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君臨天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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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大雪紛飛,天氣驟寒, 早晨尚未來得及將道上的皚皚白雪掃幹淨, 便又有新的雪花一層層覆蓋。

    北風呼嘯, 從破碎的窗口橫衝直撞進來, 簾幔被刮的呼呼作響, 寒意四起,薄薄被衾中的溫熱被驅逐,夏成蹊渾身打了個哆嗦, 冰冷與疼痛在血脈中磨牙吸吮, 五髒六腑洶洶燃燒, 卻又寒涼至極, 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青紫的傷痕無奈的笑了笑。

    合上眼, 指節在灰色錦被上跳動。

    他從係統那了解到現在這身軀乃太子之子,太子為長不為嫡, 從小不為皇上所喜,被貶去西北多年, 唯一的兒子便留在了宮中, 兒子不被皇上所喜,孫子自然亦是不愛, 扔在冷宮自生自滅。

    可才五六歲的孩子在冷宮沒有庇護, 龍子龍孫, 麵貌自有幾分動人之處,因而更加招受宮中仆人的不屑與嫉恨,且性格卑怯軟弱可欺, 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先前幾年還有宮人對其畢恭畢敬,而後幾年宮人們皆認為太子如同被廢,無關緊要的小皇孫哪裏還精心伺候著?艱難在冷宮度過了五年後,皇孫終於遍體鱗傷,被推入水後,毫無留戀的離開了人世。

    夏成蹊一寸寸打量著這間房,花瓶,字畫,針線,把所有的一切都印在心裏,這便是自己重新開始的地方。

    “你已經在床上躺了三天了,還想賴著不成?”

    刺耳的聲音突地穿破耳朵,夏成蹊撤下嘴角,冷眼打量著走進來的人。

    王嬤嬤被這冷刀子一刮,背脊竄上寒涼,臉上的橫肉開始鼓動,吊高嗓子道:“你盯著我做什麽,還不快起來,念你做事勤勞,讓你在床上將養了三天,可不是要你從此學會偷懶取巧,起來,起來。”

    說完,便把夏成蹊拎下床。

    夏成蹊收回眼神,由著王嬤嬤把自己扯出來,渾身配合著顫抖,頭耷拉著不敢抬起。

    這副模樣果然令王嬤嬤大悅,鬆開牽製著他的右手,冷笑一聲:“衣裳我已經放在浣洗池邊了,今兒你便把這幾日落下的衣裳全都給洗完。”

    夏成蹊匆匆披上衣裳,順從的跟著公公轉過漫長宮道,進了西北角的一處院落。

    一進門,便聞見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味,順著風向望去,隻見水井旁邊的角落處對著小山高的衣裳,油黑發亮的蟲子在上麵成群結隊攀爬嬉戲,偶爾還留下幾顆圓潤墨黑的斑點。

    王嬤嬤望著那堆衣裳,高挑著濃眉,伸出肥膩的手掌將夏成蹊推上前:“還不快去,這些衣裳堆了幾天了,還好隻是宮人們的麻布粗衣,要是主子們的衣裳你也敢這麽耽誤,吃一頓板子還是少的。”

    夏成蹊點頭稱是,將衣裳倒在木盆內,放上皂粉,又去井邊打水。

    這水軲轆頗為笨重,有些難以轉動,這副身子還未痊愈,體力衰弱,夏成蹊便雙手彎曲捂著圓木,手腕使著巧勁,水咕嚕快速轉動,片刻便穩當當吊上一桶水。

    他手下微微用力,正欲將水桶提下來,手掌卻開始發麻。

    “你今兒個是打定主意要偷懶了?”王嬤嬤一直仔細盯著,見夏成蹊矗在水井邊不動彈,手指頭戳在夏成蹊腦門,“當著我的麵也敢裝作病秧子。”

    夏成蹊白玉圓潤的額頭頓時留下幾道鮮紅的月牙,當即冷臉,眼神直勾勾地鎖著王嬤嬤。

    一時寒從心起,王嬤嬤不由自主後退數步,突然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顫著眼睛指著夏成蹊尖叫:“今兒個是反了天了,你還敢瞪我。”

    王嬤嬤氣的頭頂冒煙,一旁安安靜靜浣洗的宮女也停了下來,畏畏縮縮瞄著夏成蹊,不時與同伴對視幾眼,這人今日吃了豹子膽了?

