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掌上明珠(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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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現在你腹部出血嚴重, 最好及時進行醫治。]
夏成蹊手握著方向盤, 臉色蒼白, 腹部的血跡染紅了那條毛毯。
[宿主, 你的任務還沒完成, 如果你現在死了,隻能被抹殺。]
電話震動,夏成蹊瞥了一眼電話屏幕, 嘴角無力的勾起一抹虛弱的笑意。
“喂?”
“是媽媽, 小蹊你在哪!”
夏成蹊狠狠皺眉, “媽, 你沒事吧。”
“媽沒事媽沒事, 你在哪呀兒子。”
“媽你放心,我沒事的, 我待會就回家……”
電話似乎被人搶了過去,顧城銘焦急的聲音響起, “小蹊, 你在哪,我去接你, 警察說你受傷了, 你跑什麽!”
那是忐忑暴躁到無以複加的憤怒。
夏成蹊沉了口氣, “我沒事,你別擔心,好好照顧我媽, 就算還了她那些年資助你的恩情。”
“閉嘴!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夏成蹊苦笑,“我很累,我不想再說了,你讓我安靜一會行嗎?答應我,好好照顧我媽媽。”
“夏成蹊!”
“舅舅,對不起啊,我為我之前的出言不遜向你道歉。”
顧城銘一愣,似乎沒想到夏成蹊會突然向他說這句話,“我不需要道歉,你回來,咱們可以一起照顧你媽媽。”
夏成蹊虛弱道:“不了,我可能……”
“夏成蹊!不要這麽折磨你媽媽,她很難過。”
夏成蹊透過手機,聽到了那一聲聲壓抑著的啜泣聲,等紅燈的空閑,夏成蹊閉上了眼,“媽媽她,就麻煩你了。”
顧城銘的聲音顫抖,後怕的尾音怎麽也藏不住,“告訴我你在哪裏好嗎?”
夏成蹊虛弱的靠在座椅後背,哽咽道:“舅舅,其實那些年,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陪著我,願意抽時間聽我說話。”
“小蹊……”
“我其實一直都記得你送我的所有的禮物,雖然一直埋怨你,但是每當你有所成就時,我真的很高興,媽媽一直讓我以你為榮,我曾經真的,以你為榮。”
“小蹊,你別說話,你……你聽我說,你就待在那,別動,好嗎?沒人能再傷害你了,相信我。”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真的好累,舅舅,你答應我,以後好好照顧我媽媽,好嗎?”
“好,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
“那我就放心了,”夏成蹊笑了笑,十字路口的紅燈轉綠,“舅舅,我……”
顧城銘崩潰的聲音響起,“我愛你,小蹊,我真的很愛你,對不起,如果當年我能早些回國,好好照顧你和你媽,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恭喜宿主,顧城銘真心值百分之九十八。]
“你不是要娶夏成靈嗎?”
“不,不是,我是在國外聽說你和顧城予在一起了,我很生氣,我……小蹊,對不起,我真的很愛你。”
[恭喜宿主,顧城銘真心值百分之百,獲得真心值一枚,任務完成!]
“我知道了。”
夏成蹊踩油門,“舅舅,謝謝你,再見。”
[宿主為什麽不去醫院,你還有大概十幾天的時間。]
[然後再讓他們痛心失望一次是嗎?]夏成蹊歎氣,低頭看了眼腹部的傷口,咖啡廳近在眼前,時鍾指向了五十五點。
夏成蹊以一種戲謔輕鬆的口吻說,[係統,成功獲得了兩顆真心值有什麽獎勵沒?]
[宿主想要什麽?]
