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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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再去看姥姥的時候,她的氣色已經好多了,也是多虧了康晚煲的那些滋補的膳湯。

    李陵看姥姥有精神了,也才坐下來跟她說珠寶店的事。

    姥姥萬萬沒想到李陵有這樣的打算,又是驚喜又是擔心道:“盤店可不是件小事,你考慮好了?”

    李陵道:“這不是怕您在家裏無聊嘛。”

    姥姥道:“胡鬧。這麽大個店,哪是說買就買的,那是你太姥爺一輩子的家業,隻不過是你那兩個表舅不爭氣,才淪落到今天這樣。”

    李陵道:“我聽您跟我嘮叨這些,就知道您舍不得,既然是幾代的家業,也別讓他們就這麽糟蹋了,我聯係了一位孟總,對珠寶投資有興趣,她老家就在臨川,年前回來,到時候就由您親自帶她去看看。”

    姥姥聽了,精神提上來兩分,卻又不好意思道:“我一把老骨頭了,哪知道你們年輕人愛什麽。”

    李陵把鐲子的事說了,道:“這位孟總就是為了另外一隻鐲子來的,她就是因為喜歡那對鐲子,才對店鋪有了興趣,您隻要抓著這個點跟她介紹就好了。”

    姥姥聞言,沉吟了一會兒,輕輕歎道:“當年你太姥姥給我備的嫁妝裏,最貴重的就是這隻鐲子了,現在能做這種樣式的匠人怕是沒有了。我記得我十幾歲的時候,鋪子裏也隻有兩個學徒學過這門手藝,一個就是你周爺爺。誰知道到了你表舅那裏,嫌他們做的款式老舊,手藝又複雜,又說付不起那麽高的工資,把人全趕走了。你周爺爺現在在一家珠寶公司做顧問,人家可敬重他了。”

    她說著說著,又好像沉浸在出嫁前那段日子裏,輕輕歎著氣。

    李陵笑著安慰道:“這也簡單,等咱們把店經營起來,再把周爺爺請回來不就得了。”

    姥姥不由笑道:“你說得輕鬆,人家做得好好的幹嘛來攪咱們這趟渾水啊,而且你表舅淨把人得罪了,我看是難。”

    李陵道:“做什麽不難,關鍵是一步一步來。您以前不還這樣教育我嗎。您先把傷養好,出院之後合計合計,怎麽把那位孟總招呼好了,我看她也是個直腸子,您有什麽說什麽就是了。就算不成,我再聯係別人不就行了。”

    姥姥笑道:“你這是把以前我哄你的話來哄我啊。”

    李陵笑了笑,又道:“我隻一個條件,舅舅們的事您就別再管了。”

    姥姥收了笑,歎了歎道:“我明白,我不該管了,我有我的大外孫養著我,管他們幹什麽,三四十歲的人了,是非都分不清。我隻是後悔,生下他們的時候,和你姥爺忙著事業,沒多教育著他們點,心裏總覺得虧欠。”

    李陵不多說,他理解不了姥姥那份為人母的歉疚,但也不能逼著她冷血無情。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有事可做,沒那個空閑再成天操心舅舅家的事。

    等到姥姥恢複到可以出院後,李陵接了康晚和姥姥回到珠市。康晚在這之前就辭了工作,姥姥傷好之後,他也就安心在家溫習高中的書本。

    年末事忙,李陵為了可以抽出空提前回臨川過年,更是帶著手下的人腳不沾地。還有年後康晚回學校的事,他找了他在珠市當地中學工作的同學,後者表示沒有問題,等下學期開學之後帶著人到學校見個麵就行。

    日子過得忙碌,但是家人相伴,回到家還有人為他留著燈,李陵已經沒什麽好奢求的了。隻是有時候摸到枕頭底下的觀音墜子,想到那封郵件,總有種隱隱的危機感縈繞在心頭,但也被他壓了下去。

    連著兩個多月的加班加點之後,李陵終於提前放了假,帶著姥姥和康晚回了臨川的老房子。

    姥姥在臨川的老親戚那裏走了一回,才知道她兩個侄兒賣珠寶店的風聲已經傳出去了,隻不過沒談著合適的價錢,氣得在家裏跟李陵說:“當年你太姥爺的珠寶在臨川做得是數一數二,多少老客和人脈,誰知道傳給你舅爺,再到你表舅們手裏,比人家開了幾年的珠寶行還不如!”