    夏成蹊冷哼一聲,上前一步,王嬤嬤慌忙後退,驚慌失措大喊:“你要做什麽!”

    霎時間驚飛樹上棲鳥。

    王嬤嬤外強中幹,夏成蹊冷冷一笑,人小,力氣卻挺大,一把揪住她左手小指,道:“如今我尚且有病在身,這衣裳還是嬤嬤自己洗吧。”

    這性子與原主相差實在過大,但讓他整日屈膝卑微在這冷宮實在非他所願。

    王嬤嬤是個紙老虎,見夏成蹊敢對自己動手,使出了吃奶的勁掙脫,她退後數米道:“好啊你,我不過念你病了給了你三分好臉色,你居然還敢蹬鼻子上臉,分明已經病愈,還敢賴著不幹活,若是總管知道,定不能輕饒你。”

    夏成蹊站在原地,眯著眼睛道:“嬤嬤,我乃皇孫,如今病重要做粗活,浣洗下人衣裳?”

    聞言,王嬤嬤腿肚子一軟,眼珠子亂轉,這人怎麽落水後挺直了腰杆,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雖然太子被貶去了西北,但皇上並未將太子之名所廢除,堂堂天家皇孫做著浣洗的粗活,傳出去是一場荒唐事。

    但是這也分明是這些年潛移默化,大家心知肚明的事,這事上不了台麵,若是皇孫拿此事較真,且不說皇家沒了臉麵,自己可就要頭一個遭殃。

    轉念一想,這後宮大小事務牢牢捏在皇後手裏,誰敢不知死活違抗皇後娘娘命令,擅自傳出去消息落的可不僅是皇後的臉麵,更是整個皇家的,誰閑命長敢不知好歹多嘴多舌,一個小小無依無靠的皇孫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更何況當年皇後娘娘也曾經吩咐過自己……

    心內一合計,她挺起胸脯,冷笑道:“殿下,洗衣裳是皇後娘娘的命令,你要是不滿,把這堆衣裳洗完了,想找總管,還是皇後娘娘,都可以。”

    話鋒一轉,恨聲道:“不過現在呢,還是先把這堆衣裳洗完吧。”

    夏成蹊側了側頭,冷不丁抓了把皂粉朝她臉上撒去,王嬤嬤被皂粉進入眼中,眼珠子火辣辣燃燒,“哎喲”一聲,連忙撲到井邊,顫顫巍巍吊上來水桶慌忙清洗,臉上白撲撲的粉末遇水溶化,黛黑的眉毛軟趴趴彎成蟲子,整張臉霎時間開了染衣坊。

    周圍婢女見狀,聳著肩,掩麵而笑,竊笑聲傳入王嬤嬤耳中,鼻孔噴出一股白煙,氣哄哄地往夏成蹊撞去。

    夏成蹊閃身躲開,反手揪住她頭發,王嬤嬤慘叫一聲,揮舞著臂膀擊打夏成蹊,夏成蹊人矮,側頭遠離,竟然沒打到,腳下一用力,她還未反應過來,隻是覺得腿上鑽心疼痛,整個人便跌落在地上,墜得尾巴骨開了裂。

    “好你個小子。”王嬤嬤淒厲大罵,瞥見盆中搓衣板,猛地拿過來往夏成蹊腳上打去,夏成蹊縱身一跳,堪堪躲開。

    “啊”又是一聲慘叫,原是夏成蹊雙腳踩在搓衣板上,壓的她手指紫紅出血。

    夏成蹊冷哼一聲,從搓衣板上下來,又一手將她按在洗衣盆內,溺死在水中的蟑螂蜘蛛粘在她亂麻一樣的頭發上。

    “你竟敢這麽對我,皇後娘娘不會放過你的。”王嬤嬤厲聲逼迫。

    夏成蹊抓住她胡亂掙紮的手指,隻一用力,又是連連慘叫,王嬤嬤已經沒了嗓子幹嚎,隻是小聲求饒:“殿下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奴婢吧,奴婢該打,奴婢該打。”

