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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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新桐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出屋了,也沒有說一句話, 除了第一天應萊送過來一封信以後她吐了一次, 之後衛新葉再也沒見過她, 也沒聽到她房間裏有除了喝水以外的任何聲音。
“姐, 爸媽明天就回來了。”衛新葉蹲在門口, 小聲地敲了敲門。
衛新桐懶懶地抬手拍了拍牆壁示意自己聽到了。
這三天,這是唯一能安撫衛新葉的聲音。
這種毫無規律卻又一直在的聲音提醒著衛新葉,他的姐姐, 還是好好的。
衛新葉很害怕, 可又不知道該怎麽做, 他已經打電話給譚女士了, 可譚女士最快回來也要明天。
他有點後悔, 他應該在事情發生的第一天就告訴譚女士的。
“姐,你餓了嗎?我今天買了學校門口的米線, 特別好吃的那一家,我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
衛新桐沒有回應。
這說明, 她不吃。
屋裏一片黑暗, 窗簾眯縫著,空調沒有開, 衛新桐蓋著很厚的被子, 裹滿了全身, 可她依然感覺不到半點溫暖。
很冷,渾身上下每個角落都很冷。
冷的她隻想蜷縮成一團。
她想動一動肩膀,身子已經麻木了, 稍微一動就感覺有千萬隻螞蟻蟲子在啃噬她。
她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這種無聲的痛苦蔓延全身。
胳膊上還有傷,她知道,是那天譚女士一棍抽的,前兩天睡了一夜之後就開始腫了,現在什麽樣她也不知道。
她耳邊斷斷續續傳來衛新葉的聲音,衛新桐迷糊之中還能想到不讓這個弟弟擔心,偶爾拍幾下牆壁給他聲回應。
回應。
她都那麽痛苦了還能硬撐著給弟弟一聲回應。
那麽,那個人呢。
為什麽會給她這樣的回應。
她告訴自己,算了,不要想了。
不是已經該習慣了嗎?
從過年到現在,都過去幾個月了,每個人都好好地,她有她的生活,那個人,或許也開始了她的生活。
可為什麽,還是會難過。
稍微想一想,就覺得渾身痙攣,連手指都在疼。
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很輕,飄到空氣裏,很快消失。
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她知道自己已經快三天沒睡覺了,睡不著,或者,不想睡。
隻要大腦一沉,就會有無數畫麵湧過來,她接不住。
她想,再這麽下去,她會崩潰的。
她想喊衛新葉,告訴他鑰匙就在門口的墊子下麵,張了張嘴,沒發出半點聲音。
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她聾了還是啞了。
水已經喝完了,她內心還是不想死的。
她知道,人可以不吃,但不能不喝。
眼下,可能不喝也沒事。
她比自己想象中還是強大。
可是意誌呢。
人的意誌都是被自己一點點消磨掉的。
她已經察覺到自己的不同了。
她甚至已經習慣了這種沒有光的世界,覺得舒服,自己的存在感很低,被巨大的黑暗包裹著。
就在她漸漸覺得自己身子很輕的時候,屋裏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原本陰沉黑暗的房間突然鑽進來一束光,衛新桐沒有睜眼卻依舊覺得眼睛疼。
她聽到譚女士焦急又顫抖的聲音,“衛新桐,衛新桐,睜開眼看看我……”
衛新桐很費勁地抬了抬手指,按在了譚女士手背上,她緩緩睜開眼,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譚女士開始大叫,掀開衛新桐身上的被子,驚住了。
衛新桐,仿佛睡在一灘死水當中。
她身下已經濕透,被子也濕了,沒有衣服遮蓋的皮膚已經呈現出皺巴巴的狀態,像是在水裏泡了很久的一樣。
譚女士捂住嘴巴,無聲地掉淚,她很快反應過來,喊衛新葉。
衛新葉跑過來看到這情況“哇”一聲就哭了出來,他一直問“怎麽辦怎麽辦”,譚女士哭著讓他去找衛先生。
衛新桐腦子很疼,身體長時間處在一個溫度中,這會兒突然暴露在空氣中讓她有點受不了。
她開始發抖,嘴唇發紫。
手腳無力。
她微微睜開眼睛,緩慢地碰了碰譚女士的手指,她想對譚女士說,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她想讓譚女士告訴那個人,對不起,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自己沒辦法做到成全你,我很抱歉在這將近七十二個小時裏,我想的最多的居然是我恨你,恨你為什麽不能堅持,累一點又怎麽樣,誰不累?