    李陵早料想到是這樣,安慰她道:“孟總已經和我聯係了,過兩天等她回臨川,您就帶她去店裏看看。”

    孟選跟李陵約好了日子,她雖然是家裏嬌慣的大小姐,可是人情禮節一點沒落下,聽說陪她看店的是位老太太,便讓司機開車到李陵家裏接人。

    姥姥當年跟著姥爺,生意往來上沒少交際,哪怕後來落魄了,那份見識還在。於是這天穿戴得體,坐上車便去了。

    李陵對事談不談得成倒沒有多大要求,隻是希望姥姥能找著點事做,沒想到下午接姥姥的車回來,他下樓去接,見孟選扶著姥姥下了車,兩個人都是滿麵笑容。

    李陵一見這情形,就知道事情**不離十了。果然孟選對他說:“你怎麽不早說你家店鋪的招牌,要早說了,我那天就答應你了。”

    姥姥也說:“孟小姐家裏從前是我們店的常客呢。她媽媽新婚時戴的一套珠寶,就是我們家做的。”

    李陵挑眉道:“這麽巧?”

    姥姥道:“也難怪孟小姐一眼挑中我們家的鐲子。”

    孟選笑了笑,對李陵道:“我可以出資幫你們盤店,隻不過有兩個要求,第一店裏的工匠還得是當初那批人,再來,我覺得阿姨要是有這個精力的話,請她做店長再適合不過。其餘具體細節到時候我讓秘書來跟你們談。”

    李陵也沒想到事情進展這麽順利,孟選把話說完,笑著和姥姥道了別,便坐回車裏離開了。

    李陵和姥姥回到家裏,見她臉上容光煥發,比之前在家不知精神了多少,就慶幸自己總算走對了一步。

    姥姥坐下和他說道:“我帶孟小姐去店裏看鐲子,你那兩個表舅連人影都不見,我也沒跟他們說是來看店的,等孟小姐買了鐲子出門之後才談的。”

    李陵點點頭道:“是該這樣。我看和孟總談好之後,這出麵買店的事還不能由我們來。”要是讓他那兩個表舅知道買店的是他們,恐怕更要下足力氣敲一筆。

    姥姥道:“找個你覺得靠得住的朋友。替我們出麵就行了。”

    李陵道:“馬上過年,再過幾天薛永恒就回來了,請他幫個忙就是。”

    事情算是定下了,不過將近年關,要談也是年後的事。姥姥有了這件事在心裏,做什麽都有勁兒了,接下來置辦年貨,走訪親友。主要是姥姥娘家的人,姥爺那邊,他一大一小兩個舅舅是無利不起早,過年不找事上門就不錯了,別人更不必說。

    李陵是單親長大的,他父親據說是個孤兒,而且在他兩歲時就去世了,他媽媽帶著他投奔娘家,一直不受他兩個舅舅待見,畢竟不止多一張嘴,還要多分一份家產出去。

    後來兩個舅舅吵著分家,姥姥姥爺帶著他住到現在這棟老房子裏,除了舅舅們時不時上門來吵鬧要錢要物,平時還算平靜安樂。

    房子前麵有一個小院子,牆角一溜大大小小的花盆,是鄰居們一起養的,現在都長得很好。

    康晚下樓的時候,看見李陵蹲在花盆前,拿姥姥沃好的土往裏填,他穿了一件寬大的舊羽絨服,不像平時工作應酬那身西裝筆挺,頭發也有些長了,散在額頭前麵,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大學生。

    李陵把幾片枯葉摘了,起身看到康晚道:“怎麽下來了?”

    康晚說:“姥姥說我老待在屋子裏不好,讓我下來走走。”

    “這倒是。”李陵把鏟子扔在桶裏,道,“附近還有個小公園,要不過去走走?”見康晚一直盯著他,“老盯著我幹什麽?”

    康晚笑了笑道:“沒什麽。”

    李陵也不理論,拍拍手上的土道:“走吧。”

    兩個人到公園裏散步,這個小區很舊了,回來過年的人不少,許多帶孩子來公園玩的。李陵問道:“開春就去學校了,覺得還跟得上嗎?”

    康晚道:“嗯,高中的東西還沒忘光。”

    李陵順嘴玩笑道:“去學校就好好讀書,可別給我談戀愛啊。”

    康晚說:“你知道我不會的。”

    李陵覺得這個玩笑開得不好,於是換了個話題道:“之前……因為什麽沒讀了,其實你考上大學的話,申請獎學金和補助,自己再掙點外快,也有地方住,還是讀得起的。”

    康晚沉默了一下,道:“其實有過人願意資助我讀書,但我……就是不想讀了。”

    李陵道:“為什麽?”

    康晚道:“沒什麽意思。”

    李陵頓了頓,也能理解他的意思,大概是人年少都會有的迷茫,上不上進都沒所謂,更何況康晚這樣,身邊連個鼓勵他的人都沒有,更找不到向上走的動力。

    “那現在呢?”

    “現在有你。”康晚道,“我想讓你看得起。”

    “我沒有看不起你。”

    “但是你不接受我。”康晚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

    “……”

    李陵吹著冷風,不知是感動還是無語凝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入見微涼的三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