    見夏成蹊隻是緊緊擰著自己胳膊不撒手,王嬤嬤情知今天這一劫難逃,連忙倒豆子一般把往日自己欺淩夏成蹊的事情統統數了出來,額頭咚咚磕在盆內。

    饒是她如此痛哭流涕,指天發誓,如果自己再敢欺上瞞下欺負殿下,死後便墮入十八層地獄,仍不能令夏成蹊挪開一指頭。

    在接受的原主記憶中,這王嬤嬤是頭一個令原主恨之入骨的小人,動輒奚落大罵乃是家常便飯,寒冬浣衣一天一夜更是屢見不鮮,甚至連原主每月例銀,也是剛一到手便被這小人搜刮一空。

    婢女原先見母夜叉王嬤嬤在夏成蹊手中落得如此狼狽,心中皆是大塊不已,過了一會子,見夏成蹊仍舊緊緊揪著王嬤嬤不放,方才察覺是事態不對,唯恐出事連累自身,因而連忙偷偷派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婢女順著牆角跟溜走告信。

    夏成蹊正是酣暢淋漓還報往日仇恨時,卻突地聽一人喝道:“你做什麽!”

    聞言,夏成蹊扭頭望去,不由雙眼收縮,陳總管!

    舒暢的骨血瞬間沸騰,灼燒得夏成蹊有些難受,慢悠悠鬆開王嬤嬤,夏成蹊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搖頭笑道:“陳總管怎麽來了。”

    那小婢女本是打算請侍衛過來,誰知一頭見陳總管迎麵而來,便連忙把他請來。

    陳總管本是怒氣衝衝,見這小丫頭沒眼色衝上來,正要發作,聽聞是冷宮那一位在浣衣院中大鬧,當即半信半疑帶人趕了過來。

    一進門瞧見夏成蹊卷著袖子,將腦滿腸肥的王嬤嬤按在盆中,一時隻覺不可置信,當即斷喝製止,又見後者滿不在乎收回手,心內驚惶起來,這皇孫平日畏畏縮縮卑怯膽小,今日怎麽一反常態,如此淡定自若。

    莫非是自以為那日落水受驚,便抓住了我的把柄不成?

    陳總管笑了笑,上前幾步,故作一副恭敬之態,昂著頭道:“殿下,這是怎麽了?王嬤嬤做什麽大逆不道之事讓您如此生氣?”

    一聽此言,夏成蹊挑著眉上下打量著他,驚得陳總管不由打了個哆嗦問道:“王嬤嬤在宮中多年,勞苦功高,便是王嬤嬤犯了什麽小錯,殿下就算要處置王嬤嬤,也不應該這般對待。”

    王嬤嬤此時也緩過氣來,撥開擋在臉上的發絲,一口氣爬了起來,撲在陳總管麵前,哭天喊地道:“總管明鑒,奴婢得總管此言,便是死了也甘願,奴婢並未犯什麽過錯,隻是殿下不知怎麽地看奴婢不順眼,竟將奴婢倒頭慣在洗衣盆內,使勁撞奴婢腦袋,奴婢現在都還暈乎乎的。”

    “王嬤嬤快起來,有話好好說。”陳總管退後數步,小心躲避王嬤嬤衣袖上的水漬,口中不住安慰。

    見有陳總管安慰,王嬤嬤應了一聲,從地上起來,用衣袖擦幹臉上汙水,又對著夏成蹊哭道:“殿下,這些年來奴婢一直精心伺候著殿下,奴婢若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您隻管直說,奴婢年來,身子骨不比從前,經不住您這麽折騰。”

    話語間,夏成蹊赫然成了個刁蠻霸道,欺負勞苦功高老奴的惡人,好似夏成蹊今日若不出說個一二來,不僅對不住王嬤嬤,更是寒了整個後宮人的心。

    夏成蹊冷笑道:“主子教訓奴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麽你這奴才不僅不虛心聽取教誨,反而還口口聲聲埋怨主子,莫非是仗著自己年老,便要欺負年輕主子不成。”

