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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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陵一怔道:“有人跟蹤你?”

    康晚道:“嗯。總有感覺。剛才班長來找我,說前幾天看到有人上課的時候在教室後門晃悠,好像在看我。下課回家的路上,也有這種感覺。”

    也許是李陵的神色過於緊張。他頓了頓,又道:“他說在後門晃蕩的是校外幾個暗戀班裏女生的小混混,讓我小心了。”

    “女生叫什麽名字?”

    “何寧寧。”

    “何寧寧?”李陵今晚第二次聽到這個女孩的名字,就是剛才那到她媽媽身邊的小姑娘。

    原來是男生之間爭風吃醋的戲碼,李陵放下心來,笑了笑道:“你好歹也做過拳擊館的助教,應該能應付吧。”

    康晚看著他道:“嗯。沒有問題。”

    兩人又接著下樓,李陵一時沒有說話,他自然不會說,剛才康晚說他被跟蹤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封郵件。

    雖然不安被壓在心底最深處,但他偶爾想起,也有一種,有什麽人在暗中窺伺他的感覺。

    其實他很明白,這樣一封郵件,或許和江廣玉,和他的重生有莫大關係。然而他在明處,什麽都做不了,什麽也看不到,隻能把強作鎮定,期望變故來臨時,能夠從容應對。

    如果真有變故,也不能牽連到其他人,第一是姥姥,第二就是康晚。

    李陵思考再三,還是對康晚道:“如果他們真的找你麻煩,別去和他們爭,保護好自己。”

    就怕年輕人氣血方剛,一個衝動動起刀子來,也是有的。

    康晚輕輕握了握他的手道:“別擔心。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

    李陵不禁笑了笑,雖然思緒如麻,但對方手掌的溫熱還是消減了一點他心頭的陰鬱。

    日子接著無波無瀾的轉著,李陵升了職,正好部門很久沒聚一次,於是當天晚上在公司附近挑了家酒店聚餐。

    本來聚餐該是很歡騰的,可惜公司老總親自壓陣——方淮坐在李陵旁邊,笑眯眯地看著埋頭夾菜的員工們。

    李陵看小劉他們實在遭不住了,便對方淮道:“聽服務員說這家酒店在樓頂有個露台,從上麵看夜景很漂亮,要不老板我們上去瞧瞧?”

    方淮看了他一眼,笑道:“也行。”說著便跟他一塊起身。

    小劉等人集體鬆了一口氣。李陵和方淮走到電梯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方淮道:“聽孟總說你們的珠寶店開得很順利,還沒跟你說恭喜。”

    李陵笑了笑道:“謝謝。”

    方淮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道:“我認輸。我最近找了個新情人。”

    李陵挑眉道:“祝你們生活愉快。”

    “你……”方淮盯了他半晌,無奈地笑道:“還真是……”

    從年前到現在,方淮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對李陵都稱得上照顧有加,公司的人都知道李部長是老板的得力幹將,事實上兩人相處也帶了絲絲的曖昧,可惜李陵看似被動,方淮對他做的一切都像湖麵上的微風,吹吹就過去了。

    雖然多說無用,但方淮還是忍不住說了句被人說過千萬遍的話:“那個人就那麽好?”

    李陵笑道:“老板,不說你和我都是圈子裏待久了的人,就說公司的規矩,辦公室戀情可是大忌。”

    方淮歎道:“好吧,我相信你對我是毫無興趣了。”

    “但凡有那麽一點兒興趣,你就不會站在這裏跟我權衡利弊。”

    李陵回家的路上想著這句話,他想他那時候迷戀江廣玉,為了他拋下臨川的生意,在江家所處的宛溪定居,江氏不少知道他跟江廣玉關係的人,暗地裏譏諷他攀附江家的新主,甚至有人說出“賣屁股”這種話。他都是知道的。

    不過譏諷又如何?李陵是個很自我的人,他很少為自己做過的決定後悔。

    如果真有後悔,那應該也隻有一件事。

    他和江廣玉熱戀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江氏總公司的財務出現大漏洞,江廣玉那一陣早出晚歸,雖然查出了始作俑者,善後卻是個大問題。

    李陵隻不過是江廣玉的情人,按理說不該插手他的工作,但是江廣玉從他叔叔手裏接過江氏不到一年,產業看似龐大,卻已千瘡百孔,這次的漏洞無疑是壓斷駱駝的稻草。

    江廣玉連軸轉了半個月,好好個活色生香的美青年,被工作壓得黑眼圈胡茬,臉色蒼白黯淡,李陵看著心疼得不得了。

    他在金融圈混了十年,雖然現在退隱開起了珠寶店,但本事還剩了一點,於是主動向江廣玉提出,以顧問的身份介入,替他處理財務方麵的事。

    哪知道他這一插手,反而扯出了一個更要緊的人,許清則。

    他還記得他把“許清則”這個名字報給江廣玉時,後者想也不想就說:“不可能。”

