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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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晚不得不起身去看他母親,李陵向護士要了一個行軍床,在旁邊攤開。

    已經很晚了。康晚應付完康瑜回到休息室,李陵已經窩在行軍床上,眼睛半眯著,快睡著了。

    他這半天精神緊繃,著實有點疲憊了。

    康晚輕輕躺在他旁邊,李陵還是抬了抬眼皮道:“你媽媽沒事?”

    康晚低聲道:“找我過去問話而已。”康瑜問了許多關於李陵的事,康晚卻一點都不想讓她知道,這個人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珍寶,半點都不想給別人覬覦。

    李陵閉著眼睛道:“這樣子不行,你下個月就高考,哪能整天待在醫院裏,我替你媽媽請個護工吧?”

    康晚道:“她不缺錢,隻不過想折騰人陪她。”

    李陵笑了笑道:“這也能理解……”

    康晚看著他道:“好晚了,你睡吧。”

    “嗯。”李陵自己也撐不住了。於是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牙刷毛巾都沒有,康晚跑下去替他買了一套來,李陵洗漱過後,又和他一起吃過醫院的早飯,在病房裏看過康瑜。李陵提出要送康晚去學校,康晚的書包塞在櫃子裏,他拿出來和李陵一起走了。

    康瑜暫時沒有事,但病到了晚期,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李陵本來以為康晚隻是強作鎮定,但看他行動井井有條的樣子,才明白他是真的早就接收這個事實了。

    母子之間感情淡泊到這個地步。李陵雖然隱隱知道緣故,但也不好過問。

    開車去學校的路上,終於可以問起康晚最近一係列的事。

    康晚道:“何寧寧的追求者,早就被我警告過了。跟蹤我的另有其人。那天去校外買東西,有三四人把我圍住,什麽也不說,就和我打了一架。”

    他說到這裏,皺了皺眉道:“其中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看樣子是其他人的雇主。”

    他說是打架,可身上額頭上的淤青還在,當時的場麵肯定是一邊倒,那些人是存心要他吃個苦頭。這難道是對他的一種威懾?

    李陵握著方向盤的手掐緊了,事到如今,那些人對他和康晚做的事還像是小孩子惡作劇,可是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認真起來,如果是要拿他身邊的人作威脅,那麽姥姥會不會也有事?

    這已經不是因為重生本身匪夷所思就可以揭過去的了。

    李陵眼看著康晚進了學校,掉頭去了公司。

    一進辦公室,他開了電腦找到那封匿名郵件,措辭回複了過去:“如果你有什麽要求,我們可以當麵談談,沒必要這樣裝神弄鬼。”

    郵件發過去,李陵照常喊助理進來布置工作,他好歹經曆了兩輩子,既然對麵想要他手足無措淪為劣勢,他就要擺出談判的架勢來。

    小半天過去,午後對方發來了回複:“隻是想要告訴李先生一些事,但是又怕你一時接受不了。”

    李陵給這人氣笑了,冷不丁發這種郵件,還跟蹤他身邊的人,這他就接受得了了?

    李陵厭煩和人拐彎抹角,但又不得不和他周旋下去:“告訴我之前,你還是先亮明身份吧。你給我發的那個玉觀音像又是什麽意思?”

    這次那邊卻又無聲無息了。

    李陵每天早上繞路去醫院把康晚載上去學校,下午下班後又送康晚去醫院,自己在醫院裏逗留一會兒,再回家去。

    他和康晚吵架之後和好,距離卻是再也拉不開了,連康瑜都看出他兩人的親昵不同尋常,女人天生是敏感的,更何況她在風月場待了這麽多年。

    如此過了一個星期,匿名的人終於發來了回複:“李先生連自己枕邊人的東西都不認得了嗎?”

    李陵的心頭就好似響鼓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知道了,這人難道也是……

    那他又是怎麽知道李陵也和他一樣呢?

    康晚去取化驗單,李陵坐在康瑜床邊,有一句沒一句陪她說著話,心裏還在想著郵件的問題。

    “……勞煩你了。”

    康瑜說了句話,李陵沒聽清楚,乍然回過神來道:“什麽?”

    康瑜重複道:“最近讓李先生來回跑,辛苦你了。”

    李陵微笑道:“沒什麽。”

    康瑜又道:“昨天康晚有什麽事,大中午的把李先生喊過來?”