大門被推開,忽然一陣風吹過,桌子上飄下來一張紙。
白紙黑字。
“好的愛情,要獨立成長,互相成全。
衛新桐,你造就了我,我知道我不能忘恩負義,更不能那麽自私。
可是要那麽懂事太難了,所以,我還是想求求你。
如今,成全我吧。”
這寥寥幾句話反複出現在衛新桐耳朵裏,衛新桐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在求自己成全她,她是想讓自己明白,在成全之前,要成長。
她成長了,自己卻讓她失望了。
所以姚雪,我很抱歉。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抱抱你,然後告訴你,這本不是我的初衷。
我曾很認真地告訴自己,我會竭盡所能,讓我們彼此都更加優秀地站在彼此身邊。
所以如此,到底是該誰成全誰。
……
六月來臨的時候,所有的學生都歸回學校,不管是想走特招的,還是在外省借讀的,大批量陌生人湧入校園,姚雪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越臨近中考,她越找不到歸屬感。
以前她對中考迫不及待,現在,她很害怕。
害怕這個時間一旦來到,她的生活,就徹底結束了。
“難得啊,看你出來。”
初三學生都不怎麽出班級閑聊了,偶爾有一兩個還是出來討論問題的,這種環境破事喬初也開始好好學習。
這會兒準備出去上廁所,一扭頭看到走廊的姚雪,嚇了一跳。
姚雪彎唇笑了笑,認真打量了喬初,“我怎麽感覺你瘦了?”
喬初歎了口氣,捏了捏姚雪的臉,“你好好照過鏡子沒,你才是瘦了好不好。”
姚雪笑著摸了摸臉,上揚眉說,“是嗎?沒怎麽仔細照過。”
“你真是……哎,算了,沒話說。”喬初扭頭,看到從後門出來的應萊,抬了抬胳膊示意,“過來。”
應萊步履款款朝這邊走來,姚雪沒由來的突然很傷感。
她目光投向喬初的側臉,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喬初是怎麽想的。
也不知道,應萊還會這樣多久。
又或者,她繼續了多久。
突然感覺眼前劃過一道暗影,她收了收焦距,“嗯?”
喬初歪著頭一通笑,“想什麽呢那麽出神,萊哥說了什麽你都不知道吧。”
還真是。
姚雪笑笑,看向萊哥。
應萊沒多大反應,隻是又重複一遍,“高中往哪報?”
姚雪愣了愣,轉過頭去看天空,聲音低了幾分,帶著幾分飄渺和茫然,像一個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哪裏才是家的方向的孩子。
“還沒確定。”
應萊皺了皺眉,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最後也隻是按了按她的肩膀說,“分數下來再說吧。”
姚雪點頭。
喬初把應萊的胳膊勾到一邊去,“人家本來就不高,你還能再用力點嗎?”
應萊答非所問,“你出來幹什麽的?”
“上廁所啊。”喬初瞪著眼睛。
應萊笑了笑,“哦。”
下一秒,上課鈴響了。
應萊深深地看了一眼喬初,“下節師太的課。”
喬初幽怨地看了一眼姚雪,姚雪默默地轉身往班級走。
……
中考前一天晚上,譚女士做了一桌子菜,不是雞湯就是魚塊,全是衛新桐愛吃的。
衛新桐往椅背上靠了靠,眼角下垂,“嘖,我這要是考的不好是不是就不用回來了?”