[至少,讓我看起來好看一點,我今天可是精心打扮過的,可是沒想到還是這麽灰頭土臉,怎麽去見顧城予。]
[抱歉,無能為力。]
夏成蹊疲憊的靠在那,[算了。]
拿起毯子,用礦泉水澆濕那幹淨的一角,在臉色細細擦拭著,直到將臉上的灰漬擦幹淨,露出一張白淨又蒼白的小臉,這才將毛毯放下。
這樣子,怎麽見人啊……
眼見時間已經快三點了,夏成蹊也顧不了許多,將腹部的紗布又纏得緊了些,將那件留在車內的大衣套上,搖搖晃晃的就往那咖啡廳走去。
咖啡廳內三三兩兩的沒多少人,夏成蹊舉目望去,終於在最角落的地方見到了顧城予,正背對坐著。
夏成蹊看著手表,指針指向了整點。
緩緩朝著顧城予方向走去。
目光一直注視著顧城予挺拔的背影,兩側的手臂曾給他撐起一方天地。
為他撐腰,為他報仇,還為他拋棄了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而自己,卻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的寵愛,揮霍著他的縱容,好像從沒想過,愛情其實是兩個人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一方付出,一方坐享其成。
“哥……”
夏成蹊站在他右側,虛虛的喊他。
顧城予偏過頭來,當眼神觸及到夏成蹊的那一瞬間,眉頭緊皺,“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昨天沒睡好,你看,我沒遲到。”
“有什麽事情,坐下說。”
顧城予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舒怡的。
夏成蹊毫不在意的笑笑,“是找我的,剛才我媽也給我打了電話,不用接,說完幾句我就走,不耽誤你時間。”
或許是夏成蹊說這話時太過虛弱,聲音幾乎微不可聞,顧城予終於是忍不住了,“你究竟是怎麽了?病了?”
夏成蹊低頭,看著鮮血浸染的外套,又將外套拉緊了,“可能感冒了。”
“感冒了記得吃藥。”
夏成蹊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感受到腹部撕裂一般的痛,有鮮血從那湧出,大口喘著粗氣。
“哥,對不起,之前是我太幼稚了。”
顧城予歎了口氣,飲了一小口咖啡,看向窗外,“算了,都過去了。”
“你還在怪我生我的氣嗎?”
顧城予搖頭,“我沒有生你的氣,是我不適合你。”
“不適合?”夏成蹊握緊了大衣一角,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麽的,大顆的眼淚猛地掉落下來,砸在手背,啪嗒一聲,淚珠四濺,沒人看見。
顧城予低下頭去,不去看他,“對,不適合,你向往自由,可是我的占有欲控製欲以及疑心病對你而言,都是枷鎖,我讓你痛苦讓你驚慌失措,我的狹隘自私逼得你想逃離,你不堪重負,你承受不住,與其這樣,還不如越愛越痛苦,還不如分開的好,其實現在不錯,不用在我身邊,也不會讓你更痛苦,不是嗎?”
夏成蹊全身都在抖,音線顫抖,“哥……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
我說出來你會相信嗎?
夏成蹊苦笑兩聲,“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是愛你的。”
顧城予沒有回答。
夏成蹊最終隻得扯著幹涸的嗓子道:“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你去忙吧。”
顧城予發現了不妥,深深皺眉,“你……”
夏成蹊強扯著嘴角,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倦意,“我沒事,隻是有點累,想休息會。”
淡淡的血腥氣縈繞在鼻翼,顧城予站起身來,朝他身側跨過去,一手拉著他的胳膊,“你到底……”
顧城予的話堵在喉間,因為他看見腥紅的血跡蔓延,順著軟皮的座椅,匯聚成流,灑了一地。
“夏夏……”
驚恐的聲音響起,夏成蹊一路上靠著自己的意誌支撐,現在聽到這些熟悉的名字,心底某個不服輸的信念轟然坍塌,猛地向右側倒去,顧城予一把扶著他。
夏成蹊虛虛的靠在他肩頭,手下意識的摟著他頸脖,聽著胸膛的蓬勃有力的心跳聲,終於淚流滿麵,他伏在顧城予懷裏,忍不住痛哭出聲,“哥,我好痛……我真的好痛。”
顧城予強加鎮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的堅強,“沒事的沒事的,哥帶你去醫院,別怕,哥在這兒。”
顧城予抱起他往外奔去,“夏夏,醒醒,別睡,看著我,別睡覺啊,乖啊。”
夏成蹊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他,大概是因為頭頂的太陽太過明亮,那一圈的光暈下,刺目得讓他看不清顧城予的臉。
夏成蹊的手虛虛的在半空中抓了一把,卻抓了個空。
顧城予看見了,可是他騰不出手來握他的手,隻得低頭在他手背上親了一下,在他耳邊輕輕的喚他,“在這,夏夏,哥在這裏。”
這聲音似乎將他所有的疲憊驅散,在一瞬間撥雲見日般,奇跡般的看清了顧城予的臉,焦急擔憂與深深的恐懼。
這種感覺好奇怪,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好了一般。
“哥,你原諒我好嗎?”