    但是鐵證如山。作為證據的賬目羅列出來後,江廣玉選擇了沉默。

    明明知道他這段時間的焦頭爛額,甚至整個公司麵臨危機的原因都來自於那位“許先生”,但他還是一言不發,把事情掩了過去。

    原以為許清則經過這麽一出,應該有所收斂,誰知道最後還是因為挪用公款被揭露出來,隻不過這一次許清則依舊無人指證,倒黴的是那位曾經替江許兩人效力的老功臣。雖然許清則保下了他,但還是徹底丟了飯碗和名聲。

    挪用公款一事出來時,李陵已經和江廣玉分手,對一切都心知肚明,他看到新聞時還忍不住自嘲,說不定江廣玉早就知道許清則搞的那些小動作,隻不過人家當情趣一樣縱容著,卻被他揭了出來。

    萬萬沒想到許清則因為被他揭發還記了仇,在荒郊野嶺,把他像碾螞蟻一樣弄死了。

    所以說,戀愛使人犯蠢,不犯蠢不叫戀愛,李陵要是不犯蠢,就應該堅持不插手情人的事業,就不會那麽長時間沒發現江廣玉把他當替身。

    他是個很現實的人,在遇見江廣玉前,不信奉浪漫主義,遇見江廣玉後,覺得浪漫主義就是把喜歡的人捧在手心裏寶貝著。但他還沒有浪漫到願意以命相抵。

    往事曆曆,想起來總有種乏力的疲憊。

    這天晚上之後,方淮和李陵恢複了正常的上下級關係,但倒是更把李陵當公司骨幹培養了,公司的人都猜李部長再過幾個月又要升職了。

    於是李陵工作越來越繁忙,晚上還時不時有酒局,常常深夜才回來,但無論怎樣,康晚都會在客廳裏等著他,桌上有煮好的酸梅湯。

    李陵也說過讓他早點睡,但康晚不聽,他也隻好作罷。事實上從他心裏來說,酒局散後一身疲憊地回家,有人給他留燈,為他煮解酒湯,還替他調好熱水,拿來換洗的衣服。一天的工作再累,都消解在這份體貼裏了。

    康晚第一次月考之後,學校又要開家長會,但這次李陵要接待一個大客戶,去不了。

    酒局的中途,李陵到衛生間給康晚打了個電話,聽他說家長會已經結束了,讓他早點回家。

    剛才在酒桌上維持笑容臉都要僵了,李陵揉了揉臉,露出一個兩個人都看不到的,真心實意的微笑道:“好。”

    可惜這次的客戶尤其狡猾,一談生意就打太極,灌酒倒是一把好手,李陵一邊要喝自己的,還要替方淮擋個幾杯。等客戶盡興,眾人道別,李陵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走到路邊,打算攔一輛出租,身後方淮抓住他的手道:“我有司機,跟我一塊回去吧。”

    李陵晃了晃頭,晚上高峰期難打車,他也就跟著方淮走了。

    車開到李陵家的小區,方淮回頭看李陵靠著靠墊,都快睡著了,便對司機道:“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送他進去。”

    說著走到後座打開車門,把李陵扶了出來,李陵醒過來道:“老板你先走吧,我一個人進去就行。”

    其實他這次的確喝太多了,此時看小區的鐵門都有些暈眩。

    方淮忍不住笑道:“你這樣子還是算了吧,我送你到家門口,免得你明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哪個草叢裏。”

    李陵適時地笑了一下,便由方淮扶著進去了。

    小區的路燈照著李陵半低的頭,方淮一眼看去,又看到那濃密柔軟的睫毛,在這個氣質成熟的大男人身上有種異樣的和諧。

    方淮喉嚨有點幹,他承認自己又動心了。

    他把李陵扶進電梯,輕聲問他:“你家在幾層?”

    李陵抬了抬眼皮,道:“六層。”

    方淮按了樓層,又回頭靠著壁板的李陵,終於沒忍住,在他嘴唇親了一下。

    按照他閱人無數的經曆,應該不會就這麽單純地親一下,隻可惜下一秒電梯門就開了,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孩子站在電梯門口,麵無表情。

    方淮被他的相貌驚豔了一下,見他堵在電梯門口,便問道:“你要搭電梯?”

    康晚冷冷道:“我接人。”

    說著把李陵從方淮手裏拉過去,手扣在他腰上。

    明顯地宣示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