    李陵怔了怔道:“昨天中午?昨天中午我沒有過來啊。”

    康瑜也愣了愣,笑道:“那大概是我看岔了,應該是康晚其他的朋友。”

    李陵也笑了笑,不一會兒,康晚回來,李陵起身和他出去,在住院大樓下麵的小花園逛了一會兒。

    這已經是五月下旬了,對於備考的學生來說,應當是無比緊張的時刻。康晚卻是一貫的淡然自若,李陵也不願給他施壓,兩人隻說些瑣事。

    說來說去,還是說到要考的大學上,李陵的意思是考到外地幾所名校去,尤其是臨川,他本家在臨川,康晚到了那裏,他也好托人照應。

    但康晚的意思是堅決要留在珠市,李陵還想勸說他幾句,康晚反而說:“讀書就是為了和你一起。”

    “……”李陵對他時不時蹦出一句膩人的話已經由尷尬無奈到權當耳旁風了。誌願還是看人自己,珠市兩個大學也還不錯的——他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匿名郵件和他的對答頻繁起來,李陵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是說上輩子。”

    在鍵盤上敲下這句話時,李陵心口像一根箍緊的橡皮筋鬆開了,一個預備好一輩子不宣之於口的秘密,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打出來了。

    那邊許久沒有回複,像一個人在長長地沉吟。

    李陵在話說出口後就心情平定下來,他知道對方有所圖,人生在世誰沒幾件後悔的事?既然老天爺給了機會,重生一次,必定是要力挽狂瀾。隻不過這人找上他,又提起觀音像,恐怕和江家難脫幹係。

    而他,隻不過是江家鬥爭波及的一個倒黴鬼而已,唯一可以一提的就是他和江廣玉的情人關係,但這關係也是說沒就沒,與其找他這個替身,不如找現在尚且默默無聞的許清則。

    他這麽思索著,匿名人發來新的郵件,是一個地址,和見麵時間,六月一號的下午。

    發完這封郵件之後,對方便徹底消失了。

    李陵把地址記下來後,也把郵件記錄全部刪了。

    既然這人的動機可以猜到,那他就準時赴約。無論對方是想找一個盟友,或者從他身上討去什麽東西,他總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一天晚上,康瑜吞安眠藥自殺了。

    她住院之後幾乎沒有離開過病床,誰也不會拿安眠藥給她,可見這藥是她住院前就帶在身上的,放在自己昂貴的手包裏。白天她說想畫一畫眉毛,化療之後她的頭發眉毛都掉得稀稀疏疏的。於是把包放在床頭,護士還稱讚她這個包漂亮,她笑著說:“明天清空了送你。”

    誰知道裝著眉筆口紅的手包裏還裝著一整瓶安眠藥,晚上夜深人靜,水是康晚睡前給她倒好的。

    她就這樣睡著了。

    李陵接了電話匆匆趕到醫院,康晚站在急救室外麵,她的遺體已經被送出去了,急救室前的燈暗了,康晚還是站在推拉門前麵。

    李陵輕輕地走過去。

    康晚看到了玻璃門映出的男人的身影,道:“她總是要做占理的那一個。”

    李陵無話。

    “總是要爭那一口氣。”

    康晚眨了眨眼睛,一隻手按在玻璃上,看著裏麵幽幽的黑暗。許久。

    最終他收回手,走廊的燈蒼白地映在地麵,目送兩個影子離去。

    康瑜的後事辦得急促而又簡單,她隻是個風塵女子,除了有交集的兩個同行,沒什麽人來吊唁。而康晚再過十幾天就要高考,也沒那麽大精力放肆操辦。

    李陵讓康晚搬回家裏,葬禮也是他一手經辦的,雖然簡單,卻也不至於潦草。他擔心康晚一個人待著心情鬱結,就不加班了,每天下班回家,吃過晚飯,兩人就在客廳,要麽看會電視,要麽各拿書來看。

    康晚有時看累了,向著李陵這頭臥在沙發上就睡了,頭挨著李陵的腰,這時候李陵就會拍拍他的手臂道:“困了就去床上睡。”

    有時候時間還早,李陵也就任他睡著,拿了一條毛毯蓋在他身上。

    展眼到了六月一號那天,這天是周六,學校已經放假了。李陵中午跟康晚說好,下午他要出去一趟,不久就回來。

    康晚正在廚房燒飯,聞言答應了。

    李陵經過客廳到餐廳的隔斷時,聽到康晚放在上麵的手機正在震動,顯示“張教練”三個字,於是拿到廚房遞給康晚道:“你的電話。”

    康晚接過手機,李陵便轉身出去了。隻感覺康晚頓了一下,說了一句“怎麽是你?”

    大概是有難纏的學員吧,李陵想到之前在拳擊館為康晚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他看了看表,十二點半,匿名人給的地址在長青大道,下午三點,得兩點出門才趕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blue的地雷~