅。
整個過程,沒有一點猶豫。
也沒有悲傷。
她也很意外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靜地昨晚這些。
竟然沒哭。
嘖。
淚點變高了。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溜達到晚上,等姚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溜到衛新桐小院的後牆。
這是衛新桐告訴她的,小院不高,隨便就可以翻了。
所以,這麽長時間,衛新桐都沒有翻,不是翻不了,而是不想翻。
她深知譚女士有多愛她。
她不能再讓譚女士失望。
可是——
姚雪昂頭看著這不足兩米的牆頭,潸然淚下。
衛新桐啊,我也很失望。
我也很愛你。
我等了那麽久,一句話也沒有,我快撐不下去了啊。
……
姚雪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準備走的時候腿都麻了,踉蹌了兩步才站穩,轉身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嗓音撕破的聲音。
她一怔,渾身僵硬。
“你去哪?你今天敢走就別回來!”
是譚女士,吼的都破音了。
姚雪直直的站在原地,任由眼淚爬滿整張臉。
是衛新桐……
要給她過生日嗎?
她想到這,閉了閉眼睛,一臉痛苦。
她動作緩慢的蹲下了身子,蜷縮著,痛苦不堪。
為什麽可以那麽疼。
明明沒有生病。
為什麽還那麽疼。
心口疼。
一陣一陣的。
好像要窒息一樣。
她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好像得了心髒病一樣。
不,好像心髒被掏空了一樣。
……
“媽,我求你了,我就出去十分鍾,不,五分鍾。”衛新桐跪在地上,感覺不到膝蓋的疼,她滿腦子都是姚雪,今天她過生日,沒有人陪著她,她肯定很失望。
譚女士雙眼通紅,手裏還拎著一根棒子。
這根棒子是衛新桐以前親手找人做的,為的是教育衛新葉。
沒想到,這下要輪到自己身上了。
衛新葉被鎖在屋裏了,這會兒急的隻能在窗戶那大吼大叫,“媽,你不能打我姐!你打傻了倆孩子就都傻了!”
這要放平時,三個人一準兒都笑開了。
可這會兒,每個人都如臨大敵,像一頭想要不顧一切的猛獸。
“你別想了,要麽就今天在這跪著,我也在這耗著,咱誰都不睡!要麽,就給我進去!”譚女士聲音依舊啞的沙沙的,聽了讓人很難受。
想哭的難受。
衛新桐不知怎麽的就哭了,她任由眼淚模糊視線,也不去擦,哽咽著聲音,卑微又可憐。
“媽,今天是姚雪的生日,她就一個人,整個泰陽縣,就她一個人。”
她說不定已經哭上了。
她那麽愛哭。
譚女士聽到姚雪的名字,撂棍就是一棒,直直地打在了衛新桐胳膊上,衛新桐悶哼一聲,還沒有衛新葉的尖叫聲大。
“媽,媽,媽,你不能打她!”衛新葉大吼大叫。
譚女士氣的原地亂轉,定不下腳,“你別給我嚇叫,一會兒就砸你身上!”
衛新桐胳膊垂著,昂著頭,“我今天必須出去。”
譚女士突然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她鬆手把棍扔的遠遠的,滾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聽得人膽戰心驚。
“你試試今天能不能出去。”
過了好久,譚女士又說。
“衛新桐,你太讓我失望了。”
話音落下,姚雪猛地心頭一震,同一時間,她好像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剛升初中,她不適應六市的學習環境,又認識了一些不學好的人。
她不著家,她媽在忙了一整天之後見到她說:
“姚雪,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
比恨更讓人難過。
她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呼吸漸漸平穩,她突然笑了,動作遲緩的像個老人,慢吞吞地站起身,慢吞吞地離開。
她突然看清了很多事情,一直壓著不願意承認的事,這一刻,她終於承認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天道酬勤。
人生在世,大多數人都逃不過一個命字。
……
五一收假的最後一天,應萊回來了,從喬初那裏得知姚雪現在狀況很糟糕。
倆人費了半天勁把姚雪從家裏約出來,隨便找了個小巷子蹲著玩。
“有事啊?”姚雪氣色很不好。
應萊皺了皺眉,狀況果然很糟糕,這回傻大喬竟然沒用誇張手法。
“聊聊唄,我難得回來一趟。”
姚雪笑了笑,“你話多了。”
“嗯,訓練累,平時不說話。”應萊也跟著笑。
喬初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明明是過來解決問題的,怎麽倆人閑聊起來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姚雪問。
“快了,六月初就回來了。”
“你這屬於特招?”
應萊點頭,“中考可參加可不參加。”
“真好啊。”姚雪羨慕地笑了笑,“那你去哪個學校?”
“二中啊,泰陽就二中特招。”
姚雪淡淡地哦了一聲。
幾個人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姚雪難得沒有做題,這讓她空下手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愣了半天說,“我走了。”
“哎。”喬初立馬站起來,順便踢了踢應萊。
應萊笑了笑,站起來,“別急啊,走那麽快,急著回去寫作業?”
“是啊。”姚雪長長地歎了口氣,“還有一個多月就考試了,總感覺自己跟什麽都沒學似的。”
“姚雪。”應萊正色,“你不能把自己逼那麽緊。”
“不緊。”姚雪笑了笑,“該睡睡,該吃吃,該學習的時候也在學習,正常初三狀態吧。”
喬初默默插話,“那我豈不是很鹹魚。”
應萊瞅了她一眼,“你連鹹魚都配不上。”
喬初哼唧一聲,一臉委屈。
姚雪噗嗤一聲笑出來。
到最後也沒說幾句話,應萊原本是想好好聊聊,可姚雪這個狀態,表麵上看不出什麽來,其實心裏糟糕透了。
然而她又不願意說話,把自己封閉起來。
外人逼得越緊,她縮得越小。
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
她們誰來,都沒用。
姚雪臨走前,應萊喊住她,“我今晚去見衛新桐,你有什麽話要我帶嗎?”
姚雪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往家跑。
開門的時候和要出門的高傑撞了麵,高傑看她慌慌張張,皺著眉問,“怎麽了?後麵有狗?”
他說著還探頭看看。
姚雪沒心情和他撒歡,衝到自己房間,左右翻書,最後翻出來一個信封。
麵無表情的站在桌子前看了好一會兒,咬咬牙轉身。
高傑一把拽住她,“你手裏拿的什麽?”
“我自己的東西。”姚雪說。
高傑盯著她,“還有一個多月就中考了。”
姚雪渾身一震,半晌才低低地開口,“我知道。”
高傑鬆了手,沒說一句話。
……
東西交到應萊手裏的時候,應萊看都沒看一眼就往口袋裏一揣,“給你三秒鍾後悔時間。”
姚雪雙眼發愣,過了好幾秒笑了笑,“三十秒都過了,去吧。”
應萊點頭說好。
兩個人朝兩個方向走。
姚雪一個人,應萊順胳膊圈住喬初,喬初嗷一聲,非要去看是什麽東西。
應萊歎了口氣,“我是不是千古罪人,就看這信裏是什麽東西了。”
喬初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
“你看她冷靜嗎?”
喬初點頭。
“那麽冷靜,有問題。”應萊捏了捏喬初的臉。
喬初“啊”了一聲,去掏應萊的口袋,“不行,我們看看吧。”
“不行!”應萊阻止她,“她們自己的事,我們不能插手。”
就好像她的事,姚雪和衛新桐也同樣選擇不插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累,沒仔細檢查,可能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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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會收藏作收嗎?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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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的,我相信你們再蠢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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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沒有留名的雷鋒送的40瓶營養液,現在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年輕人真的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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