    “奴婢豈敢。”王嬤嬤連忙辯解,老淚縱橫,對著陳總管嚎叫:“總管,奴婢哪敢做此等天打雷劈之事,您瞧瞧殿下此言,豈不是把奴婢往死路上逼麽。”說著便要尋思,一頭往牆上撞去。

    陳總管裝模作樣就要攔住他,夏成蹊冷冷一笑,“有本事一頭真撞上去,別在我跟前要撞不撞。”

    他是皇孫,雖自生自滅,但尊貴的名頭還在,若不是有人暗中授意,誰會在這十幾年前對一個小孩子如此刻薄。

    那王嬤嬤見狀又想哭嚎,卻被陳總管一個眼神,身後的太監們紛紛將她拉了出去。

    浣洗池一時風平浪靜。

    “陳總管,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總管是個明白人,皇上雖不喜太子,可這皇孫,究竟是天家血脈,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將人得罪死,一向是陳總管的處事準則。

    “殿下請說。”

    夏成蹊湊近了他耳邊,“雖然我父王如今在西北,可是你又怎麽會知道,他一輩子都在西北呢?你說,是不是?”

    陳總管附和的笑了笑,“奴才明白。”

    “那這些衣服?”

    “奴才自會處理。”

    “那多謝陳總管了。”

    “殿下慢走。

    夏成蹊負手而立,踱步走出浣洗池。

    回到自己破敗的宮殿中,守著一方濕漉漉的木炭,歎了口氣。

    這種大雪天氣,沒有暖身的木炭,晚上恐怕得凍死人。

    眼見院中有一歪脖子樹,上麵枝丫覆蓋一層薄薄的冬雪,夏成蹊稍想片刻,朝外走去,順著那歪脖子樹攀爬了上去,將一根根細小的枝丫擰折了,扔到了地上。

    沒過多久,便折了一地的枝丫。

    夏成蹊站在樹上往下看,該是夠了。

    抱著一堆的樹枝回了內殿,引了火,用一小火盆燒著,這才稍微暖和了些。

    那王嬤嬤也不知是得了那次的教訓還是怎的,一連好幾日不曾來刁難過,夏成蹊自己也樂的清閑,每日除了一個送飯的小太監,更是一個閑人都不曾見過。

    過了幾日,夏成蹊尚在殿內燒火取暖,正哀愁著院中那棵歪脖子樹如今已成了光脖子樹了,往後這日子該怎麽過,難不成還得去殿外找枯枝落葉不成?

    猶豫之下,夏成蹊毅然決定去撿些樹枝渡寒。

    宮道四曲八折,夏成蹊好容易撿了些樹枝,卻迷了方向。

    眼見前方幾名宮人前來,似乎來勢洶洶。

    “快,抓住他!”

    夏成蹊看著幾人,任由那幾人將自己圍住。

    “皇上曾經有命,殿下不得出後宮一步,殿下快隨我們去皇後娘娘那請罪!”

    “請罪?”隻怕去了就沒命了吧。

    “做夢!”

    那幾名宮人見夏成蹊如此不識好歹,也不多言,直接一擁而上,想要將人擒住,夏成蹊單打獨鬥,實在不是那幾人的對手,幾下便被擒獲在地。

    紅牆瓦綠,窄窄四方的宮道上徐徐行來一座轎鑾,四方由八個身著藍色宮裝的小太監抬著,身後奴仆宮人如雲,雪天路滑,亦不敢太大動作,唯恐驚了鑾駕中的人。

    宮道前方宮人見鑾駕行來,避於道旁,紛紛恭敬跪倒在地,不敢抬首,冰天雪地,竟是將頭磕進了白雪中,直到那鑾駕過去沒影了,這才起身。

    宮道轉角,傳來幾聲掙紮之聲,守在鑾駕一側的路公公連忙快步上前,衝那拐角處小聲訓斥道:“作死,還不快退下,驚擾了王爺,你們幾個腦袋夠砍的!”

    一時間沒聲了。

    鑾駕行過此處,裏內傳出了個威嚴渾厚的聲音,“怎麽回事?”