衛先生點頭,“沒錯,考的不好直接找根繩在考場結束此生,下輩子勉勉強強咱還是父女。”
衛新桐笑著又趴在桌子上,“胡說,下輩子我該是你老婆了。”
衛先生夾魚塊的手一頓,冷漠地扭頭看了衛新桐一眼,放下筷子,心有餘悸地擦了擦嘴。
“我下輩子應該是天生智障,要麽就是天生腦癱。”
衛新葉笑的筷子都拿不住了。
衛新桐冷笑一聲,“是啊,智障和腦癱一家的。”
譚女士端上來最後一個魚頭湯,一人頭上給了一筷子,“能不說話嗎吃個飯。”
衛先生攤手,“看,吃醋了。”
衛新桐聳肩,“看,家裏又不用買醋了。”
然後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湯,嘖嘖道:“哇塞,譚女士,你這湯裏擱了多少醋啊。”
譚女士冷笑著說,“不多不少,一箱吧。”
衛新桐和衛先生對著樂的勺子都掉湯盆裏好幾次。
吃飯的時候,譚女士深刻表達了一下自己對中考的看法,強烈表示分數不能決定一個人的人生,但可以提供一個人更多的人生選擇。
衛新桐很鄭重的表示自己了解,然後把筷子往魚頭眼睛上一插,立了一個flag:
“不到七百分我就買根繩。”
衛先生鼓掌,“有誌氣,繩錢我出了。”
譚女士也跟著鼓掌,“相當有誌氣,繩斷了我可以出錢買根鐵鏈子。”
衛新桐麵無表情地鞠躬,然後抱了抱拳,“謝謝!”
……
考試當天衛新桐才知道自己和陳猛應萊分到了一個學校,喬初硬哥還有……她分到了一個學校。
陳猛知道姚雪和衛新桐的事,見麵打聲招呼,隻字不提姚雪。
最後還是衛新桐主動問的,“她複習的還可以吧?”
陳猛一愣,重重的點頭,不敢多說也不敢錯過什麽重要的信息。
“挺下勁,最後的幾次考試都在進步,應該還不錯。”
衛新桐淡淡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
大夏天忽然不知道從哪吹過來一股風,衛新桐眨了眨眼睛,有點酸,視線開始有些模糊。
很多東西不提以為就忘記了,一旦順口提起了,才能意識到。
什麽忘記了。
根本不可能忘的。
隻要沒失憶,就不會忘。
不對,即便失憶了,那些人,那些事,以及那些痛苦的瞬間所帶的感受,依然在提及時清晰無比。
她實在無奈,扯唇笑了笑,抬頭定睛,眯了眯眼睛,竟然看到了孟京輝。
“謔,這人和我們一個學校啊。”
陳猛跟著看過去,“嘖,要畢業了,手癢。”
“鼻子還疼嗎?”衛新桐笑著看他。
“這半年沒見著他沒感覺疼,這下看到他了感覺特別疼。”陳猛咬著牙說。
衛新桐笑著看了看他,倆人相視一笑,沒多說什麽。
考完最後一場的,大中午,衛新桐和陳猛並肩從學校走出來,抓準時間,一人勾著一隻胳膊把孟京輝直接架到了隔壁巷子裏。
孟京輝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有點慌了。
“你們幹什麽?”
衛新桐一把把孟京輝推到最裏麵,扭頭走了。
孟京輝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下一秒就聽到吼聲變成了哀嚎。
論單挑,孟京輝實在不是陳猛的對手。
陳猛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但關鍵時刻還是能忍一時風平浪靜的。
初三那個風口浪尖,他不會自找沒趣。
想到這,衛新桐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摸了摸口袋,沒找到煙,正準備出去買的時候,一根煙遞到了嘴邊。
她一愣,抬頭看到了應萊。
“嗯?”應萊看衛新桐半天沒反應。
“你什麽時候來的?”衛新桐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真煩這人,平時話不多,關鍵時刻少不了。
陰魂不散的。
衛新桐低頭直接用嘴把煙叼在嘴裏,應萊嘴角帶著一絲淺笑,上前給了火。
“剛看到你們哥三好的,我以為會有什麽好戲,想來蹭蹭。”
“那現在是不是很可惜啊。”衛新桐斜著眼瞅她。
應萊笑,“還成,這會兒能聽現場直播也不錯。”
“嘖。”衛新桐又白了她一眼。
應萊聽了有一會兒才問,“你們這麽做不怕沒完沒了?”