或許是夏成蹊這聲音聽起來太過清脆,嗓音純淨的一如既往,顧城予猛地停下腳步,“夏夏?”
夏成蹊不知倦的喃喃,“原諒我好嗎?像以前那樣,再原諒我一次。”
顧城予臉上那是一種絕望到了極致的悲哀,夏成蹊瞬間想到了困獸之鬥四個字。
這好奇怪,他哥永遠都是一副為他頂天立地的模樣,怎麽可能會出現這麽脆弱的情緒?這不應該屬於顧城予的。
“哥從來沒怪過你……”
夏成蹊覺得自己大腦轉得非常快,“可是你說不要我了。”
顧城予微微哽咽,難以言喻的悲傷與絕望夾雜著濃濃的悔意,“騙你的,對不起,原諒哥好嗎?以後再也不騙你了。”
“好。”夏成蹊心滿意足的笑了,靠在他胸口,眼皮越來越重,語氣越來越虛弱,“哥你別走了,顛得我肚子疼。”
“就快到了,忍忍好嗎?哥還沒有……還沒有和你領證……”顧城予說不下去了。
“哥,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覺得我不愛你嗎?”
“沒有,那也是哥騙你的。”
“這樣啊,”夏成蹊有些失望,卻又艱難的仰起頭,在他側臉上小心的親了一口,如同享受了一頓饕餮盛宴般的滿足,又想小孩偷腥後的狡黠,“哥,我愛你。”
夏成蹊能感受到顧城予全身猛地一顫,過了片刻,熱熱的液體滴落在臉上,夏成蹊伸手一抹,放在嘴邊伸出舌頭嚐了一口,有點鹹。
“我走了哦,你要好好的,你放心,我一定還會回來的,如果……”夏成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聲音被這口鮮血所堵住。
“如果……如果……”那句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夏成蹊焦急的看著他。
顧城予替他抹去嘴角的血跡,“什麽?別急,慢慢說,哥在這裏,聽著呢。”
“如果……如果哪天你遇到……遇到一個……個叫夏成蹊的,如果他對你說……他愛你,你一定,一定要相信……他,就像相信我一樣,相信他,好嗎?”
視覺聽覺僅存一線,顧城予的聲音好像從遠方傳來,被風一吹,似乎夾著嗚咽的聲音。
“好,哥答應你,答應你。”
最後的一絲亮光裏,他似乎看見了當初他顫抖的躲在酒店櫃子裏,通過縫隙緊張的看著那個朝他一步步走近的顧城予。
真傻,他又不會傷害你,你躲什麽?你害怕什麽?還不快出來,他會好好愛你的。
櫃子被打開,他雙眼緊閉裝睡。
可惡的男人,明明看出了我裝睡,還非要欺負我!
夏成蹊嘴角終於露出一抹微笑,如釋重負一般閉上了眼,拙劣又誇張的用灰太狼的口吻說,“我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我知道你後來會這麽愛我,我一定不會裝睡的,更加不會被你欺負得這麽慘。
你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哥,再見了。
川流不息的醫院門口,不少人駐足而視,一個男人渾身是血抱著一個人跪在地上,威嚴的臉上悲戚哀痛,最終承受不住,哽咽痛哭失聲。
所有人都在看他,看他這麽悲傷這麽心痛,紛紛流露出一抹可憐的情緒,可是,這和他們有什麽關係呢?
他們隻是看客而已,甚至不明白這前因,隻是看完了這結果,說了句‘可憐啊’,就走了。
***
人來人往,每天都有人降生有人死亡,夏成蹊是其中一個,從來不會是最後一個。
江城還是那個江城,顧氏還是那個顧氏,忙碌的員工整天還是忙碌著,當初那個在一樓的前台小妹已經被調到了最高層,當上了老板的秘書,人人都說她運氣好,被老板看了一眼就被調走了。
“顧總,明天天城娛樂一年一度的酒會要開始了,八點。”
顧城予埋頭一眾的文件中間,“我知道了。”
小姑娘看了一眼顧城予,膽怯的問了一句,“您需要舞伴嗎?”