    路公公連忙立身於鑾駕旁,“回王爺的話,教訓個不聽話的宮人,可是衝撞您了?”

    鑾駕一角被堪堪掀起,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伸了出來,路公公連忙替鑾駕裏的人掀開,鑾駕裏的人錦袍玉帶,金冠束發,眉眼俊朗,如鷹鷲般的眼底冷漠寒冰四溢,望著跪在一側的幾名宮人,開口問道:“犯了什麽錯?”

    那幾名宮人一愣,如此王孫貴胄,位處雲端,他們卑若塵泥,哪裏有想過與其說話的念頭。

    路公公氣急怒斥:“王爺問你們呐!”

    其中一個宮人這才緩過神來,指著一旁的夏成蹊,“回……回王爺的話,這人擅自出了後宮,奴才正要將他帶回去。”

    “哦?他是誰?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夏成蹊沒有抬頭。

    路公公怒了,躬身一巴掌拍在那瘦小孩子的肩頭,“這可是顧王爺,王爺要見你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抬頭!”

    夏成蹊顫顫巍巍抬起頭來,嘴角烏青,臉色發白沾滿了塵泥,眉睫上頭掛著寫寒霜之意,一看便是凍得過頭了。

    路公公一見夏成蹊就明白,恭敬回稟道:“回王爺的話,此乃太子之子。”

    “太子之子?即是太子之子,豈能容你們如此欺淩!”話鋒一轉,凜然道:“拖下去,杖斃!”

    那幾名宮人一聽,忙不迭磕頭求情。

    “過來。”

    夏成蹊知道他是在喚自己,站起身來走過去,被人一把拉住,溫熱將自己的雙手包裹著,便聽見那尊貴的王爺溫聲對他道:“你是太子之子,可以喚我一聲皇叔。”

    夏成蹊不認識他,怯怯的喊了一聲,“皇叔。”

    “是不是冷?”

    夏成蹊不知道這皇叔為何對自己如此好,記憶中,素未蒙麵而已。

    “還好。”

    “手凍成這樣,自然是冷的。”顧王從鑾駕內拿了件寬大的披風給他係上,“小心著涼。”

    “多謝皇叔。”

    夏成蹊覺得他有些奇怪,握著自己的手不放。

    不過這人的手還真暖和,都讓自己舍不得鬆手了。

    一旁的路公公見狀也不敢多言,良久,顧王才鬆開了手,對夏成蹊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

    放下鑾駕一角,宮人們又抬著鑾駕徐徐往前行。

    夏成蹊看著那鑾駕越行越遠,摟緊了身上的披風,轉身朝著後宮走去。

    鑾駕內精巧的鐵爐內燃著暖香,溫暖怡人,那尊貴無比的顧王爺正側臥在軟枕上,軟枕上鑲著金線,繡著龍鳳祥雲,若非不是皇上授意,誰又敢在軟枕上繡上龍鳳之物?

    顧王在內閉眼小憩,將手掌放在自己臉龐,似乎還能感受到什麽似的,微微笑了笑。

    鑾駕停下,外有人恭敬道:“啟稟王爺,勤政殿到了。”

    顧王被一幹人簇擁著朝那黃門走去,有宮人遠遠見著了,忙上前來行禮,向內傳報一聲後,便聽得內殿一聲“宣”。

    這天下誰人不知,皇上對所有皇子皇孫都不遠不近得冷著,但唯獨這顧王是疼愛得很,那是天天都要見,日日都要宣的,連鑾駕都獨賞了顧王一人。

    顧王理了理衣袍,跨過高檻,走進內殿,幹淨利落的給塌上的皇帝行禮。

    “微臣見過皇上,皇上萬壽無疆。”

    皇上如今已是兩鬢花白之年,皇上招手,喚道,“來,陪朕下棋。”

    顧王凝眉斂氣,抬起頭,道:“那皇上能否賜微臣一個恩典,若是微臣贏了,答應微臣一個條件。”

    “哦?條件?”皇上笑了起來,“朕給你的,你從來都不要,如今竟主動向朕討條件?朕倒是好奇,什麽條件?”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情節寫了兩次,所以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