“早打聽好了。”衛新桐嗤鼻笑了笑,“孟京輝今天下午就要去大首都,以後說不定能在奧運會見到他,這以後誰還認識誰啊,倘若以後回來他還記得找陳猛練一頓,那他也算是白混了。”
半生已過,誰還記得這些年的小打小鬧。
仔細算下來,誰也不虧誰的。
衛新桐頭往牆上仰了仰,煙霧繚繞裏眯著眼睛。
半生已過,誰還會記得這些年的小打小鬧呢?
“你……什麽時候喜歡喬初的?”衛新桐突然問。
應萊被問的猝不及防,半天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幾下才說,“啊,有一段時間了。”
“一段時間是多久?”衛新桐不容置喙地問。
應萊笑了笑,眯著眼睛看天空。
多久了?
她得好好想想。
不知道數學知識夠不夠她算清楚的。
“有……”應萊頓了頓,“快十年了吧。”
衛新桐差點沒把煙頭給吞進去,吐了煙以後彎著腰咳嗽,咳嗽的臉都紅了,“我……草……你媽哦,這是一段時間嗎?”
“嘖。”應萊扭頭看了她一眼,“有點見識行嗎?”
衛新桐嗬嗬笑兩聲,“不好意思,這樣的早戀還真沒有。”
應萊看著她,突然笑了笑,“還成吧,現在仔細想了想,也不算特別長,反倒害怕不能更長。”
衛新桐聽了突然呼吸一緊,沉默了好久問了一句,“不累嗎?”
應萊扭頭看她,“衛新桐,你別拿我們和自己對比。”
衛新桐一愣,隨後長長地“啊”了一聲,扭頭看她,“你真煩。”
年紀輕輕老那麽說話戳人心,不好。
“我說正兒八經的。”應萊笑了笑,把煙頭朝牆壁上按滅了扔到牆角,“喬初什麽都不懂。”
“誰不是什麽都不懂長過來的。”衛新桐說,“我還真不信你生來就那麽老成,未老先衰,也不知道驕傲個什麽勁。”
“天地良心,我可沒驕傲。”她是被迫這樣,不得不這樣。
“你這考完了去哪?”衛新桐看她,“三個月假期,嘖,真長。”
“打工,高中學費可不比初中。”應萊說。
衛新桐一愣,有點不可思議,“你之前學費都自己掙的?”
應萊聞聲笑了,“難道是大風刮來的?”
“不是。”衛新桐還是覺得震驚,“你爸媽呢?”
應萊沉默了有一會兒,“離了,我爸前幾年意外走了,我媽改嫁了。”
空氣中突然安靜了一下,衛新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下一秒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然後聽到陳猛有些別扭的出聲。
“額……我那個,不小心聽到的。”
然而,這不是腳步聲的來源。
衛新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嘴裏還叼著應萊新給她的一支沒點的煙。
明明沒點,卻好像還有煙霧在眼前蒙了一層似的,衛新桐眯了眯眼睛,隨手把煙扔了。
半晌才說一句,“是瘦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連續幾章,猛的看到最後一句話,突然覺得好甜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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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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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哦,好巧,你的故事,我的自傳。”
林安:……好像一不小心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怎麽關上?
不可描述之後——
林安訓練頻頻出錯,學霸上課昏昏欲睡。
同學:“哎?安狗你身上怎麽有學霸的奶糖味?”
林安:“……是你鼻子犯的罪。”
學霸:“是我犯的罪。”
林安:“!!!”
同學:……好像一不小心走進了新世界,怎麽出去?
阿喵有話說:
1.互攻。
2.簡同學“體香”純屬作者本人臆想+最近奶糖吃太多。
3.安狗天生智障+中二……和作者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4.前期校園後期社會,校園很日常,社會很平庸。
5.作者不會賣萌隻會懟人,評論區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