“不必了。”
“那我先出去了。”
小姑娘退了出去,顧城予手下的筆一頓,麵無表情抬頭,揉了揉眉心,往後靠在椅子上。
“夏夏,過來,幫我揉揉。”
空蕩的房間裏毫無回應,可是他嘴角卻笑了起來,“重一點。”
“好了好了,休息去吧,哥忙完這些文件就陪你。”
顧城予望著一個空蕩的地方笑了笑,又埋頭文件中。
忙碌了一天的工作,顧城予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裏,吃過晚飯後洗完澡,躺在床上,對著空蕩的身側小心翼翼的親了一口,“夏夏,晚安。”
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半夜時分,似乎做了一個夢,顧城予從夢中驚醒。
屋外月色虛晃的照射進來,滿頭大汗的臉上滿滿的迷茫,手撫上空蕩的一側,失魂落魄的靠坐在床頭,後腦抵著牆,朝後一下一下有規律的撞擊著,似乎這樣就能將腦海中的某些東西消除幹淨。
那是一些令他夜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聲音與身影,令他悔恨終身卻又無法逃脫的過去,想撇棄卻又是唯一的支持,思念與痛苦,就像心上長了個瘤,用刀去剜,一碰就痛,不碰就是苟延殘喘。
可是那又怎樣呢?我寧願帶著這段過往繼續苟延殘喘的生活,在這個與他有關的地方日日思念,也不願去一個與他無關的地方重新開始。
顧城予捂著胸口,後腦猛地朝後撞,潔白的牆壁染上了腥紅的顏色。
“夏夏,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一句比一句絕望。
[主人,改造渣受任務成功,您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年,現在已經到了停留的極限,現在開始準備穿越下個世界。]
“夏夏……”
***
後來,他在一片燈紅酒綠的嘈雜聲中驚醒,聲色犬馬,**豔紅。
有溫順的男孩子趴在他腳步,靠在他身側,他推開,站起來就走。
負責人惶恐的問他,“顧先生,是否招待不周?”
他沒有說話,一言不合往外走,身後的人大氣也不敢出,順從跟著。
不喜歡這種地方,那種男孩子,格外不喜。
直到經過一個房間,半掩著的房門猛地打開,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從裏麵驚慌失措的跑了出來,撞到了他懷裏。
後麵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出來,一個滿臉通紅的酒鬼站在那門口,對著那男孩罵道:“賤人,老子是給了錢的!”
身後的人怕那酒鬼衝撞了他,連忙趕人。
男孩蜷縮在他腳邊,大著膽子仰頭,一雙亮的驚人的眼睛撲閃撲閃看著他。
“先生,我不想跟他,您能救救我嗎?我可以……我可以跟您嗎?”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怯生生道:“我叫夏成蹊。”看到男人的臉色,他似乎怕男人不願意,連忙補充了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夏成蹊,您能買我嗎?”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躬身問他,“為什麽?”
“因為……因為……”男孩似乎找不到什麽好的原因,支支吾吾的開不了口,半天才怯弱的說了句,“因為我愛您。”
我愛你。
如果哪天你遇到一個叫夏成蹊的,如果他對你說他愛你,你一定,一定要相信他,就像相信我一樣,相信他,好嗎?
他朝那男孩伸出了手,如同觸摸到了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將他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很輕,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男孩順從的窩在他懷裏,一雙明亮的眼睛不安的輕眨,“先生,您……叫什麽名字?”
“記住,我叫顧城西,以後,我保護你。”
“好。”
你看,從來都不是我救你,我應該感謝你,是你救贖了我,將我從地獄的邊緣,拉了一把,重回人間,來到了你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木秀於林】投的手榴彈以及【木秀於林】【隻要九九八】【懵】【舔屏菌】【龍舌蘭】扔的地雷麽麽麽麽~
‘***’是一節。第一節,世界結束。第二節,是顧大佬精神錯亂並解釋他的係統。第三節,是恃寵而驕那個世界顧大佬是怎麽撿到夏夏的,麽麽麽~
明天早上六點不會有更新了,因為今天肝了一萬三,寫不動了,而且是寫下個世界,唔……好吧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失望了,可是我還是要堅強的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